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金陵市井人家 第2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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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小二隱晦地看了一眼韓薇娘的肚子,笑著說道:“紫蘇本就有解表散寒、理氣安胎、行氣寬中的效用,再加上我家方子,這飲子再適合有身子的婦人不過了,這位娘子今天可是要多喝幾杯?!?/br> 韓薇娘正夾著桃穰酥的手頓了一下,動容說道:“愈哥兒有心了?!?/br> 那邊廂謝愈再次到了考棚,由于耽擱了會兒,現(xiàn)在夫子廟前的空地上已經(jīng)開始聚集了一些人了,周舉人也已經(jīng)到了。 謝愈忙向周舉人行禮,周舉人見著舉止沉穩(wěn)的學(xué)生,滿意地笑了,拍著謝愈的肩膀說道:“愈哥兒,平常心,隨心而為。” “唯。”謝愈眉眼不動,恭謹行禮后,帶上書袋去了考棚。 時辰已經(jīng)不早,來看熱鬧的百姓愈發(fā)多了起來,教諭倒也沒有強制不許,只是讓兵丁在考棚前三丈外劃上線,嚴禁百姓進入。 謝愈找上兵丁,將寫著姓名籍貫的帖子遞上,自報姓名后,又將書袋遞上去檢查夾帶。 正經(jīng)縣試的時候,是要有保書才能進場,但這只是學(xué)生間的比試,倒也沒有管得如此嚴格,兵丁隨意看了眼姓名帖,再胡亂翻了幾下書袋,就指著最旁邊的考棚讓他進去了,絲毫不擔心作弊。 這確實沒有擔心的必要,就那么幾個考棚,還有那么多看熱鬧的百姓盯著,如若有人敢這時作弊,說句身敗名裂也不為過了。 謝愈道謝后接過書袋,順著指引走過,邊走心中邊琢磨,這廣場中立了五個亭子,周家私塾只有自己一人,另外四人應(yīng)該都是東門書院的了。但無論對手有多少人,想到自己苦讀的日日夜夜,想到沈意一家一家求題的艱難,想到周舉人傾其所有的講解,謝愈知道,他不能輸,他也一定不會輸。 進了棚里,門一關(guān)上,瞬間就逼仄了起來,汗珠子也不斷地往下滴。 謝愈用棉布帕子擦干凈汗,小心收起,再次檢查遍文具,便開始倒水研墨,墨條圈圈轉(zhuǎn)動,原本就沉穩(wěn)的心更加沉寂下來,外面的聲音再也不能入耳。 東門書院的趙澈等人來的時候,鮮衣怒馬,緩帶輕裘,激起一陣熱鬧的討論聲,這也沒有影響到謝愈。 趙澈經(jīng)過謝愈考棚的時候,高傲地撇了一眼,卻只見到謝愈無動無衷的眼神,倒是將自己的臉憋得鐵青。 “咚、咚、咚。”幾聲鑼響,終于吸引了謝愈的注意,原來是教諭到了。 既是教諭,就身負一縣教化之責(zé),這比試既已在金陵城里鬧得沸沸揚揚了,他就干脆接了主持的工作,并一手包辦了試題。 “今日里比試,諸生都將是我朝棟梁,今日里比試將仿縣試正場來辦,但限于時間關(guān)系,將題目改成一道四書一道五言六韻詩,從現(xiàn)在開始,到日中結(jié)束,到時我等將評出最為優(yōu)秀的一人?!?/br> 教諭說完,看了眼時辰,便揮手示意分發(fā)試題。 兵丁走近考棚,在門上的大洞里將一個牛皮紙包遞了進去,仔細地解開捆扎的白色細棉繩,只見里面放了一張寫上題目的試題紙,兩張空白的答題紙、四張草稿紙,這就是全部東西了。 再次取出棉布手帕,擦干凈手心里的汗,謝愈小心取出試題紙,只見紙上只簡短寫了兩句話: 何謂也子曰不然。 湘靈鼓瑟。 作者有話說: 更新啦,謝謝支持 第37章 望著宣紙上筆鋒剛勁的館閣體, 謝愈沒有急著答題,盯著紙上的題目陷入了沉思。 何謂也子曰不然出自《論語.八佾》,原文為:王孫賈問曰:“與其媚于奧, 寧媚于灶, 何謂也?”子曰:“不然,獲罪于天, 無所禱也。” 《論語》的這一段, 是孔子與春秋時期衛(wèi)國大夫王孫賈的一段對話, 直譯起來很是簡單,奧,指的是屋子的西南角,灶, 指的是烹飪的灶臺,古人認為奧、灶均有神靈, 從句意上翻譯, 這句話就是衛(wèi)國大夫王孫賈問孔子:“與其拜高高在上的奧神,不如拜掌管日?,嵥榈脑钌瘛? 而孔子回答說:“并不是這樣的, 如果被天降罪,去什么地方禱告都沒有用處。” 但既然筆試出了這題, 自然不能從此等淺顯的層次解釋, 再往深了品味, 王孫賈這是在用物喻人,奧神代表了衛(wèi)國的君王衛(wèi)靈公,灶神則代表了自己。 也即是, 王孫賈用:“與其媚于奧, 寧媚于灶”這句話告訴孔子, 你與其祈求君王的青睞,不如祈求我這個手握實權(quán)的人的幫助,用更通俗的話來說,就是縣官不如現(xiàn)管,而孔子以:“不然,獲罪于天,無所禱也”作答,婉拒了王孫賈的招攬,同時警示他做官需走正道,否則無人能救。 而湘靈鼓瑟,出自屈原的《楚辭.遠游》:使湘靈鼓瑟兮,令海若舞馮夷。”借用典故為舜帝死后葬在蒼梧上,妃子因哀傷而投湘水自盡,變?yōu)橄嫠?,成為湘水女神后常常在江邊鼓瑟,用瑟音表達自己的哀思。 從詩句來看,似乎是在講述一個美好的愛情故事,但是,屈原《楚辭》的一大特點,即是以香草美人自喻,本質(zhì)上,是以妃子對舜的哀思,展示自己對君王的忠誠。 對兩道題目深入剖析后,謝愈也心中有數(shù)了。 此時考棚前插上的計時香已燃燒過三分之一了,謝愈不知道其他考棚的人進度如何,但看著幾丈外看熱鬧的百姓都擠在其他考棚前,特別是趙澈的考棚前,也大致能估出來,他們應(yīng)該已經(jīng)開始答題了。 謝愈不知道,剛發(fā)考卷的時候,每個考棚前方都是擠了一群人,特別是謝愈年紀小,又是周家私塾僅派的一個學(xué)生,更加吸引了注意,不少人都等著他的發(fā)揮。 誰知道這年歲最小的考生,打開題目后卻只盯著紙一動不動,當時就有人嘲道:“這黃口小兒,莫不是被題目嚇傻了,連筆也不敢動哩?!?/br> 另有理智的人說道:“別急哩,剛打開題目,總得醞釀醞釀,你當都是你吃飯哩,什么都不想,往嘴里塞就好哩?!?/br> “你?!币婚_始說話的人臉漲得通紅,怒目到:“那你就在這看著吧,我去看趙澈了?!?/br> 說完,晃著高大的身軀,擠到趙澈考棚前的人群里。 也是巧了,他剛擠出個位子站定,就見趙澈開始提筆寫字了。 側(cè)頭看向謝愈的考棚,見他還是呆呆地盯著紙張,那人心中不禁得意,果然自己沒下錯注。 是的,這場比試由于談資過多,甚至有人私下里開了盤口,賭誰會贏,當然絕大多數(shù)人都壓注在趙澈身上,那個大漢也不例外,而至于其他人就算沒壓趙澈,也壓在東門書院里其他人身上,壓注謝愈的人,寥寥無幾。 慢慢的,計時香燒得越來越多,見謝愈還未動筆,之前說要等待的人也沒了耐心,去了其他考棚,此時夫子廟前的廣場上,就形成了很奇妙的場景,其他考棚前人挨著人,rou貼著rou,摩肩擦踵好不熱鬧,而謝愈考棚前空了好大一塊地方,只有從茶樓里跑出來的沈意堅守在這里。 而在另一旁,教諭宣布比試開始后,就進了室內(nèi)歇息,只有王進士、周舉人,程院長還留在書案后。 見謝愈久未動筆,東門書院的程院長笑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抱著胖乎乎的肚子,隔著中間無人的書案對周舉人說道:“周兄,你家這孩子可是嚇傻了,才多大年紀,你就讓他參加這種比試,未免過于揠苗助長了,可惜可惜。” 周舉人倒是絲毫不急,將帶來的薄荷飲子倒出一杯,不緊不慢的喝完,才慢悠悠道:“周某的學(xué)生,不勞您費心?!?/br> 程通臉上的rou顫了幾顫,怒哼道:“真是死鴨子嘴硬?!?/br> 周舉人捋著胡須,佯裝沒有聽見。 “動筆了,動筆了?!睆V場前方突然傳來一陣喧嘩,不少人紛紛往謝愈考棚前方涌去。 周舉人向著程通勾起嘴角,露出一個稍顯嘲諷的笑容,程通萬般話語都咽回了肚子。 謝愈破題的時候,心中已打好腹稿,拿過草稿紙,筆蘸足了墨水,揮筆寫到: 何謂也,子曰不然 所諷甘所謂,圣人直折其非焉...且天下之患,莫患乎小人持論說已尊己,君子輕唯諾以許人...其然乎,其不然乎,當必有以辯之者,何賈乃以所謂詰夫子哉...其在王孫賈,陽為圣賢蠱其惑,陰為權(quán)門樹其私事,深信其然而特挾所謂,噫! 無忌也哉。而在夫子,顯為一己存直道,隱為萬世正依歸,確指不然而力折所謂。吁! 可畏也哉。 狼毫筆洋洋灑灑,潑墨揮毫,沒多會兒,一篇正統(tǒng)的八股文章便躍然紙上。 從頭到尾細細閱讀,再稍微修改措辭,謝愈便將這草稿紙放在一旁,又新取來一張紙,思索片刻,開始寫五言六韻詩。 腹稿早已打好,詩句自是一揮而就,此時計時香將將燒過一半。 謝愈再次將八股文章和詩句通讀一遍,便擼起袖子,重新研墨,待新研出濃淡適宜,不暈不干的墨汁后,挽起袖子,將草稿上的內(nèi)容認真細致地填寫至答題紙上。 和草稿的潑墨揮毫不同,正式答題必須使用館閣體,也不能有涂改錯字,因此謝愈打起十二萬分的小心,耐心細致地將字一個一個謄抄上去,至于看熱鬧的人是如何又涌入他考棚前方,盯著他做答的,他是絲毫也沒有關(guān)心。 這一日沒有太陽,還時不時有陣微風(fēng)吹來,饒是這樣,謄抄時豆大的汗珠也不斷地從額頭上滴落,謝愈時不時從懷里拿出帕子擦汗,又小心地收起,注意著千萬別被汗水污了卷子。 香燒至四分之一處,謝愈已將卷子謄抄完畢,這時已近午食,天氣愈發(fā)悶熱了起來,謝愈感覺汗滴得越來越多,輕輕沾了下字跡,確認墨痕已干,謝愈示意可以交卷。 作者有話說: 論語解析有參考百度資料,文章內(nèi)容出自曾國藩縣試卷,謝謝支持,求收藏呀。 第38章 見著示意, 巡邏的兵丁邁步過來,拿著白紙和膠水,謹慎地將答卷糊明后, 收了回去。 是的, 雖然這個比試就這么幾個人參加,但流程和縣試相比, 并無二樣, 不僅現(xiàn)場糊名, 卷子收上后還有專人謄抄,就為了防止筆跡帶來的影響。 “嚯,這小子居然交卷了,夠狂的?!比巳褐须[隱傳來sao動。 “不一定, 也說不定是自認不如認輸了,他才寫多長時間哩?!庇钟腥俗h論。 沈意相信謝愈并不是狂妄自大, 而是卻有把握才提前交卷, 聽人此言,不由反駁道:“答題水平和作答時間有關(guān)系么, 按你這么說, 科舉考試直接錄最后出考場那個人不就行了么?!?/br> 被反駁那人臉上過不去,冷哼道:“牙尖嘴利, 那我拭目以待這小子的答題水平了。” 沈意驕傲地笑了:“那等著吧?!?/br> 謝愈交完卷, 也沒有做其他動作, 而是靠著考棚閉目養(yǎng)神,任時間流逝。 漸漸地,趙澈交卷了, 其他人也交卷了, 計時香燃燒到了盡頭, 銅鑼敲擊聲再次響起,這次比試正式宣告結(jié)束。 謝愈走出考棚,見周舉人已經(jīng)離開,便沒再去書案處。 順著廣場往前走,人群尚未散開,熙熙攘攘人聲鼎沸,謝愈過濾了繁雜的場景,眼中只有站在路盡頭笑得明媚的女生,只聽見她含笑發(fā)問:“愈哥兒,可是餓了?!?/br> 謝愈呆怔半晌,愣愣點頭。 沈意輕盈跑上前,拉過謝愈的手,走出人流:“早就在醉鄉(xiāng)閣點好菜了,就等你了。” 醉鄉(xiāng)閣里,林娘子早已點好了菜,等到謝愈剛到,正好可以上菜了。 坊間傳言,沒有一只鴨子能夠走出金陵城,金陵城的人對鴨子的喜愛,真是有目共睹的。 鹽水鴨、鴨血粉絲、鹵鴨雜,再加上鴨湯白菜,一桌子的菜里,鴨子占了一大半。 “愈哥兒累了吧,趕緊吃點東西墊墊。”韓薇娘愛憐地說著。 謝愈和沈意在空座上坐下,等到長輩拿起筷子,吃了第一口后,兩人才動箸。 鴨子在湖中游動,以稻谷、魚蝦為食,待長至五斤,便可送上餐桌了。 不大不小的鴨子被收拾的干干凈凈,花椒和白鹽倒入鍋中,反復(fù)炒熱后,來來回回擦上鴨子的全身,靜待一個時辰后,放入祖?zhèn)鞯那妍u再鹵上那么一個時辰,待鴨身上的鹽分全部去除,鴨rou入味后,便可掛起晾干了。 及至上桌前,從竹竿上將鴨子取下,放在香料水中煮上那么兩三盞茶的辰光,大大的竹筷不斷翻動,待香料全部入味后,蓋上鍋蓋悶上那么一會兒,待放涼后拿著刀那么一切,皮白柔嫩,rou色微紅,這就是頂頂好的鹽水鴨了。 沈意第一筷便伸向了鹽水鴨。 飽蘸了鹵水和香料的鹽水鴨入口的一瞬間,沈意愜意地眼睛都瞇了起來,細細咀嚼,口中的鴨子rou質(zhì)鮮美、肥而不膩、所有調(diào)味都恰到好處,在味蕾里完美調(diào)和,真不愧是百年老店。 謝愈到底年輕,心里還是記掛著結(jié)果,對著一桌子的菜也沒甚胃口,草草吃完后,見沈意吃得起勁,便換上公筷,為她布餐。 一時飯畢,漱口后兩家人便相攜著去了夫子廟,等待著成績。 為了讓人心服口服,王恒特意下了帖子,以他名義將教諭請了過來,不僅是出題,更有甚者是請教諭分個高下。 趁著教諭等人用著午食,糊名的考卷已經(jīng)謄抄完畢。 教諭取來云片茶漱過口,便將考卷拿開翻閱。 攏共就那么幾個人比試,教諭自是翻得格外快。 別看教諭好似沒有實權(quán),唯有清貴,但能成為教諭,特別是金陵城這種文風(fēng)昌盛的舊都教諭,一般的同進士都是辦不到的,必然是學(xué)業(yè)水平極為扎實的人,才能擔得起這個位置。 因此教諭粗略一看,就知水平。 這些文章,說起來倒真是不錯,畢竟都是金陵城里素有才名的人,無論哪一份,通過縣試都綽綽有余,但是,要讓說哪份格外突出,倒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