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金陵市井人家 第5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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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久違的家中,是能安心沉睡的、沒有外敵的家中。 兵士們久違地睡上了安心覺。 但這樣寧靜的夜晚注定是要被打破。 突然一聲尖利的叫聲劃破了天際。 “敵襲?!痹舅眠€在砸吧嘴的男人們,紛紛從炕上跳了起來,握住手邊的木頭便要沖出去與胡人決一死戰(zhàn)。 還是被家里人哭笑不得地攔?。骸皼]有敵襲,看看這是哪里?!?/br> 看著熟悉的房頂,這時才清醒過來,嘿嘿笑著。 不過,“剛剛這是怎么了,那聲音實在太滲人,我還以為遇見了敵襲?!庇腥藫现^,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不知道呢,可別是出了什么事吧。”被家里男人一提醒,女人們也反應了過來,那聲尖叫凄厲嚇人,將兵胡同里從沒聽到過這樣的聲音。 對視一眼,男人仗著自己火力旺,舉著油燈留下一句:“我去看看,你在家里好好待著便出了門?!?/br> 而發(fā)出慘叫聲的女人,或者說是女童,此時卻在胡同里沒命地跑。 “呼、呼、呼、呼。” “快到了,前面就要到了?!?/br> 濃重的喘息聲中,夾雜著幾句喃喃自語,好似在給自己鼓勁,仗著對胡同的熟悉,女童靈巧的轉過幾個彎,將追著自己的人遠遠甩開。 女童不敢回頭,哪怕知道背后現(xiàn)在暫時沒人,但也怕一回頭便被身后人抓住。 好似跑了一輩子那么久,終于,看到了前方窄窄的院門。 女童眼中浮現(xiàn)出希望的曙光,不顧一切地趴到門上使勁地錘著門。 “是不是有人在敲門?”沈意從微醺中清醒,也將謝愈推醒。 “是?!边@個力道,與其說是敲門,不如說是砸門。 “你睡著,我去看看。”謝愈將欲起身的沈意按住,不知有什么急事,匆匆披上袍子便將院門打開。 只見院門前是一個年約十歲的女童,女童看見開門的謝愈,原本飽含希望的眼眸瞬間黯淡了下來。 “謝娘子在么?!焙芸欤闼浪赖刈ブx愈的袍角,如同溺水的人抓到浮木,嘶啞著聲音問道。 “在哩,不過她已經(jīng)睡了?!敝x愈的回答讓女孩眼中的光瞬間熄滅,饒是謝愈心中也生出了不忍,正想讓女孩等著他去講沈意叫出來時,一道輕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欣姐兒,這是怎么了?”原來沈意見謝愈久未回去,心里放心不下,穿好衣服也走了出來。 到了門口,卻發(fā)現(xiàn)平日里跟著自己識字的欣姐兒如驚弓之鳥般站在自己家門口,沈意心中不由地詫異起來。欣姐兒既聰慧又膽大,很能鎮(zhèn)得住胡同里的其他人,很是得沈意的喜歡,從沒見過她這個樣子,也不知是遇見是什么大事。 看見沈意,欣姐兒眼中又出現(xiàn)亮光,一閃身便從謝愈腿邊鉆了進去,撲上去抱著沈意的腿:“謝娘子救我?!?/br> “欣姐兒莫急,有什么事情慢慢說。” 沈意的聲音輕柔可親,在她的勸撫下,欣姐兒惶急的情緒緩和了下來,跟著沈意走進了家中。 倒上杯溫水,塞進欣姐兒手里,沈意摸著她的頭,輕聲說道:“欣姐兒,先喝杯水。” 欣姐兒奔跑了一路,早就口干舌燥,努力平復著粗重的呼吸,然后一口氣將杯中水飲盡,溫熱的燭光跳躍著,映在窗戶上,光影明滅間,感受到沈意手上的溫度,欣姐兒終于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來。 這個哭泣絲毫沒有美感,只見欣姐兒哭得聲嘶力竭,好似受了世間最大的委屈。 沈意溫和的看著欣姐兒,也不打斷,等著她自己哭完。 終于,欣姐兒抽噎著停下了哭泣,沈意又拿著帕子輕柔地擦干欣姐兒臉上的淚珠,正準備詢問欣姐兒到底發(fā)生了何事時,家門又被大力敲響,還伴隨著吵嚷之聲。 放下手里的帕子,沈意蹲下身子,認著的對欣姐兒說道:“欣姐兒,可能。是你家里人找來了,我先去開門?!?/br> “不要!”欣姐兒又發(fā)出尖利的叫聲,眼中再次浮現(xiàn)出破碎般的絕望:“別開門。” 手依然輕柔地摸著欣姐兒的頭發(fā),讓她鎮(zhèn)定下來,卻斬釘截鐵地說道:“欣姐兒莫怕,沒事的?!?/br> 說著便讓欣姐兒在屋子里等著,她去處理這事。 沒想到欣姐兒卻死活不愿意松開攥緊她衣角的手。 敲門聲越來越急,將附近的鄰居也驚擾了起來,沈意沒有辦法,只能牽著欣姐兒的手,跟著謝愈打開了院門。 只見院門外站著欣姐兒的阿娘張娘子并一個婆子,一見到沈意,張娘子便哭了出來:“謝娘子,欣姐兒不懂事打擾你了,我來接她回家。” 手上一緊,握著欣姐兒的手被大力反抓,欣姐兒的小手用力地骨節(jié)發(fā)白,尖利地喊道:“不要,你要將我賣去臟地方,我不要回去。” 欣姐兒尖叫的時候,胡同里其他被尖叫驚醒的人們也循聲找了過來,正好聽見了這句話。 聽見欣姐兒的叫喊,沈意溫和的面容瞬間變冷,平日里如同含著春水的眸子也如淬了寒冰,其他人也不由地怒視著張娘子。 這欣姐兒也是被胡同里其他人家看著長大的,這些循聲過來的人里,誰沒有被她叫上過叔叔伯伯哥哥的呢,乍一聽張娘子要將她賣去臟地方,誰心里也不落忍,還不等沈意說,便你一言我一語地勸了起來。 張娘子手捂著臉,也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但任其他人怎么說,只是跪著說道:“還請謝娘子將我家欣姐兒還給我。” 沈意沉默的表示著拒絕。 張娘子身旁跟著的婆子,冷笑著說道:“這家里爺娘做主的事情,其他人有什么資格說話,張娘子你女兒再不來,我就家去了?!?/br> 說著便抬腳就要離開。 “等等。”張娘子將婆子勸住,隨即膝行到沈意身前,不斷地朝她磕頭:“還求娘子憐憫,我家當家的在戰(zhàn)場上丟了條腿,大夫說若不好生調(diào)養(yǎng)性命都得丟掉,但大夫開的藥得花上百兩銀子,我實在是湊不齊這份藥費,欣姐兒,是阿娘對不起你,但求求你,救救你阿父吧。” 張娘子這話一出,原本還義憤填膺的人們也沉默了,他們?nèi)艘彩莿倧膽?zhàn)場上下來的,知道戰(zhàn)事的慘烈,對于受傷的同僚心有戚戚,更何況,張娘子家就欣姐兒一個孩子,若是他家當家的去了,寡母帶著弱女,也是活不下去。 “既然出不了這份錢,就別攔著人家想辦法救命了?!逼抛犹柚?,在一旁冷嘲熱諷。 “一百兩是么,這份銀子,我出了?!?/br> 沉默著一直沒有說話的沈意,終于說出了開門后的第一句話,這話一出,張娘子的哭泣聲瞬間停了下來,不可置信地看向沈意。 許是晚上喝的酒上了頭,沈意看了謝愈一眼,在他包容的目光下,再次重復了一次:“這份銀子,我出了。” 作者有話說: 更新啦,女主不是圣母,她這么說是有原因的,謝謝支持。 第90章 一時間, 在場的人都被沈意的話震得愣在原地,一百兩銀子不是小數(shù)目,對這胡同里的人家而言, 一百兩已經(jīng)足夠他們?nèi)胰耸媸娣剡^上好幾年日子。 閃電劃過天空, 刺眼的亮光照亮天際,也照亮了沈家小院門口這點地方, 院前眾人的神色一覽無余。 伴隨著沉悶的雷鳴聲, 張娘子猛然撲了過來, 一個磕巴也沒打地跪了下來,使勁地沖著沈意磕頭,很快額頭上便流出了鮮血。 “張娘子先莫急,我拿出這銀子有條件?!睆埬镒拥目念^沒有讓沈意動容, 不管有什么苦衷,將家里的姐兒賣出去, 這種行為沈意是萬萬不能接受的。 沈意話音剛落, 張娘子磕頭的動作頓了一下,好像害怕沈意反悔一般, 嘶嚎道“謝娘子您就是我家的大恩人, 日后欣姐兒就交給您調(diào)理,任您使喚。” 說著, 張娘子又使勁的將欣姐兒拉到身旁, 鐵掌似的手重重壓在欣姐兒肩上, 逼著欣姐兒也跪了下來。 再怎么說,欣姐兒也是她唯一的女兒,要將她賣去臟地方, 心里也是不忍心, 但是家里男人治病要錢, 不將女兒賣了實在沒有辦法,現(xiàn)下里有了更好的出路,謝家是個慈和的人家,去謝家做奴婢,日子也不會過不下去。 “欣姐兒還是你家女兒,無需給我家里使喚。”沈意垂眸看著張娘子,否認她的猜測。 閃電沒有停歇,時不時出現(xiàn)的亮光將欣姐兒沒有一絲血色的臉映照出來,她顫抖著唇,眼中含著期盼的水光,囁嚅著說不出話來。 沈意彎下腰,將欣姐兒扶起,輕柔地說道:“欣姐兒,這銀子,算是我借給你的?!?/br> 張娘子一聽這話,順勢便倒在地上滾動:“謝娘子,把我們骨頭榨干也還不上這份銀子,這妮子手腳還算利索,您就發(fā)發(fā)善心,將她收了!” 嫌惡地看著滿地打滾的張娘子,沈意后退了一步,隨即又對欣姐兒說道:“明日開始,你便來我家里,我教你織布的法子,日后就在我家里織布,用這織的布沖抵借的銀子?!?/br> 張娘子的哭嚎聲戛然而止,不可置信地看著沈意。這時代里,手藝人的手藝都是代代相傳,若是要去外面請師傅,不僅得掏上一份銀子,還得給師傅當牛做馬,這樣才能讓師傅指點幾番。 這胡同里的人家,都是兵卒,祖上打打殺殺慣了的,若說掄大刀,家家都有著一份心得,至于紡紗織布繡花這等手藝活,真真是誰也不會的。 現(xiàn)如今沈意卻愿意教欣姐兒一份手藝,簡直就是天上掉下的餡餅,張娘子的哭嚎立馬停了下來,喜笑顏開地奉承著:“謝娘子真是菩薩前的人兒一般,我們家欣姐兒遇見您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轟隆一聲,又是一陣驚雷,醞釀已久的雨水終于從空中滴了下來,打在臉上。 見著事情已經(jīng)解決,謝愈對著那些拎著燈火的壯漢拱手行禮:“大晚上的,叨擾了,這雨水漸大,我就不留諸位了。” “謝大人,這事能解決我們就放心了,畢竟欣姐兒還這么小,真被家里賣了心里也是不落忍。”五大三粗的漢子粗著聲音說道,引來人群里的附和聲。 “都家去,我家里的事情不用你們cao心?!睆埬镒颖蝗诉@么一說,叉著腰大聲嚷嚷,將人們趕回了家。 人群四散,胡同里很快便清凈了下來,只有跟著張娘子過來的婆子,冷笑兩聲,眼中露著惡毒的光芒:“張娘子,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你可想好了?!?/br> “不賣了,快滾!”自有了新的出路,張娘子也不怕得罪這婆子,將好人家的女兒賣去臟地方,這婆子也不是什么好人。 婆子意味不明的哼笑兩聲,轉身離開。 “呸。”張娘子看著婆子的背影,狠狠地吐了口痰。 不愿意和張娘子說話,沈意摸著欣姐兒的頭,輕聲細語地和她定好時間,見著雨水愈發(fā)的大,這才催促著欣姐兒趕緊回家。 大雨傾盆而下,胡同里空無一人,豆大的雨水滴到葉子上,發(fā)出沙沙的聲音。 伴隨著夜雨聲,沈意靠進謝愈懷里,語帶歉意:“愈哥兒,我剛剛沒和你商量便做了這決定,是我沖動了?!?/br> “意姐兒盡管做你想做之事?!敝x愈摸著沈意的頭發(fā),輕聲安撫。 沈意翻了個身,伸出手抱住謝愈腰身,親昵地在他脖子間磨蹭,夜?jié)u深。 雨驟風急,樹上殘留的葉子被暴雨從梢頭吹落,掉在地上零落成泥。 直到第二天早上,風雨才停歇下來。 謝愈依然要去翰林院當值,一大早便從溫暖的被窩里離開。 “什么時辰了?”似睡非睡間,沈意含糊地問道。 “還早,還能再睡些時候?!敝x愈俯身將被子掖緊,然后又親了親沈意的額頭,這才穿上官府,離開家門。 感受著溫熱氣息的離開,沈意翻了個身,接著睡了過去。 雨后的天氣格外清新,霧蒙蒙的天也透亮起來,深深吸上一口,冷冽的空氣進入胸中,謝愈精神抖擻地打開院門。 卻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在院門外徘徊。 “欣姐兒,怎地這么早就過來哩?”沈意和欣姐兒的交代,謝愈也是聽見了的,現(xiàn)在離說好的時間還差一個時辰,由不得謝愈不詫異。 “我,我...”欣姐兒兩只手扭成了麻花,頭垂得低低的,看著謝愈說不出話來。 要怎么說,她擔心前一天晚上發(fā)生的事情都是做夢,一切都是她太害怕家里將她賣了才臆想出來的,睜眼便跑了過來。 欣姐兒好半天沒有說話,謝愈嘆了口氣,溫和說道:“先進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