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頭 33
33. 「怎么…怎么會?」 我跟胖葵驚呆了,什么都反應不過來。 …是悶油瓶做的嗎?不可能,他應該沒有那樣的武力,難道真的…其他的敵人此刻也追著悶油瓶?甚至彼此相互殘殺? 一股無名火燃燒了起來,這些人都瘋了嗎?我不管他們究竟是為了瓜子山尸洞或是為了七星疑棺陣或是我所不理解的其他事情,重點是,他們都瘋了嗎?為了這些…可以隨隨便便犧牲他人的生命?光是設下一個七星疑棺陣就胡亂殺了七個人,就像我和悶油瓶稍早被追殺的時候,對方毫不在意路人的死活那樣,好像只要追到了我們其他人都可以完全不管。 什么道德淪喪的狗屁邏輯啊? 胖葵的手機震動了起來,大聲的唱起王菲的《不留》,胖葵連忙接起,應了幾聲后便掛掉。 「好像有目擊者幾分鐘前看到那偷證物的傢伙了,只是李組長趕不到,他指派我們去?!古挚窒?lián)Q檔,倒車。 「等等…」我慌忙制止,指著墜落在不遠處的直昇機:「那他們,那些人,檢察官…?」 胖葵看也不看一眼:「交給別人?!?/br> 「等、等一下…」 「小吳,」胖葵冷靜的看著我,說道:「人有做的到跟做不到的事情,你應該也看得很清楚。」 很清楚什么?清楚的知道,他們,沒救了…嗎? 「現(xiàn)在,李組長的命令優(yōu)先,我相信他會指派別人處理的?!古挚烷T一踩,飛快的離開。 「不,胖葵,等等…」我的心一下慌了,回過頭,看著后方火光閃爍,迅速遠去。 就在那一剎那,我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駕駛著一部比印象中更加破爛的車子,從火焰中竄過,一閃而逝。緊追在車身后方的,是不曾間斷的機關槍掃射。 那是悶油瓶。 「掉頭!掉頭!」我整個人幾乎要跳幾來,激動的吼道。 胖葵也看到了,楞了一下,她很迅速的反應過來,掉轉車頭,飛也似的追了過去。 追在悶油瓶的車后,我們的車子也逃不過被掃射的命運,四方的玻璃窗紛紛碎裂。我摀著頭,試圖判斷子彈是從哪一個方向來的。 「從四周的屋子里!」胖葵扯開嗓子吼道,看來她跟我正思索著同樣的問題。 四周的屋子里?是埋伏嗎?糟糕,我們該不會… 「這里是那里?」躲避著碎玻璃,我無法抬頭確認。 「城西南的廢棄商業(yè)區(qū)!」胖葵吼道,車身左右搖擺,試圖躲開敵人的子彈。 果然。 現(xiàn)在局勢一片混亂,我已經不可能理清什么頭緒了,同時發(fā)生的事情太多,太過瘋狂…… 突然之間,前方的悶油瓶毫無預警的推開他的駕駛座車門,車子速度不減,他抓緊了布包,一躍而出。 「…想去哪!」我眉頭一皺,想也沒想的就也跟著推開門,朝外頭跳。 胖葵似乎尖叫著什么,我沒有聽清。眼前的一切像走馬看花一般略過,悶油瓶棄下的車子在他跳出的同一瞬間被不知道從哪里來的火箭砲射中,像黑眼鏡的直昇機一樣化為火焰。胖葵似乎踩下了煞車,但是煞車音卻好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悶油瓶本人穩(wěn)穩(wěn)的落在地上,朝一旁陰暗的巷子奔去… 跳出高速行走車輛的我,滾了好幾圈,一路撞倒巷子角的好幾個垃圾桶,才狼狽的爬起身來,甩去眼前的重影,顧不了渾身的劇痛,我只管朝悶油瓶的方向追過去。 悶油瓶老早就跑的不見蹤影,但是他的方位很好認,哪里有槍響,他就在哪里。 槍響、慘叫、之后又是槍響,每一聲都讓我心情為之糾結。 想什么呢?吳邪,清醒點,那傢伙…那傢伙…不管,專心。 跑著跑著,我開始覺得奇怪,打斗的聲響漸漸靜了下來,是終于甩開那些放暗槍的人了嗎?悶油瓶把放暗槍的敵人都放倒了嗎?還是悶油瓶他……? 我不敢想。 眼前的暗巷豁然開朗,這邊是南區(qū)一個偏僻的公園,政府綠化的國有地,偌大的公園里是一片乾凈的草坪,白天吸引許多市民來運動休間,但是入夜之后卻空無一人,格外陰森。 一手提著裝有人頭的布包,一手握緊烏金古刀,悶油瓶隻身站在草地的正中央。 我握緊胖葵的槍,但卻沒有將槍舉起,指向他。 彷彿聽到我的動靜,他緩緩的回過頭。 「回去,」眼睛還是那樣淡定不起波瀾,他的聲音在寧靜的夜里格外清冷:「回去,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br> 回去? 最終,只跟我說這么一句嗎?回去? 對啊,我跟來干嘛呢? 站在警員的立場,我應該要拿槍對準他,告訴他把武器放下把手舉高把證物交出來跟我乖乖回警局。從我個人的角度,我真想要給他一拳,質問他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然后將這一切該死的事件結束,結束,真正的結束。我應該要做這個做那個然后達到這樣或那樣的結果然后我繼續(xù)應該這樣做那樣做這樣那樣… 但事情彷彿不管怎么樣都不會往自己希望的方向走,只會一發(fā)不可收拾的偏離自己的期冀。難道我要逮捕他嗎?還是我該眼睜睜的放他走? 我突然覺得有些委屈,剛剛一路上一直告訴自己冷靜要冷靜,不要去想,不要去思考…現(xiàn)在面對悶油瓶,所有的情緒一下子像沸騰起來似的,爭先恐后的冒出來。 千言萬語在心底,我卻什么都說不出口。太多、太多的事情、情緒、想法和衝突,我很累,我很生氣,我很難過,我很煩躁,我很麻痺,我很混亂我什么都不知道然后我真的累了我好累,夠了好不好,真的夠了,不要再繼續(xù)了,我不玩了,結束了,好不好… 很用力很用力的,我將手上的槍高高舉起,狠狠摔到地面。在柔軟的草地上,槍身彈了彈,消失在遠處。 我已經不知道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我該怎么做? 累了,走不動了。 想不出來了。 「不要這樣,吳邪,」悶油瓶別過臉去,不再看我:「你趕快走。」 為什么要我離開呢?我不懂。 如果是怕我死亡的話,那你就想太多了。我從來不曾畏懼死亡,相反的,我一直一直都… 「我叫你趕快走,你聽不懂嗎?」 最后那句話,是用盡全力嘶吼出來的。悶油瓶猛然抬起頭,右臂一揮,白衣女子憑空出現(xiàn),背對著我,她雙手不自然的向后,反轉,如鋼鉗一般扣住我的肩頭,我連反抗的時間都沒有,就被用力朝后推了好遠,粗暴的釘在一旁的墻上。 可我千真萬確的看見,在悶油瓶召喚式神的那一剎那,他所露出的神情。 寂寞,痛苦,無以名狀的悲涼。 嘴唇稍稍動了動,他說,浮生若夢吶,吳邪… 月亮從云端探出頭,冰涼的光芒落在草地上,很是寒冷。 「把武器放下,混蛋,然后乖乖的將屬于警局的東西還來?!?/br> 胖葵從我剛剛追來的巷子衝出,手上的槍瞄準悶油瓶,帶著堅決的神情,她不可一世的喊道。 悶油瓶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沒有反應。 胖葵毫不考慮,直接朝悶油瓶開槍,悶油瓶云淡風清的揮了兩下,烏金古刀像閃電一般打落破風而來的子彈。 「這東西不是你能追的。」悶油瓶冷冷的說道,不知道是對著胖葵,抑或是對著我。 「好笑,」胖葵哼了一聲,毫不在意:「給我還來,很快整個警局的人都會趕到,你逃不掉的。」 話音未落,胖葵就飛身躍起,探出手要奪回布包。我出聲欲阻,卻慢了一步,只見悶油瓶朝后一仰欲躲,可是動作卻彆扭的煞住,勉勉強強的朝一旁打了個滾。 「砰───!」 我很確定那一槍不是胖葵開的。 有人在黑暗中放暗槍!如果悶油瓶沒有朝一旁避開,那顆子彈說不準會打中他的腦門! 不過也正是因為悶油瓶躲開了,讓胖葵有機可趁,她伸出手,抓住布包,用力的一扯,可悶油瓶也握的死緊,不肯松手,兩人猛力拉扯之下,布包嘶啦一聲被扯了開來,圓圓的頭顱落在地上,一滾一滾的遠離。 「糟糕?!?/br> 悶油瓶一下變了臉色,這幾天來我們一同遇過無數(shù)兇險的事情,我從來沒看過他泰山崩于面前不改色的神情這般動搖過。 「別碰!」悶油瓶厲聲喝道,可胖葵哪里聽他的?她朝前一撲,想要搶在悶油瓶之前奪回證物。 在胖葵衝過去的當頭,什么東西從那人頭里飛了出來。藉著月光,我看清那是一隻非常小的蟲子,紅色的蟲子,一如鮮血。 不能克制,我瘋狂卻徒勞的嘶喊出聲。 「不能碰────!」 從小聽三叔在斗里的冒險故事長大,雖然從未親眼見識過,但是我卻立馬聯(lián)想到了。 那是蹩王,尸蹩的蹩王,有毒的,一碰就死。要是殺死蹩王的話,所有的尸蹩都會涌過來報仇的。 這個時候,那隻紅色的小蹩王突然發(fā)出了吱吱兩聲,朝離它最近的胖葵飛去,胖葵不知道它的厲害,好似也沒有聽見我的嘶吼,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竟然條件反射的一把就捏死了那蟲子。 我的心臟漏拍了,一秒。 胖葵的動作也停格了,一秒。 她突然發(fā)出一聲凄厲的慘叫,握住蹩王的那隻手瞬間變成了血紅色,一如那隻蹩王般的鮮紅。不僅如此,那血紅的部分非常迅速地從她的胳臂蔓延了上去。 「胖葵──??!」 我尖叫著,抓了狂似的想要掙脫悶油瓶的式神,但是白衣女子卻絲毫不動搖。 只見胖葵痛苦得整個人都扭曲起來,像蝦米一樣弓起身子,縮在地上。才幾秒的工夫,她全身幾乎都變成了血紅色,好像所有的皮膚突然融化了一樣。 「放開我,放開我!」我瘋狂卻無意識的喊叫著,拼了命的想要掙脫到胖葵的身邊。 誰?誰來?快!那是胖葵啊,我的搭檔胖葵?。≌l伸手拉她一把?誰來救救她??? 胖葵看著自己的手,臉上露出了不可置信和極端的恐懼,張口,她想大叫,卻發(fā)不出任何的聲音。 她說她有欣賞的人啊,她親口告訴我的!所以,有什么人在某個地方等待著她吧?不能隨隨便便的,不能就這樣…… 「砰───!」 我腦子嗡的一聲,所有的掙扎都停止了,我無法接受眼前的畫面。 悶油瓶手里握著我剛剛擲到地上的槍,對準胖葵,槍口還微微冒著煙。 胖葵縮了一下,不再動了。 …騙、騙人。 剛才明明還好好的… …為什么? 不要開玩笑了。 悶油瓶站在那里,如一尊石像,像是刻意回避著什么,轉開臉,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白衣女子收回她將我釘在墻上,如同鋼鐵一般的雙臂。腳一軟,我不禁咕咚一聲跪倒在地上,還沒來得及反應,白衣女子手便奮力一揮,重擊我的太陽xue,眼前一黑,我倒了下去。 朦朦朧朧的,我聽見原本寂靜的夜里,突然有著無數(shù)的吱吱聲從四面八方響起,妖異的由遠而近嘈雜起來,什么東西正迅速的朝這里前進著,但我不在乎。 在失去意識之前,我的唇畔嚐到一絲咸味,不知道什么時候我已淚流滿面。 好黑,好冷,好痛。 作者註: 胖葵的手機鈴聲,只是作者認為,很適合她的個性的音樂而已(私心) 謝謝大家被我的「無頭」荼毒至今,還沒有卯起來抄傢伙打爆這混帳作者的頭orz 故事主軸在這邊告一段落,接下來是番外,講的是小吳剛進警局的事情。番外之后的劇情步調會稍稍放慢,我想要處理一些在之前快節(jié)奏之下無法詳細解釋的一些瑣事。 我想這一整個大段落,我最想表達的是悶油瓶這個人。不論是在原著或是無頭里,悶油瓶從一開始,就有著他自己想要去做,去達成的事情,他一直都非常清楚自己應該做什么,所以在必要的時候,他能極抽離的做出取捨,選擇最正確的一條路。 但是最正確的,并不見得是最能夠被接受的,或是最不傷人的路子。 悶油瓶不會刻意去害人,但是他也無法做到面面俱到。他有他做的到與做不到的事情,他謀定而后動,但不是無限上綱的將所有的事情都攬到肩上,我是這么覺得的。 「無頭」真的是一部任性至極的故事,不論在劇情發(fā)展上,或是人物設定上,所以我想要謝謝每一位包容我至今的讀者,還要跟那些被雷到的親們說一聲抱歉。想想還蠻微妙的,從一開始的無所謂完結不完結,到了后來,開始覺得,或許我真的能夠寫完這整個故事(笑)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