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黃橘綠時 第3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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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有點像……抱。 她再想收回手時,孫施惠扽一下她手臂,一只手再隔著外套按住她里頭的手。 “順利嗎?” “什么?”夜風里, 汪鹽稍微涼津津的體感,不明白他問什么順利。 “退房租押金的事?!?/br> “哦。拿回來了?!?/br> “哦,你順利我不怎么順利。”孫施惠牽絆住她,適應(yīng)黑暗的眼睛, 已經(jīng)能看到彼此的光明。 汪鹽已經(jīng)知道前情, 便問他,“那個趙先生小舅子到底怎么人家了?” 孫施惠輕“嗯?”一聲,問她怎么知道的, “哪個不開眼的亂嚼我的事情?!?/br> 汪鹽聽他這么說,立馬當真了, 什么都不問了,才要收回手。 孫施惠笑了,笑著從他衣裳里頭捉住她,“是老姚。我知道??磥砩匣匚液退欠?,讓他領(lǐng)悟點什么東西了。” 汪鹽這回不接他話頭了。 孫施惠不大快,問她,“你怎么不問我,領(lǐng)悟出什么東西?” “沒興趣。到時候又被說不開眼?!彼豢纤阶∷郑腥吮阕儽炯訁柕啬蟮盟?。 “老姚是爺爺都用慣的人, 可他這些年開車, 從不多嘴多舌。能跟你講我的行蹤, 確實是我上回提醒他的話他吃心了。他知道告訴你, 我非但不會生氣甚至還會沒轍, 因為多少要賣你這個新官上任的面子?!?/br> “什么新官上任!”汪鹽覺得他越說越離譜了。 孫施惠:“孫太太這個新官。司令官。” 他說這話時, 端正捏著汪鹽的一只手,晦暗里,汪鹽看到他高她一頭的輪廓。他剛才也說趙先生那里不順利了,汪鹽干脆順著他的話問另一個問題,“爺爺昨晚試探我了,他覺得我答應(yīng)你結(jié)婚,也許是在幫你搗鬼……孫施惠,是你已婚一旦達成,就可以提前預(yù)支爺爺?shù)哪欠堇^承了?” “你怎么說的?” “我說當然。他問我,是不是真心嫁給施惠的。我說,‘當然’。” “……謝謝你,汪鹽。也請你守住這一點就好,其他全不要你cao心。這個家里,一屋一瓦,一人一木,都不要你費半點心思,全不要為了我去和他們打好什么狗屁關(guān)系。哪怕是爺爺、瑯華,給你眼色了,你不好意思回嘴過去,就告訴我?!?/br> “我現(xiàn)在就有件事想告訴你。” “說!”有人痛快得很。 “你可以把我手松開嗎?”汪鹽突然沒好氣地說。 孫施惠這才不尷不尬地松了她的手,以為真的手勁大了。 汪鹽得了解禁,立馬掉頭往院子里走,牛皮縫得腦袋。 到了吃飯的時候,外頭已經(jīng)八點多了。孫津明說過來想吃頓便飯的,到頭來還得自己下廚。哪怕當著二叔的面,也直言調(diào)侃,真真逃不過打工人的命。 桌上有為孫開祥燒的雞湯煨獅子頭,高湯白底子,獅子頭也斬得綿軟、到嘴抿一下就能咽得地步。 再有一盤清蒸鱸魚,一碗腌篤鮮,切了一盤鹵牛rou,清炒了兩個時蔬,額外一道江湖菜就是水煮rou片。 孫津明燒的。他已然在廚房門口看到了施惠發(fā)那通無名之火,連拖帶拽地把鹽鹽拉走了。等他接過汪鹽那個攤子起鍋燒這道菜時,齊阿姨提醒津明,瑯華和汪小姐吃法不一樣。 孫津明聽齊阿姨嘴里某些字眼很扎耳,他不為所動地笑笑,再提醒齊阿姨,“汪鹽就汪鹽,不行鹽鹽也可以。您叫‘汪小姐’,這不是擺明了打施惠的臉嗎?” 齊阿姨諱莫如深之色,看一眼津明,才微微張口解釋,她只是不大熟悉汪、鹽。 孫津明眼見著點撥有人也不透的樣子,再不高興發(fā)善心了。只叫保姆去忙她的,這道菜他也會,他來善后。 結(jié)果,孫津明把兩個女人的所謂愛好摻和在一個海碗里了。一半黃豆芽,一半綠豆芽。 涇渭分明地分開著。撥開下面的rou,一目了然。 都是忙了一天工作的人。四個人圍在八仙桌上,各有各的公筷。 孫施惠看到有人把兩個人的爭執(zhí)擱一個碗里,專心怪津明,又有點看笑話的嫌疑,“你這不是成心的嗎?” 孫津明這個家伙毫無外人的自覺,哪怕瑯華像只斗敗的公雞盯著他,也無妨。他專心舀分他的獅子頭,全無偏私,給瑯華也正經(jīng)舀了一碗。嘴里無心地說他小時候的閑話,他和秋紅就差兩歲,剛來孫家的時候,秋紅到底有情緒,不大謙讓津明。養(yǎng)父收工帶回一張燒餅,要他們姐弟分著吃,結(jié)果秋紅死活覺得爸爸偏心津明了,就覺得弟弟那一半大些。 養(yǎng)父接過秋紅的那半張餅子,二話不說,咬一口到嘴里,問她,還嫌不嫌了? 秋紅不說話,又被父親咬掉一口。 成年男人的三口,那半張餅子算是沒了。秋紅哇呀呀哭起來,孫津明的母親,一邊繼女一邊自己的兒子,也是為難極了,干脆要津明給jiejie。 養(yǎng)父不肯。他說他撕的一半一半,誰要覺得他偏心了,就來找他,他可以給你們,也可以收回。再鬧,就自己掙錢去買。 打那以后,姐弟倆再沒鬧過爭東西吃。 津明的閑話話完,廳里寂然,包括在藤椅上歇神的孫開祥。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汪鹽看一眼津明阿哥,她印象里,他始終這樣十拿九穩(wěn)的樣子,不干己事不張口。今天難得,拿自己的閑事敲打別人。 是的了,每個人對于公平的意義,大概都是從父母的一碗水端平開始。 可是那只是一張燒餅。孫家這頭,是整個家業(yè),整個宅子,整個工廠,整個見得到見不到抓起來都是表義著真金白銀的錢。 還有一個大家長關(guān)心體恤的愛與心。 汪鹽瞥一眼斜對坐的瑯華,她始終不討厭她。倘若說,孫施惠在這家里,有些不足以朝外人道的疾苦,那么,瑯華只會比他多不會比他少。 千頭萬緒,總歸是一本家務(wù)經(jīng)。清官難斷,外人更難斷。 汪鹽借著喝湯吃獅子頭,沉默思量,不期然看到邊上的孫施惠在盯著她看。 她垂眸看碗里的湯,喝兩口,再抬起頭,還是與他視線撞上了。她剛想朝他瞪回去,孫施惠卻無端笑了,最后收回目光吃他的飯。 席間,孫施惠和爺爺說了下午去趙寅軒那頭的事。坦言,沒大方向談妥,對方不大買賬。 孫開祥只問對方傷情如何? 皮外傷。就是因為皮外傷,才有這挺腰子扯頭花的工夫。孫施惠擱下喝湯的碗,連聯(lián)絡(luò)誰出面都思量好了,就是得要爺爺親自打這通電話,怕才是更有力度,一錘定音。“我也不高興再去跑一趟了,聽那些車轱轆話,鬧得我頭疼。” 孫開祥即刻應(yīng)下,說明天早上就打。卻不肯施惠就此丟手,“我聯(lián)絡(luò)好了,你終歸要事后再照應(yīng)打點到。”老爺子的意思是,他出面,要施惠這通人情人脈就此別斷了。要對方知曉,這是孫開祥的孫兒。 桌上吃飯的人從善如流。這是他們爺孫商量正經(jīng)事一貫祥和的場面。 下一秒,孫施惠卻又吃干抹凈的嘴臉,說他的私事,“另外,我和鹽鹽在老宅成婚的禮算是落定了,后續(xù)擺酒我也在跟老羅接洽,菜單擬好了就開始通知發(fā)請柬吧。就是,鹽鹽這天天上班的,路也不短。她還是搬到我公寓那里吧。齊阿姨,勞煩您這幾天方便的話,把我和鹽鹽的幾處行李再收拾出來?!?/br> 孫施惠才說完,廳里所有人都意外的意外,沉臉的沉臉。齊阿姨更是膽戰(zhàn)心驚,被施惠點名,她不曉得這是不是變相的吃排頭。今晚廚房的事,一不如意,施惠發(fā)火了。 她始終覺得自己冤枉。 良久,只有孫開祥的聲音,“你的意思是,你們搬出去?”明明施惠年前才愿意搬回來的,一個月而已。 孫施惠面不改色,四平八穩(wěn)的聲音,“是鹽鹽搬出去。我……兩頭跑吧。” 汪鹽聽某人口里關(guān)于對自己的安排,事先他全不跟她商量,才要說話。孫施惠在桌下按住她的手。比先前在院子外的力道,重了又重。 躺椅上的孫開祥還不曉得廚房那一段事故,但施惠的脾氣,他再清爽不過。 新興頭上的添喜,這一段時間施惠的回歸,饒是他始終不會和誰歡顏笑語,但多少是愿意搬回來,陪孫開祥最后這一段。 根深蒂固的思想里,再沒什么比落葉歸根養(yǎng)老送終重要的了。 孫開祥先前跟瑯華也是這么說的,他一不允許他們姑侄反目,二不允許他們互相傾軋各自房頭的人。饒是瑯華打定主意不成家,施惠和鹽鹽是過了明路正經(jīng)意義上的夫妻,都說新婚三日無大小。 孫開祥朝瑯華勒令,你就是頭剁下來,都得給我把今晚這頓飯吃完。 父親黑臉的話還沒過這耳旁風,施惠先在桌上發(fā)難了。 孫開祥早起就濃痰淤塞,眼下,急火攻心,廳里鴉雀無聲之下,老爺子頻頻咳嗽起來。 汪鹽第一時間逼動了身子,孫施惠卻不肯她動彈,只叫齊阿姨打電話,通知特護和醫(yī)生。 椅子上的人抬手示意不要折騰,他一時半會還死不了。 聞言這個喪氣話,桌上外人不敢亂置喙。孫施惠不表態(tài),瑯華更是雷聲大雨點小,半句都不敢多說了。 孫開祥從椅子上起身,要往房里去,津明干脆擱下飯碗去扶二叔。 孫施惠依舊無事樣貌地端起碗吃飯,他卻是要嘗嘗什么樣的rou片,鬧得今晚這樣不可開交。 汪鹽看他斯文慢待地用公筷搛起一筷子rou帶著黃豆芽,送到嘴里,細嚼慢咽之后,點評,“很一般的口味。下次別燒了?!?/br> 汪鹽氣得恨不得把那海碗全扣他頭上去。 正要抬腳就走的,院子里響起陣腳步聲,有人老遠就嚷孫施惠的名字,“孫施惠,你現(xiàn)在倒是會躲清閑啊。住到這鄉(xiāng)下來,適意得很,且忙到兄弟我跑斷腿?!?/br> 是馮家的馮茂辰。 來人聲音高調(diào)得很,一腳邁進廳里,亮相也是乖張之樣。身后跟著幾個人,提得提,抬得抬,東西一應(yīng)落地,馮茂辰說是來賀施惠新婚的。 “噯,酒沒喝到你一杯,糖嘛沒吃到你半個,倒是連夜來給你送禮了。其他不管,先讓我看看新娘子。” 馮茂辰是馮家大房的長子,屬龍的,其實比孫施惠大了好幾歲了。但兩家交際的緣故,馮茂辰一向和施惠來往不淺。 私下大家也都喊他,茂兒。 眼下,桌邊的某人也起身跟汪鹽這樣介紹。 歸位的津明和瑯華,茂辰是認識的。 來人不曉得一分鐘前,孫家這里是個什么天氣預(yù)報,只玩笑半聲又正經(jīng)和新娘子握手,“弟妹,你好?!?/br> 汪鹽騎虎難下,又被孫施惠親昵地攬著,也只能配合他,和對方打招呼。 她稱呼人家馮先生。 馮茂辰不依,“好客套好見外呀?!?/br> 孫施惠同他打岔,“你少來吧,貴步移賤地有什么指教?” “我能有什么指教你,不過是家里派我來給你送禮。再問問你,你擺酒什么日子,我等不到你的,下周可是要請你們先去喝酒了?!?/br> 馮家下周辦孩子百日加新居喬遷。馮茂辰的孩子彌月禮耽擱了,孩子黃疸太嚴重,好不容易養(yǎng)到百日,才全了這個禮。 請柬帶過來的是兩份,施惠和瑯華。本該和津明沒什么往來的,世故人世故禮。馮茂辰說要津明也去坐坐才好呢。 馮茂辰的到來,孫施惠待客,干脆飯吃一半就丟下了。 先前的較量也暫時擱淺了。 等到把馮茂辰這廝打發(fā)走了,孫施惠再回他們院子。房里,汪鹽還沒洗漱,在和父母視頻,孫施惠聽到聲音,俯身湊過來,和師母那頭打招呼,親昵之態(tài),那頭看在眼里。 又說到,他們明天抓緊回去。 陳茵稱好,說約了舅舅那頭一起吃飯。 汪鹽這頭說完想說的,最后推脫不早了,要父母早點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