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誠浩的目光一頓，他僵住嘴角的笑容，「……誰？那個人我認(rèn)識嗎？」

    「嗯，就是之前和你見過面，打過招呼的男孩。」馬羿純笑得含蓄，「我的同班同學(xué)，名字叫謝宇麟，你還記得他嗎？」

    「……嗯，記得?！?/br>
    「然后就在剛剛……我們一起出去玩的時候他和我告白了?！乖挷艅傉f完馬羿純便在原地跳腳，透過動作驅(qū)散因害臊而發(fā)熱的體溫，「天啊，現(xiàn)在只要想起就覺得好害羞。」

    「誠浩哥你真的不能把這件事告訴我哥喔！」馬羿純頓然變得緊張兮兮，深怕孔誠浩一個不小心將這件事說溜嘴，「我哥他知道以后一定會常常拿這事情來奚落我，那樣子看了就討厭?！?/br>
    「而且我也不想要讓我爸媽知道，雖然他們和謝宇麟的家人感情也不錯，但感覺就是怪怪的?！?/br>
    馬羿純自顧自講著，完全沒有注意到孔誠浩表情上的復(fù)雜變化。

    「你會答應(yīng)他嗎？」孔誠浩一開口，冷不防就是這句。

    馬羿純愣了楞，隨即羞澀一笑，然后點(diǎn)頭。

    「嗯，他雖然說不用馬上回答也沒關(guān)係，但我想等到開學(xué)之后我大概就會給他我的答覆了?！柜R羿純靦腆笑著，頰邊的梨渦清晰可見。

    多虧夕陽的背光，讓孔誠浩看不清楚馬羿純現(xiàn)下的面容該有多幸福。

    明明幾分鐘前的他，是因為馬羿純的笑容才得以從渾噩的狀況步出。

    現(xiàn)在的他卻又因為馬羿純的笑容再次步入深淵。

    他完全無法形容這種感覺，可能就和小時候知道父母雙亡于車禍時那樣天打雷劈一樣震撼難過。

    「你喜歡他甚么地方？」孔誠浩問。

    「誠浩哥你突然這樣問……我、我會回答不出來……我想想看喔！」馬羿純難為情地把目光從孔誠浩的身上移離，思考幾秒后她小聲怯答：「我大概是喜歡他的個性。」

    「那男孩個性怎么樣？」

    「他就跟誠浩哥一樣溫柔又聰明，校內(nèi)成績幾乎都是全校第一名，不過可惜的是他沒有甚么運(yùn)動細(xì)胞。」

    「……你們高中同校嗎？」

    「嗯，為了和他考上同所學(xué)校，我可是費(fèi)盡心思，幾乎每天都往補(bǔ)習(xí)班跑，幸好老天不負(fù)苦心人最后還是成功讓我考上了！」

    「真的是太好了呢……」孔誠浩接下來的每個回應(yīng)都不具備感情，甚至透出疏離感。

    但沉迷在喜悅里的馬羿純，眼里融入不下孔誠浩此時明顯可循的反差跡象。

    走在返家的路上，她滔滔不絕地說著自己這些年來與謝宇麟發(fā)生過種種有趣的事情。

    包括她為了要更接近謝宇麟曾苦苦哀求父母讓她去學(xué)鋼琴，結(jié)果只學(xué)了一天就放棄的故事，還有她和謝宇麟就讀同間補(bǔ)習(xí)班的事都一併向孔誠浩分享。

    然而孔誠浩根本無心于聽她說這些雞毛蒜皮的過去，當(dāng)今他的腦海里不斷回放馬羿純甫對自己說過的話。

    「我會永遠(yuǎn)陪在誠浩哥的身邊?！?/br>
    騙子。

    ◇

    「謝謝誠浩哥送我回來?！柜R羿純站在自家門口向孔誠浩致謝。

    「……哦，這又沒什么?！箍渍\浩的思緒仍顯恍惚。

    馬羿純終于察覺到他的異狀，她面露擔(dān)憂問：「誠浩哥還在擔(dān)心婆婆的事情嗎？」

    「啊？」孔誠浩一愣，隨即答：「……沒有，我已經(jīng)沒事了?！?/br>
    「是這樣嗎？」馬羿純舉起手伸出兩手的食指貼在孔誠浩的眉毛上，「如果真的沒事，你的眉毛就不會呈現(xiàn)八的形狀了?！顾纹さ卣f。

    如果是平?？此盒ψ约旱哪?，孔誠浩一定會會心一笑。

    但現(xiàn)在的他沒有馀力這樣做。

    孔誠浩定定直視著笑嘻嘻的馬羿純，內(nèi)心進(jìn)行一輪翻攪思考，沉默半晌后他便開口：「羿純?！?/br>
    「啊！對了，我想到一個好主意?！柜R羿純打斷孔誠浩的話，「我陪你一起去醫(yī)院！」

    「咦？時間這么晚了，不好吧……」孔誠浩說，「而且阿姨會擔(dān)心，我自己一個人過去就好?！?/br>
    「沒問題的?！柜R羿純莞爾一笑，「今天我爸跟我媽不在家，因為昨晚我外公在家里跌倒，他們一早就下南部去看看狀況，大概明天才會回來?！?/br>
    「阿杰則是今晚留在他同學(xué)家過夜，我哥的話是上晚班也要十點(diǎn)多才會回家，所以到十點(diǎn)之前家里就只有我一個，連晚餐都要我自己解決，與其這樣我還不如陪誠浩哥你一起去醫(yī)院探望婆婆，順便和婆婆一起吃晚餐?！顾言捳f完便轉(zhuǎn)過身打開家門。

    「現(xiàn)在是夏天站在外面會被蚊子叮成紅豆冰，所以誠浩哥你先進(jìn)來我家客廳等我?！柜R羿純一邊脫鞋一邊招待孔誠浩進(jìn)屋。

    見孔誠浩呆站在原地，她淘氣地向他解釋：「想說既然都已經(jīng)回到家，乾脆換個衣服再過去，穿這樣去醫(yī)院好像有點(diǎn)不太方便?！?/br>
    「原來如此?！箍渍\浩對她露出祥和的表情道：「那我在樓下等你，你慢慢來就好?！?/br>
    「好，我快去快回?！柜R羿純在奔上樓之前，還特意繞去廚房從冰箱拿一罐冰涼的飲料讓他解解渴。

    她對孔誠浩的這份體貼，如手里那罐沁涼的飲料滲透著他的全身，給了他被失意縈繞的清冷。

    等到馬羿純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孔誠浩便握著那罐飲料，走到客廳的沙發(fā)上坐下閉目養(yǎng)神沉淀他混亂的思緒。

    即使閉上眼，方才馬羿純因與喜歡的人兩情相悅而洋溢出幸福的模樣浮現(xiàn)于眼前，她的笑靨化做一團(tuán)黑云壟罩著他。

    這時，樓上傳來呼喚他的聲音。

    「誠浩哥！」

    剛開始孔誠浩以為他聽錯，很快地又傳來了第二聲。

    「誠浩哥！」

    「怎么了？」孔誠浩倏地從沙發(fā)上驚坐而起，他快步來到樓梯間對著樓上詢問道，「發(fā)生甚么事情了嗎？」

    「可以麻煩你上來一下嗎？」

    孔誠浩聞言便三步併作兩步衝上樓，來到馬羿純的房間外。

    他敲了敲門，「我進(jìn)去了?！?/br>
    「好?！?/br>
    得到馬羿純的應(yīng)允，孔誠浩隨即開門。

    一開門他便看見馬羿純滿臉通紅朝他露出尷尬的微笑，旋即轉(zhuǎn)身背對他露出自己脫衣到一半的背部。

    「那個……我衣服好像卡住了，拉鍊拉不下來?！挂驗殡y為情所以她的話音微弱如蚊鳴似，「誠浩哥可以幫我拉一下嗎？」

    孔誠浩怔愣一瞬，直到與馬羿純的雙眸再次對上，他出神的魂才回來。

    「……哦，好，你等我?！?/br>
    「嘿嘿……謝謝誠浩哥，抱歉……讓你做這種麻煩事?！巩?dāng)孔誠浩一接近馬羿純就能感受得到馬羿純?yōu)檫@情況的尷尬及用不下拉鍊的煩躁而發(fā)熱的體溫。

    她白里透紅的肌膚與肩胛骨貼合的內(nèi)衣肩帶映入孔誠浩烏黑的眼眸，他的思緒因這些畫面而起了波瀾。

    「啊，誠浩哥你的手好冰。」馬羿純因孔誠浩冰冷手溫的觸碰而縮起她的雙肩。

    孔誠浩趕緊縮回他的手向馬羿純道歉，「對、對不起……可能因為我剛拿那個飲料的關(guān)係……」

    「沒事、沒事?！?/br>
    他屏住呼吸幫助她把拉鍊解下，抓住拉鍊的那隻手正沁著汗水，為了不把她愛惜的衣服用壞，他處理得格外小心。

    看著對自己如此放心，毫無戒備的馬羿純，孔誠浩忍不住眉頭深鎖。

    「好了。」他的手離開拉鍊解開衣服的同時，馬羿純也跟著轉(zhuǎn)身。

    「真的太謝謝你了，我剛剛用到差一點(diǎn)就要拿剪刀把這衣服剪破?！柜R羿純開玩笑道，即使她扶住自己的胸口不讓衣服掉落但其中一邊的袖子還是滑了下來露出她裸露的肩膀。

    「真的很抱歉把你叫上來……誠浩哥你先在外面等我，我馬上好。」她對這荒謬情況照樣笑得自然的態(tài)度就像許多根小刺扎在孔誠浩的胸口。

    孔誠浩面無表情望著她，經(jīng)歷這短短幾秒鐘的時間，他深刻體悟到自己原來在馬羿純的心中是和馬羿楷劃上等位。

    她從來沒有把自己當(dāng)作男人、異性看待，而是把他當(dāng)作一個溫柔的大哥哥。

    這些年來，他對她的那片癡心到頭來只是自作多情。

    即使開口向她告白，也只會得到一句抱歉。

    他可以想像得到馬羿純的回答會多么溫柔與替他們彼此設(shè)想，但她的那份溫柔他不想要。

    孔誠浩只想要讓她永遠(yuǎn)留在自己的身邊，而她身邊的位置也只會是他不會有其他男人存在。

    該怎么做才可以如此……無數(shù)個想法層出不窮佔(zhàn)據(jù)著他的腦袋。

    霎時，馬羿純剛才在家門口與他的對話從他的腦海中冒出。

    『今天我爸跟我媽不在家，因為昨晚我外公在家里跌倒，他們一早就下南部去看看狀況，大概明天才會回來?！?/br>
    『阿杰則是今晚留在他同學(xué)家過夜，我哥的話是上晚班也要十點(diǎn)多才會回家，所以到十點(diǎn)之前家里就只有我一個?！?/br>
    如魔鬼般的囈語狠戾地剝奪孔誠浩漸漸失衡的理性，他的呼吸慢慢變得沉重。

    馬羿純徐緩收起笑容，她疑惑地望著杵在原地恍神的孔誠浩，天真將手舉起在孔誠浩的面前晃呀晃。

    「誠浩哥怎么突然發(fā)起呆了呢？」見孔誠浩的眼珠子微微轉(zhuǎn)動，她便笑道：「我在叫你都沒聽到。」

    「羿純?！?/br>
    「嗯？」

    孔誠浩把手往后伸，握住門把將門給關(guān)上。

    “喀擦─”

    這一聲響為面面相覷的兩人落下一陣靜默。

    「……誠浩哥？」馬羿純率先開口，她定睛直視著因夜色降臨而看不清面容的孔誠浩。

    「羿純，我喜歡你，喜歡你很久很久了?！?/br>
    孔誠浩一次又一次把對馬羿純的愛意掛在嘴邊，然后一步又一步接近馬羿純。

    之后他像失控的魔鬼，歇斯底里的模樣連他自己也記不得。

    直到聽不見馬羿純的哭聲后，他的理性才徹底歸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