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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金陵市井人家 第56節(jié)

    第88章

    就這樣, 謝愈和沈意在京城的新生活慢慢步上正軌。

    謝愈每旬能有一天的旬假,每當(dāng)這時,便和著沈意轉(zhuǎn)遍了這京城的大街小巷。

    他們吹拂過寺廟里清新的山風(fēng), 等待過山頂上清晨的日出, 觀賞過莊園盛開的桃花,采摘過夏日里池塘里帶露的白荷。

    日子就這樣如白駒過隙, 無聲無息地又是一年。

    “這日子真是一天更比一天冷?!睆暮擦衷豪锵轮档闹x愈搓著發(fā)紅的手走了進(jìn)來。

    是的, 謝愈現(xiàn)在還在翰林院里當(dāng)差, 每日里在馮掌院的安排下修書。

    翰林院里存了全天下的珍貴書籍,不乏孤本,尤其害怕走水,馮掌院屢次三番的嚴(yán)禁過, 翰林院里,絕不允許出現(xiàn)火源, 別說取暖的手爐, 就連蠟燭都不許點燃。

    這種情況,造成了羽絨的衣服在翰林院里格外盛行, 寒冷的冬日里就靠著這又軟又暖的衣服度過。

    尚娘子更是從中看見了機(jī)會, 不僅是羽絨夾襖,綢褲鞋履里也都添上了羽絨, 很是大賺了一筆。

    當(dāng)然, 這也就造成了翰林們越到冬日, 下值越早的情況,半下午天就黑了,也沒法再修書。

    見到謝愈回來, 原本聚在謝家的人們都拿起自己的針線筐, 帶著一屋子的孩子回到自己家里。

    在這一年里, 沈意迅速地融入了將兵胡同里,在上門過幾次,知道這狀元娘子并不是那等看不起人的性子,長得清秀討喜,說話斯斯文文,待人接物又大大方方的,便都愛上了到謝家聊著家常,做些針線。

    更別說在他們知道了沈意還識文斷字后,這就更是了不得了。

    別看京城是天子腳下,但也是時不時會受到外族的侵襲,比起江南的溫軟,這里的人性子更爆裂上幾分,特別是將兵胡同里,住著的都是兵丁,比起讀書識字,更擅長的是耍刀弄槍。

    但盡管這樣,他們對于讀書人還是會高看上一眼,特別是當(dāng)沈意提出只要是孩童,無論男女都可以免費教他們識字后,謝家在這將兵胡同里的口碑就更好了,也更熱鬧了。

    任多調(diào)皮的小男孩,見到沈意溫柔如水的笑臉,也會不自覺的輕了語調(diào),明明這個年輕的小娘子聲音都沒提高哪怕一寸,但還是不自覺的會按著她的吩咐行事。

    至于女孩子,就更是認(rèn)真。女孩本就早熟,她們知道,家里的這點銀錢都是阿父阿爺拿命賺來的,家里日子雖然吃穿不愁,但也不能供自己進(jìn)學(xué),這是她們唯一能識字的機(jī)會,因此貪婪地汲取著知識,不求學(xué)得多精通,好歹能識上幾個字,不被別人哄騙了去,也是好的。

    就這樣,謝家這個小院里,簡直成了將兵胡同里最熱鬧的地方,每日里都有人來來往往,也驅(qū)散了沈意遠(yuǎn)離家人的寂寞。

    “今日里如何?”沈意接過謝愈脫下的大衣服,邊和謝愈聊著家常。

    “還是照舊修書,不過皇爺今日從翰林里招人念書,沒找周掌院,反而換了其他人,現(xiàn)在翰林們多少心里都浮動起來?!?/br>
    謝愈從來沒有因為沈意是內(nèi)宅婦人而輕視于她,每日里下了值,都會將這一日里發(fā)生的事情和她細(xì)細(xì)道來,甚至在很多事情上還會聽取沈意的建議。

    當(dāng)然,對于沈意在家里遇見的事情,謝愈也饒有興致的傾聽著,即使只是東家的嬸子拿錯了西家嫂子的頭花,也能聽得津津有味。

    兩個人的日子就這樣有商有量的過得有滋有味。

    哺食是沈意特意燉的羊rou湯。

    到了北地,羊rou更是尋常,新鮮的羊rou切成大塊,放入蔥姜等香料燉煮,乳白的湯咕嘟咕嘟地冒泡,暗紅的rou在鍋里上上下下翻騰,等到rou酥骨爛,再放入白胖的蘿卜,清甜的蘿卜飽蘸rou湯的滋味,臨了出鍋灑上西域傳來的胡椒。

    一碗湯喝進(jìn)肚里,背上冒出細(xì)密的汗珠,受到的寒氣被驅(qū)散一空。

    用過哺食,夫妻二人便攜手進(jìn)了書房。

    盡管沈意離開周夫子的私塾已經(jīng)好幾年,但她卻絲毫沒有放下過書本,哺食后的一段時間,是雷打不動的讀書時候,遇見不懂的文章,隨時找謝愈解答,現(xiàn)在沈意的學(xué)識,較之以前,還有了不小的長進(jìn),若非如此,她也沒有底氣說出教胡同里小孩的事情。

    白日里看著笨拙的寫著字的孩子們,沈意不由想起金陵的家人,小弟也該到了入學(xué)的年紀(jì),也不知道是否聽話,便鋪開信紙寫著家書。

    謝愈知道這信是寫給金陵的家書后,自己書也不看了,湊過來將臉蹭上沈意的脖頸,千叮萬囑一定要向遠(yuǎn)方的岳父岳母表達(dá)他誠摯地問候,說話間的呼吸在吹到沈意修長的脖子,吹拂到潔白的耳垂,麻麻癢癢的換來沈意嗔怪的瞪視。

    一封信在謝愈時不時地擾亂下,花了一晚上的時間才寫好。

    終于將最后一個字寫完,將信封上,角落里的更漏顯示著時辰已然不早。

    “不早了,去睡吧,明日里你還要上值?!?/br>
    雖然不是大朝,不用披星戴月地趕往皇城,但是當(dāng)值一天也不輕松,休息時間必須得到保證。

    謝愈從善如流地將書放下,握著沈意的手,走回了臥室。

    洗漱過后吹熄滅蠟燭,此時還是深秋,雖說已經(jīng)有了涼意,但并未到燒炕的日子,盡管已經(jīng)換上了冬日的厚被子,但剛躺進(jìn)去,還是有著嗖嗖的涼意。

    鉆進(jìn)被子里,謝愈自發(fā)的伸出手,將沈意抱進(jìn)懷里,少年人的火力旺盛,渾身好似都散發(fā)著不盡的熱意,將沈意泛涼的身子捂暖。

    是了,從入秋開始,沈意和謝愈便沒有分開被窩了。

    謝愈和沈意,久在南地生活,剛到京城的時候也是有炕的日子,沒有直面過北地的寒涼。

    剛?cè)肭锏臅r候,白日里太陽高照,照得人身上暖暖和和,天空湛藍(lán),大片大片的白云漂在空中,好像要壓到地面,鴿子打著呼哨從空中飛過,好似將整片的天空劃開。

    這迥異于南地的風(fēng)情,讓初來乍到的沈意看得很是欣喜,但這份欣喜,僅僅持續(xù)到太陽落山。

    日頭西沉,大地上再也沒有熱意,夜風(fēng)一吹,白日里太陽的熱意四散,涼意順著房屋的縫隙鉆了進(jìn)來。

    沈意躺在床上,感受著秋涼順著四肢百骸爬上心扉,guntang的湯婆子塞進(jìn)被子,第二天早上醒過來依然凍得手腳冰涼。

    實在受不了這份涼意的沈意,自有一天晚上不小心滾到謝愈的被窩,在這份火熱中睡了一個好覺后,晚上床上便只剩下一個被窩。

    沈意蜷縮在謝愈懷里,睡得香甜,馨香撲鼻,感受著懷中的軟弱無骨,少年人的沖動再也無法忍耐,挪動身子,輕柔地在懷中人額頭上落上一吻,這才深呼吸著忍受著心里的難耐,閉上眼睛陷入夢鄉(xiāng)。

    深更半夜,將兵胡同里突然傳來了喧嘩聲。

    “怎么了?”沈意咕噥著,睜開惺忪的睡眼,疑惑地問道。

    “我去看看?!焙貌蝗菀兹胨闹x愈,同樣睜著眼睛,迷離的目光盯著從床帳看了幾眼,這才從睡夢中徹底清醒過來。

    掀開被子,沈意被驟入的冷風(fēng)激得忍不住打了個哆嗦,謝愈忙將被子細(xì)細(xì)密密地壓嚴(yán)實,確保一絲絲的風(fēng)也透不過來,這才拎著防風(fēng)的油燈走了出去。

    走出房子,薄薄的院門根本遮不住外面的動靜,喧嘩聲更大,黝黑的天空也被胡同里的火光照亮,天邊暗紅一片。

    打開院門,卻只見胡同里的男人們拿著包袱整裝待發(fā),家里的女人們不斷地往他們懷里塞著東西,又止不住的絮絮叨叨。

    在家人依依不舍的惜別里,巷子里壯年的男人們,全部頭也不回地踏上了征程。

    直到這時,站得筆直給家里男人送行的婦人們,這才好似失了支撐,軟塌在院門上,愣愣地看著遠(yuǎn)去的背影,留下淚來,眼淚無聲但眼神里飽含堅定,好似悲戚卻又有著忍不住的希冀。

    被婦人們眼神中蘊(yùn)含情緒鎮(zhèn)住,謝愈忍不住在想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嬸子,這是怎地了?”隔壁人家的身子經(jīng)常來謝家做針線活,謝愈下值早的日子里也撞上過幾次,見到這熟悉的嬸子,謝愈終于將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

    “天冷了,今年雨水少,關(guān)外的胡人秋天沒儲備上什么東西,冬日里肯定要來劫掠一番,這不今日里剛收到長官的命令,要我家里的男人趕緊收拾好,去關(guān)口守著,抵擋胡人可能的入侵。”嬸子年紀(jì)相對大上那么一些,也不是第一次送家里男人上戰(zhàn)場,說得還算是平靜。

    “這些人是都去邊關(guān)么?”謝愈看著一個接著一個走出去的男人問道。

    “可不?!眿鹱訐P(yáng)起頭,帶著驕傲說道:“自成祖爺開始,我們巷子里的人家便祖祖輩輩守著這邊關(guān),成祖爺說天子守國門,我們自然也一步都不會退,誰家里沒有個在戰(zhàn)場上丟命的人?!?/br>
    謝愈一時默然,帶著敬意看著遠(yuǎn)行的壯士,無聲地為他們送行,直到最后一個身影消失在胡同口,這才轉(zhuǎn)身回了自家的院子。

    作者有話說:

    更新啦,謝謝支持,晚上大概可能還能有一更。

    第89章

    “怎么哩?”

    謝愈一出去便是好半天, 沈意也在心里擔(dān)心了起來。

    “戰(zhàn)事又起了?!敝x愈睡回被子里,沉默半晌,才和沈意說到底發(fā)生了何事。

    這話一出, 沈意也沉默了。

    “去的人多么?”好半天, 才聽見沈意輕聲問道,好像害怕驚擾到什么。

    “家家戶戶的壯年都去了?!敝x愈老實回到。

    那, 這房子那年輕的主人, 估計也入了這次征召。

    北地的胡人以游牧為生, 若是水草豐美能湊合著過個冬,那還能老實點,但凡遇見點什么天災(zāi)人禍,一到冬天, 為了填飽肚子,對著關(guān)內(nèi)的人燒殺搶掠無所不做, 關(guān)內(nèi)苦胡人久矣。

    早先也有皇帝有著雄心壯志, 揮兵北上試圖一舉絞滅胡人,沒想到卻敗了個徹底, 從此之后歷代皇帝, 都是一到秋天便開始將各地兵營里的人征召著送去邊關(guān),抵抗著胡人的入侵。

    這, 又是用血rou鑄成的防線, 每場戰(zhàn)役之后的死傷人數(shù)都不可計數(shù)。

    良久, 沈意才長長嘆了口氣,愈發(fā)鉆進(jìn)謝愈懷里:“睡吧,這等大事沒有我們置喙的余地, 日后對丁嬸子再照顧點罷?!?/br>
    “明日里你還有上值哩。”

    京城第一年的秋天, 就這樣開始了。

    沈意沒有忘記那天和謝愈的夜話, 雖然丁小哥沒有托付,但對著將兵胡同里的老幼婦孺?zhèn)儯挥傻囟嚓P(guān)照上幾分。

    柴火木炭大白菜,在準(zhǔn)備著這些過冬物什的時候,沈意總是沒有忘記問上丁嬸子一聲,順帶著幫她將這些都采買了回家。

    對于胡同里的孩子們,上課更是多了些耐心和溫柔,更加不厭其煩地一遍一遍講述,甚至還拿出了些兵書,粗淺地講上幾句,就盼著未來這些孩子們上了戰(zhàn)場,盡量能夠活下來。

    謝愈依然是日復(fù)一日的在翰林里當(dāng)值,只不過所翻閱的書籍,從原本的四書五經(jīng),又增加了一項兵書,雖說君子六藝,但當(dāng)今重文輕武,已經(jīng)少有人踏實的研究兵書了。

    日子依然如流水般過去。

    沈意慢慢的習(xí)慣了,來家里做針線的人們,經(jīng)常說著說著話,便忘了上一句說了些什么,經(jīng)??p著縫著,拿著針線的手邊停在半空中久久落不下去。

    沈意也慢慢習(xí)慣了,來家里識字的孩童們,從開始的拍著胸脯吹噓,我家阿父是大英雄,到眼中含著淚的說我想阿父。

    胡同里的人們也習(xí)慣了,有事沒事都到這謝家娘子家坐坐,和她說上幾句話,也不知為何,聽著她溫溫柔柔的聲音,心中的煩悶暫時也會遠(yuǎn)去。

    就這樣又過了兩個多月,滴水成冰的日子又到了。

    這一日和往常千千萬萬個日子一樣,很是平常,依然是早上將謝愈送去上值,上午教著胡同里的小孩認(rèn)上幾個新字,又布置著寫上幾個大字,在下午孩子們練字的時候,和婦人們一道聊上幾句家常,做上些針線。

    這一日卻又那么的特殊。

    特殊在于,謝愈下值回來,便看見往日里滿座的家里空空蕩蕩,做針線的,讀書習(xí)字的,都不見蹤跡,而院子外面,卻熱鬧地不成樣子。

    “這是發(fā)生了何事?”謝愈疑惑地問道,乍一見到家里如此安靜的樣子,他還有著很大的不習(xí)慣。

    “前段時間征召去衛(wèi)所的人回來了?!鄙蛞庥芍缘匦χ骸岸技敝丶业燃胰巳チ??!?/br>
    “回來了就好?!敝x愈同樣地笑得愉快。

    盡管去前線的并沒有自己的家人,但聽見了回來的消息,總是令人愉悅。

    為了這份愉悅,沈意和謝愈難得地溫了壺酒,飯后用紅泥小火爐煨著,就著下酒菜,喝了個盡興。

    直到沈意的臉上浮現(xiàn)紅暈,呼吸中也透著酒香,謝愈這才將炕桌收拾好,擰著干凈的毛巾為沈意擦干凈手臉,摟著睡了過去。

    萬籟俱靜的夜晚,連風(fēng)聲都暫時地停歇了下來,遠(yuǎn)行的人們終于歸家,在一頓熱烈的歡迎后,也帶著酒意陷入了夢境。

    這里再也沒有邊境的廝殺,不要擔(dān)心醒來后是否能看見新一天的太陽,也不用提心吊膽的豎著耳朵傾聽地底的動靜,就怕胡人趁著夜色偷襲過來,更不要擔(dān)心上了戰(zhàn)場后被胡人斬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