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章、莫玧洋 IV
我以為薛橙要罵我,孰料,他只是要我替他約莫叔叔,他想親自向莫叔叔道謝。 「何必這么麻煩,我?guī)湍阆蛩乐x就好啦!」我并沒有特別放在心上,隨意擺了幾下手,實在不想讓薛橙和他們有過多的交集。 可薛橙并不明白我心思,只覺著我的態(tài)度十分輕浮,于是乎,口氣加重,「我真的很不喜歡,你對事情事不關(guān)己,一副理所當然的態(tài)度?!?/br> 人在氣憤時,脫口而出的話,自然是不修邊幅也最能傷人,「可能你打從出生開始,就活在予取予求,金字塔頂端的公子哥。可我并不是?。∥业每孔约号Φ娜幦?,失敗的次數(shù)遠遠大過于成功。所以當有人愿意不計回報對我好時,我也會想用同等的感謝來回應(yīng)對方,因為是有多得來不易,我并不是不知道?!?/br> 時間該是有在流動的,對吧? 那為什么我的身只能僵在原地,一動也不動,眼睜睜看著薛橙泛紅了眼眶,面容冷冽的好陌生,許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么,可那些話確實傷到我了。我才意識到,原來他眼中的我,只不過是個活在金字塔頂端高高在上的貴公子。 實在可笑,過往的付出如同流水般,消失殆盡。 并不是沒看見,而是選擇視而不見。 「薛橙,希望你之后回想起這些話時,不會后悔?!乖捖?,我繞過薛橙走出了病房,涼風捲走身上的柑橙香,佔據(jù)了薛橙的鼻腔,片刻他才回過神,也才驚覺自己方才說出口的話有多口不擇言,然而他卻不打算上前攔住準備離去的我,僅僅呢喃了句「對不起」便眼睜睜看著我的背影逐漸消失在眼圈。 我沒有心軟的回頭,愛情的本質(zhì)并非犧牲奉獻,該是有尊嚴的。 而也不是每一句「對不起」都能換得一句「沒關(guān)係」。 「奇怪,到底為什么要那么兇?」離開了薛橙,眼淚終是不爭氣的落了下來,因為太過委屈。我趕緊用手被抹去想讓任何人看見我的脆弱,「為什么大家總喜歡眼見為憑?明明、明明薛橙該是最懂我感受的人,可是怎么連他也……」 越想越覺著委屈,果然上帝造人都是一套公式,乏味且俗套??偸峭祽械闹粨Q張面容,便把胚胎放進mama的肚子里,用雙眼去看世界,同時也用雙眼去評斷是非,孰是孰非,誰說得準,又有誰能給予佐證。 電梯門準備闔上的瞬間,一雙手擋住了門,嚇得我趕緊替對方按下開門鍵,說來人真是犯賤,明明上一秒還說著不是每一句道歉都能換來沒關(guān)係,可是下秒,又自私的希望是狠狠傷害自己的人。 到底還是抵擋不了愛情,那樣炙熱肆意的美好。 然而現(xiàn)實總是殘酷的,擋門的不是薛橙,而是一名年約五十的男醫(yī)師。 我自嘲的笑了,何來的自信,才能認為全世界都會繞著自己轉(zhuǎn)。 密閉空間中,一些舉動都會受到注意。好比此時,我感受到身側(cè)的人不斷朝我投射灼熱的目光,像是要把我看透。實在忍無可忍,我決定主動出擊,與他對上眼。 在開口前,醫(yī)師先發(fā)制人,問道:「你是莫玧洋,莫董的兒子嗎?」 聞言,我愣了好一會,是兒子嗎? 承認不是,不承認又顯得不夠大氣,道德驅(qū)使下,我還是點了頭。 「好久不見了,都長這么大了呀!」醫(yī)師露出欣慰的笑容,輕拍了我的肩頭,「莫董的身子最近怎么樣啊?高血壓的藥有沒有按時吃?還是成天忙于公事不顧身子嗎?第一次見他時,是他連續(xù)熬了好幾個夜,身子撐不下被送來醫(yī)院。算算也過去要十年了,真是歲月不饒人?!贯t(yī)師淘淘不絕的說著,沒一點我插話的馀地。 指定樓層抵達了,我以為醫(yī)師會走出,不料,他卻按下關(guān)門見,帶著不容許我拒絕的笑容,說道:「我陪你走到門口吧!」 真心不是很喜歡和薛橙以外的人,待在同一個空間里頭,那樣的壓抑,實在讓人喘不過氣。為了避免尷尬氛圍持續(xù)蔓延,我先行開了口,回應(yīng)醫(yī)師方才的提問,「莫叔叔身子……最近挺好的?!乖撌前桑课也⒉磺宄?,只是想找個話題。 「怎么還叫莫叔叔呢?該改口叫爸爸了吧?」無心的一句話,刺進我的心髓。 今天是怎么樣?為什么所有人說話都如此不修邊幅,沒想過會傷害到其他人嗎? 我沒答話,只是尷尬地扯了抹難看的笑容。 電梯門再度開啟,我步伐刻意拉大的走到醫(yī)院門口。 離開前,仍舊不忘禮貌地轉(zhuǎn)頭向醫(yī)師道謝,「謝謝您送我到門口,我先回家了?!?/br> 原以為客套的聊天止于此,不料醫(yī)師又喊住了我,甚至問了句另我匪夷所思的話:「玧洋,你呢?最近身子還好嗎?還會做惡夢嗎?」 臉上寫著無不是的疑問,醫(yī)師是不是問錯人了? 我身子可好著,晚上也總能一覺到天亮,根本沒有做惡夢的可能。 「挺好的,謝謝您的關(guān)心?!共幌胍猿聊瑏泶婊卮?,索性官方地回應(yīng)了句話。 回家的路上,我不斷反覆思索著,醫(yī)師同我說的那幾話,直到家里樓下,我才理出了一個最有可能的答案──莫叔叔在外頭還有個兒子,而醫(yī)師把我認成對方了。 一把無名火在心中燒,恨不得有任意門,好讓我能直通家里和莫叔叔對質(zhì)。 等著電梯到來時,我遇見了莫玧娜,我那異父異母的jiejie。 我們之間沒多說一句話,甚至連招呼也沒打,就像兩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后來,我實在按耐不住好奇心,更確切點來說,我迫切的想找尋個出口。 我罕見的主動開了口,話問得直白,「莫叔叔是不是在外面有女人?」 莫玧娜「蛤」了好大一聲,番上了好大一個白眼,「莫玧洋,你腦子到底都在想些什么?」話稍嫌加重了些,眼眸間,甚至參著些厭惡,「不要自己討厭我的父親,就擅自替他掛上莫須有的罪名。這樣的行為真的糟糕透頂?!?/br> 電梯門恰好開啟了,在她話語落下與罪惡感襲上的瞬間。 我以為她會放過我,讓我的內(nèi)疚不再蔓延,沒料,莫玧娜接續(xù)著說下去,字字句句都揭開我丑陋的面紗,「莫玧洋,你真的很自私也很討人厭。有求于我們的時候才會放下身段的靠近我們。利益滿足后,又把我們像皮球一樣踢到一邊。你老是說,我們不愛你,但我想請問你,你有愛過我們嗎?若無,憑什么來和我們談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