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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金陵市井人家 第20節(jié)

    兩炷香后, 估摸著時候差不多了,柴火退出灶膛, 待蒸屜稍稍冷卻后, 濕抹布包著手將蒸屜掀開,一時間整個廚里都是腦花那特有的香味。

    灶膛里重新燃起火焰, 在洗凈的鍋中放入剛榨好的茶油, 待茶油燒至發(fā)紅后, 倒入午間煲好的骨頭湯,拿著蒲扇扇著火,乳白的湯水沒多久便重新沸騰, 再將蒸熟的腦花混著山里采的菇、河里撈的蝦、藥房里買來的枸杞和決明子一道加入湯里, 煮上那么一時半刻后, 再倒上自家釀的醬油和鹽調(diào)味,最后將柴火抽出,文火慢燉,待鍋里的食材軟爛后,便可盛出來了。

    沈意將鍋中的腦花湯分成了四份,盛入青花瓷碗中。

    先是取了兩份放入家里的食盒中,用細棉布包好保溫,再是取了兩份遞給沈榮和韓薇娘,見兩人開始喝后,提起食盒笑著說道:“我送一份給干娘去哩。”

    待韓薇娘點頭后,沈意提著食盒敲開了謝家的門。

    即使是旬假,謝愈也依然在家里認真地讀著書,見到開門的林娘子,沈意將食盒抬高,說道:“干娘,今日里我去集上買了新鮮腦花燉湯哩,給您和愈哥兒送了份過來。”

    林娘子接過食盒,迎著沈意進了堂屋,掀開食盒,先是一股熱氣鋪面而來,帶著愈發(fā)霸道的香味,定睛一看,雪白的腦花沉在暗色的湯里,橙紅的枸杞小蝦在湯上漂浮,紅的白的棕的黑的,看著很是可口。

    “意姐兒手藝愈發(fā)好哩?!绷帜镒雍攘艘豢谛χ澋?,隨時將謝愈喊了出來:“愈哥兒,快趁熱喝湯?!?/br>
    謝愈聽到呼喊,放下手上的書本走了進來,見桌上還擺著個青花瓷碗,邊端起來邊含笑問道:“意姐兒今日里又燉什么湯哩?”

    沈意抿嘴笑了,沒有說話。

    掀起碗蓋的手僵在空中,謝愈見到碗中那白花花的一團,嘴角抽搐了下,直直盯著沈意,要一個答案。

    “枸杞腦花湯,很好喝的。”沈意聲音清脆,如珠落玉盤。

    “能不喝嗎?”謝愈皺著眉頭,對這沒吃過的食材有點嫌棄。

    “這是我特意燉的,愈哥兒真不吃么?”沈意可憐巴巴地看了過去,謝愈嘴角抽搐,還是舀起放入了嘴里。

    味道出乎意料地不錯,咬起來如豆腐般細膩軟嫩,謝愈不由多喝了幾口。

    沈意捂著嘴,調(diào)皮地笑了:“再說,吃什么補什么,愈哥兒多喝點這腦花湯,肯定更聰明哩?!?/br>
    謝愈被嘴里的湯嗆了一口,無奈地白了沈意一眼,還是將湯飲盡喝完。

    林娘子已喝完湯,坐在一旁笑著看兩人打鬧,眼角細碎的紋路里散發(fā)了愉悅的氣息。

    待謝愈放下碗,沈意飛快將碗勺放入食盒,對林娘子說道:“干娘,我和愈哥兒去讀書了,這碗我待會兒再帶回去。”

    林娘子笑瞇瞇地點頭,看著兩個孩子并肩走入書房。

    “今日里怎地燉湯過來了?”剛一進房間,謝愈笑著調(diào)侃道。

    “當然是發(fā)善心哩。”沈意沒好氣飛了一眼,眼角眉梢已初見少女風情。

    “咳?!弊采夏茄凵?,謝愈心頭一跳,忙咳嗽兩聲清著嗓子,壓住不正常的心跳。

    “不鬧了,快要比試了,愈哥兒你準備的如何?”沈意隨即正色發(fā)問。

    謝愈笑著不語。

    “行吧,你心里有數(shù)就好。”說完,沈意又從懷里掏出一疊紙:“喏,這個給你。”

    謝愈將這疊宣紙平鋪在桌上,只見紙上是沈意那熟悉的字跡,兩人練得同一份字帖,字跡很是相像,只是沈意的字較之謝愈多了份柔和。

    仔細看去,一張張紙上,寫滿了試題。

    謝愈錯愕道:“意姐兒,這是什么?”

    沈意得意的笑了:“我讓阿父帶著我拜訪了咱們私塾這幾年來考上了生員的人,請他們默寫了這幾年來童生試的考試題目哩?!?/br>
    沈意說得輕飄飄的,絲毫不提要這些試題的過程中,她吃了多少的閉門羹,又被多少人因為自己是女子而奚落過,反正題目已經(jīng)要來了,這就是好的。

    “不過,也只能問到這幾年的試題,再早些年的生員們考上了舉人,都不在家了?!?/br>
    當今科舉制度,分為四級,分別是童生試、鄉(xiāng)試,會試和殿試,考試內(nèi)容都是儒家經(jīng)典,以“四書”文句為題。

    而童生試里又分為縣試、府試和院試,從縣試開始逐級往上,待考過院試之后,即取得生員資格,也就是日常里俗稱的“秀才?!?/br>
    因此雖然這次比試說是比縣試內(nèi)容,但謝愈的科舉之路顯然不會停在縣試,趁著這機會,沈意將童生試的試題都打聽了出來,給謝愈一個參考,就像她過來的世界里,考試之前做真題一樣。

    “你...”一時心中激蕩的說不出話來,謝愈知道,做成這事,沈意絕對是付出了很大的心力的,絕不像她語氣中那么的輕描淡寫。

    “所以,愈哥兒你不能輸。”沈意搖頭晃腦說得煞是認真。

    “嗯,一定。”謝愈重重點頭,就要開始研究。

    “等等。”修長的手壓住試題,謝愈疑惑地抬頭。

    “愈哥兒,我向周舉人問過了,這次比試,說是比縣試內(nèi)容,但只比正場考試,其他的都不考哩?!?/br>
    縣試考試又分為了四場,分別是正場、初覆、二覆、合覆,每場都是天未亮點名,日出開始答題,日落交卷,及格者方能參加下一場,而其中正場最為重要,這場考試由主考官出四書題兩道,五言六韻詩一首。

    “是哩。”考試內(nèi)容,謝愈自然早已了然于胸。

    “愈哥兒,你四書五經(jīng)以及注釋,已經(jīng)很是熟練了,我和周夫子商議了一個辦法,短時間提升你的考試能力哩?!?/br>
    謝愈眼中更見困惑。

    “這段時間,別去私塾了?!辈坏戎x愈發(fā)問,沈意便扔出了這石破天驚的一句話。

    “什么?”謝愈蹦了起來,沉穩(wěn)一點不見,恍惚能看見幾年前那個稚童的身影。

    “對,你沒聽錯?!鄙蛞庵刂攸c頭,接著說道:“比試時間有限,你們也都沒有下場考過,時間安排不好,縱你胸中有錦繡文章,寫不出來也是無用,正好這里有現(xiàn)成的試題,從明日里,我一大早就過來,掐算著時間監(jiān)督著,愈哥兒就當這是正經(jīng)的考試,等答完題,你再將卷子拿去給周夫子批閱,聽他分析,這樣能有長足長進哩?!?/br>
    沒錯,沈意將上輩子模擬考搬了過來,這種被驗證過有效經(jīng)驗,在這緊要關頭,自是要拿出來。

    謝愈默然應了。

    于是從第二日開始,雖然私塾旬假已結(jié)束,但沈意和謝愈都沒有去私塾上課。

    每日里天剛亮,沈意便去集上買好朝食放在家中,再拿著自己和謝家的朝食敲開謝家大門。

    太陽露出第一縷晨曦時,試題分發(fā)下去,為了真實,連午食都要謝愈自己想法子解決,于是沈意和林娘子每天換著花樣做好吃的,而謝愈只能干巴巴的啃著大餅。

    等到晚上,最后一線陽光沒入地平,沈意便準時將試卷收了上來,兩人湊在燭火下,細細談論這套題目的破題之法,答題思路。

    謝愈知道,雖然沈意在私塾里沒上過四書五經(jīng)的課,但她私下里將自己的幾本書背得滾瓜爛熟,甚至每每有驚人見解,犀利的看法如同利劍破開混沌,帶來全新的視角,因此謝愈很是愿意和沈意進行討論。

    等到第二日里,謝愈和沈意再將前一日的習作捧去周舉人處,聽周舉人的細細講解,盡管明面上沈意沒有學過四書五經(jīng),但見沈意跟著來聽,周舉人也睜只眼閉只眼,當作不知了。

    就這樣,一天又一天,在謝愈不斷的練習、請教中度過了,比試的日里近在眼前。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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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秦淮河水悠悠流淌, 帶走了家長里短,也帶走了時光悠悠,很快比試的日子就已經(jīng)到了。

    在東門書院和周家私塾的共同宣揚下, 金陵城里的人都知道了這么件稀罕事, 早就掰著手指頭等著這天的到來。

    前一日里剛下過驟雨,這一日天氣是難得的涼爽。

    一大早, 林娘子便心慌慌的在屋里走來走去, 見謝愈慢條斯理的的喝著牛乳, 嘴里不住的念叨:“愈哥兒,千萬別緊張?!?/br>
    謝愈放下牛乳,眉眼沉靜:“阿娘,你放心?!?/br>
    “噯, 放心放心,阿娘放心?!闭f完又慌亂的打開謝愈的書袋, 檢查文具是否帶足。

    謝愈見著比自己更加緊張的阿娘, 無奈的笑了,他知道林娘子的念叨和收拾都是為了緩解心慌, 也不再說什么, 又夾起一根油條,將將炸出的油條金黃酥脆, 散發(fā)著誘人的香氣, 三兩口便能吃完。

    收拾好桌子, 洗干凈手臉,謝愈從林娘子手里接過書袋:“阿娘,走哩?!?/br>
    “啊, 好?!绷帜镒哟袅艘幌? 忙忙解下罩衣, 穿上出門做客的好衣裳,跟著謝愈出了家門。

    “干娘,愈哥兒?!眲傟P好大門,便看見沈意在使勁的沖自己招手,謝愈眼睛彎起,眼底全是細碎的光。

    沈意的身后,還站著胡子拉碴的沈榮和挺著大肚子的韓薇娘。

    謝愈恭敬地和沈榮韓薇娘見禮。

    韓薇娘笑著讓謝愈不用多禮,隨即說道:“愈哥兒,走哩?!?/br>
    謝愈猶豫地看向了韓薇娘的肚子。

    “哎唷,沒事哩,問過你阿娘了,我這離足月還有段日子,小心點就沒事,我們在夫子廟旁的茶樓定了雅座,不會累的,愈哥兒這樣的大事,我可不能錯過哩?!辈坏戎x愈發(fā)問,韓薇娘率先說道。

    聽著韓薇娘這話,謝愈心中涌起一股熱流,這些年來,他們母子真真受了沈家夫妻不少關照,說沈榮將他當兒子看也不為過了,早些年巷子里還有些風言風語,說沈家把自己當成贅婿養(yǎng)著,一開始聽見這樣的傳言,謝愈還別扭了幾天,觀察后發(fā)現(xiàn)并不是這么回事,沈家叔父和嬸嬸,真的只是單純的關照自家而已。

    謝愈望向林娘子,見她沒說什么,顯然是默認了韓薇娘的話,便扶著韓薇娘,坐上了沈榮租賃來的馬車。

    待幾人都坐好后,沈榮便揮著馬鞭將馬車向夫子廟趕了過去。

    是的,這次比試,并沒有在東門書院或者周家私塾舉行,不知是雙方都害怕對方使絆子還是怎地,特意請示了教諭大人,在江南貢院旁的夫子廟前,搭了幾個考棚,美名其曰讓學子提前感受教化。

    這種學子間的比試,也是風雅事,再加上中間還隔著王恒王進士的面子,教諭也就同意了,并且答應了出題的請求。

    夫子廟在金陵城的正中位置,馬車沒花多長時間便已到了地方。

    謝愈他們來得比較早,現(xiàn)在人還不多。

    只見夫子廟前的廣場上,用稻草搭了幾個臨時的小棚子,棚子四四方方的,高低擺放著兩張木板充作桌椅,里面空間僅能容一個人轉(zhuǎn)身,在棚子的門上掏了一個大洞,待學子進去后門就被鎖死,試卷只能從洞里傳遞,這卻是完全仿照貢院考棚了。

    而在考棚后面,齊齊地拜訪著好幾張黑木桌案,中間那張較其他的在前幾分,這個便是特意為教諭而設的位置了。

    兩旁的書案,則是給東門書院和周家私塾的人。

    本來作為謝愈的阿娘,周舉人是給林娘子留了個書案位置的,但林娘子考慮到自是守寡人家,拋頭露面還是不那么方便,便和沈家一道湊錢定了不遠處茶樓的雅間,既不用露臉,又能待得舒服。

    謝愈將長輩們送去雅間安置好,又叫來店小二,點好吃食,這才告退前往考棚。

    只見店小二麻利地應聲,忙上忙下跑個不停。

    不一會兒,皂兒糕、十般糖、甘露餅、蜜姜豉、桃穰酥、糖豌豆、乳糖獅兒、瓜蔞煎,滿滿當當擺了一桌子。

    最后,店小二又端上幾杯紫蘇飲子。

    紫蘇僅僅取葉,隔著紙在微火烘焙,皓腕輕搖,紫蘇葉片在紙上緩緩流動,慢慢地,清香盈滿室內(nèi),清爽怡人,聞之神清氣爽。

    烘焙好的紫蘇在瓷罐里收好,每每要用的時候,取出部分紫蘇葉,在滾水里洗泡一次,待葉片舒展開來,便將這頭泡的水傾倒,再將這泡開的葉片放入壺里,注上滾滾的熱水,一碗紫蘇飲子便泡好了。

    聞著熟悉的香味,沈意歪頭問道:“這是紫蘇飲子么?”

    店小二機靈笑道:“客官鼻子真靈,這就是當年被仁宗皇帝定為上品的紫蘇飲子哩?!?/br>
    韓薇娘正好有點口干,摸著杯壁已不是很燙,便啜飲一口夸獎道:“你家這飲子,味道很是可以哩。”

    “這是自然。”店小二挺了挺胸脯,驕傲道:“別看這飲子家家都能做,我家這店有著獨特的方子哩,一般人可調(diào)不出這味道?!?/br>
    隨即又神秘地笑著:“我家這飲子,最好的還不是味道哩?!?/br>
    “那是什么?”韓薇娘好奇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