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珠(重生) 第339節(jié)
燕承幽幽道:“可能是弟妹臨產(chǎn),眼見小二要當(dāng)父親了,我卻沒音沒信,難免想得有點多。”他笑了笑,“請父親不要見怪?!?/br> 真是奇怪,以前這些話根本不敢說出口,做了那個決定后,竟然就這么坦然地說出來了。大概是,他真的不在乎了吧? 明德帝點點頭:“你確實想多了。孩子來得有早有晚,這沒什么。” “那……我要是一直沒有孩子呢?”燕承忍不住追問,“父親會改主意嗎?” 明德帝嘆了口氣:“阿承,為父說過,希望我們不要被冷冰冰的綱常變成無情帝王家。歷代無子的帝王多著,這些都有解決的辦法。你要放寬心,相信為父,相信你的母親和兄弟?!?/br> 燕承“嗯”了一聲,垂著頭不說話了。 過了會兒,他看到漏壺的刻度挪動了,起身去端湯藥。 一直溫著的湯藥摸起來有點燙,他就拿勺子慢慢地舀著,讓它冷卻一些。 內(nèi)侍都在外頭,宮人守在門口,沒有人看到他左邊的袖口動了下,一個藥包抖開,粉末灑了進(jìn)去。 燕承看向門口,宮人們都規(guī)規(guī)矩矩地垂著視線。他袖口一拂,藥包掉進(jìn)爐子里,很快燒成了黑灰,了無痕跡。 而后,他端著湯藥回到床前,親自舀起來喂過去:“來,父親?!?/br> 明德帝什么也沒說,張嘴含住勺子,慢慢將湯藥咽了下去。 燕承就這樣看著,一勺一勺地喂下去,心情出奇地平靜。 也許,他一直以來那么糾結(jié)難過,只是不敢面對真實的自己?,F(xiàn)在放開了,反而覺得沒什么可害怕的。 一碗湯藥全部喝完,明德帝捂了捂頭。 燕承關(guān)切地問:“父親累了嗎?那就再睡一會兒吧,正好讓藥效發(fā)散發(fā)散?!?/br> 明德帝暈乎乎地點頭,順從地躺了下去。 燕承看著他閉上眼睛,看著他的呼吸逐漸平順,輕輕拉上薄被,轉(zhuǎn)身出去了。 外頭昏天黑地,仿佛天際破了個大洞,雨水瘋狂地傾倒下來。 燕承拒絕了乘輿,在內(nèi)侍撐傘下,頂風(fēng)冒雨往外頭走去。 半道上,他看到留芳齋的方向有人飛奔而出,便叫人喊住。 這個女人他記得,是燕凌在外頭結(jié)交的江湖人,后來投過來,安排在母親身邊當(dāng)女衛(wèi)。 燕承撇了撇嘴。那小子就會收買人心,什么三教九流一點也不挑,也不覺得有失身份。 “你干什么去?”他問。 紀(jì)三娘匆忙行了個禮,回道:“太子殿下,屬下去請?zhí)t(yī)?!?/br> 燕承瞇起眼:“晉王妃不好嗎?” 紀(jì)三娘一臉焦急:“屬下也不知道好不好,王妃肚子痛到現(xiàn)在也沒發(fā)動,娘娘命屬下再去請幾個太醫(yī)來——事情緊急,屬下先去了,殿下恕罪?!?/br> 不等回應(yīng),她扭頭急匆匆走了。 燕承身邊的內(nèi)侍張了張嘴:“哎……真是沒規(guī)矩!”隨后轉(zhuǎn)回來陪笑,“殿下莫生氣,就是個不懂事的。” 燕承當(dāng)然不會生氣,他看向留芳齋的方向,嘴角輕輕一勾,心情格外愉快:“走吧!” 第527章 殺機(jī) 雨下得太大,官道上已經(jīng)看不到行人的影子。 眼瞅著天色越來越暗,燕吉試圖喊住前方一心趕路的燕凌。 “殿下,前方就是驛站,我們歇一宿吧!” 燕凌卻沒慢下來,大聲回道:“只有十幾里路,再趕一趕,今晚就能到了?!?/br> 離家一年多,與徐吟也分別了九個多月,他迫不及待想見到親人們。父親的傷養(yǎng)好了嗎?母親能不能適應(yīng)宮廷生活?大哥過得還好吧?最惦記的是徐吟,她是不是快生產(chǎn)了?按日子推算,只怕就在這幾日了,燕凌怕自己晚一日歸京,錯過了孩子的出生,叫她獨自面對生產(chǎn)的痛苦。 但燕吉有別的顧慮:“可是雨太大了,連路都看不清,萬一摔了怎么辦?也就遲上一天,安全為要??!” 眼見燕凌不為所動,他只能大聲勸說:“殿下,這么多天都過來了,沒必要急在一時,想必王妃也……” 他話沒說完,燕凌忽然提韁勒馬。 燕吉嚇得魂飛魄散,手忙腳亂拉緊韁繩。雨天路滑,天色又暗,萬一撞上可不是玩的。 他們身后的玄鐵衛(wèi)見狀,立刻做出同樣的動作,一時咴咴不止。 “殿下?”燕吉試探,“您同意了?” 燕凌定定看著前方,答話的是玄鐵衛(wèi)統(tǒng)領(lǐng):“你看驛站那邊,是不是有點奇怪?” 燕吉轉(zhuǎn)頭看去,前方驛站獨立于雨幕中,燈火晃動下人影綽綽。 “兵馬調(diào)動?”燕吉疑惑,“是禁軍嗎?下這么大雨,他們要去哪里?” 燕凌轉(zhuǎn)頭吩咐:“去!看看怎么回事。” 立時便有兩名斥候出列,大聲應(yīng)道:“是?!?/br> 雨水噼里啪啦砸著地面,訓(xùn)練有素的玄鐵衛(wèi)披著蓑衣一動不動,只有坐騎偶爾發(fā)出叫聲,又迅速被制止。 片刻后,斥候回來了,同時還帶回來一個人。 那人身材魁梧,和他們一樣披著蓑衣。到了燕凌面前,他揭開斗笠,抱拳施禮:“晉王殿下!” 燕凌定睛看去,火把映出此人面容,他難掩驚訝:“萬將軍?” 此人正是萬嵩,徐煥進(jìn)京,他也跟過來了。燕凌記得,他似乎在龍山衛(wèi)當(dāng)統(tǒng)領(lǐng)——這就更奇怪了,京畿地界非禁軍不許擅入,萬嵩出現(xiàn)在這里,嚴(yán)格來說是抗旨,正常情況會被抓到皇帝面前問罪的。 “殿下回來得正好?!比f嵩一句解釋也沒有,張口就道,“京城出事了?!?/br> …… 今日天黑得早,太元宮的師太大發(fā)慈悲,提前結(jié)束了晚課。 柳太妃趁著今日大雨沒人盯著自己,偷偷摸出私藏的首飾把玩。唉,想當(dāng)初,滿屋子金珠寶玉她都懶得看一眼,現(xiàn)在連這么根金釵都不能讓人瞧見。 她仔仔細(xì)細(xì)摸著釵上的金絲紋路,想往頭上試戴一下,可惜抬手碰到光光的頭皮,一下失了興致。 這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 這時,外頭傳來響動。 柳太妃慌忙將金釵塞進(jìn)袖子,來人已經(jīng)進(jìn)了屋子,笑道:“娘娘不必緊張,奴婢是奉命來傳話的?!?/br> 柳太妃定睛看去,發(fā)現(xiàn)是燕承安排在太元宮的人,松了口氣。 “原來是你啊!是太子殿下有話要說嗎?” “是。”宮人笑吟吟走過來,親手給她倒了杯茶。 茶水是涼的,柳太妃皺了皺眉,有點嫌棄對方?jīng)]眼色。換成以前,這樣的丫頭別想踏進(jìn)她的屋子,但這是燕承的人,她只能忍下。 “說來我有很久沒見到太子了,他什么時候過來看本宮啊?” 宮人臉上的嫌惡一閃而逝,迅速露出笑容,回道:“娘娘見諒,殿下最近太忙了。您不知道,陛下臥病在床,晉王妃又發(fā)動了,宮里現(xiàn)在一團(tuán)亂,一應(yīng)事務(wù)都賴殿下主持,委實騰不出空?!?/br> 聽說陛下臥病,柳太妃先是眼睛一亮,隨后聽到晉王妃發(fā)動,她又?jǐn)Q起了眉頭。 “徐氏要生了?她可真是好命,如果一舉得男,陛下要高興壞了吧?哎,怎么太子妃就一直沒消息呢?” 說起來,那丫頭好些日子沒來了,她都蹭不上吃喝了,真是可惜。 宮人應(yīng)聲是:“還是娘娘好,一心為殿下打算。” 柳太妃露出笑容,問她:“你今日來就是說這些?沒帶什么東西嗎?” 宮人“哦”了聲,一邊往她身邊走,一邊伸手進(jìn)袖子。 正當(dāng)柳太妃以為她要拿出東西的時候,那宮人抽出一條腰帶,飛快地往她頸上一繞,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用力拉緊。 “唔……”柳太妃大驚,但是對方動作太快了,她向撲出去半步,就被腰帶扯回來,死死吊住脖子。 疼……柳太妃瞪大眼睛,努力抬起頭,對上宮人冷漠的眼睛。 她冷冷道:“奉殿下之命,娘娘屢錯屢犯,今日就在這里自裁吧!” 不,她不想死!柳太妃努力伸長脖子,想掙一口呼吸,雙手胡亂地往后抓去,可惜不管她怎么反抗,對方都紋絲不動。 腰帶勒得越來越緊,窒息的感覺讓她頭昏眼花,柳太妃心中不由生出一股絕望。難道她吃了這么多苦,費了這么多勁,今天就要死在這里了嗎?那個小子居然如此狠辣,不愧是jiejie的兒子……早知道當(dāng)初她就不去潼陽了…… 忽地身后傳來“啊”一聲慘叫,有道人影掠過來,攻向那宮人。 脖子上的腰帶一松,柳太妃摔倒在地,捂著喉嚨大聲咳嗽。 等她緩過來,屋里的打斗也停了。 那個要勒死她的宮人被刺中胸口,反殺她的是個眉目英氣的女子——柳太妃記得,她好像是皇后身邊的女衛(wèi),叫什么……紀(jì)三娘。 太元宮其他人聽到動靜,趕到了這里。幾位師太吃驚地看著這一幕,管事嬤嬤先一步反應(yīng)過來,命人關(guān)門,喝道:“所有人都留在這里,一步都不許離開!” 剛要開口的紀(jì)三娘滿意地轉(zhuǎn)回頭,拔出自己的匕首,問瑟瑟發(fā)抖的柳太妃:“娘娘,你知道是誰想殺你吧?” 柳太妃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紀(jì)三娘笑了笑:“知道我為什么來得這么及時嗎?”她盯著目光游移的柳太妃,說,“因為你的侄女柳熙兒,在改名換姓安安生生過了一年后,急病而亡!” 第528章 沒有退路 東宮,書房里燈火通明。 燕承把玩著白玉茶盞,聽著外頭的梆子聲。 初更了,不知宮里情形如何。徐氏生下來沒有?還有紫宸殿,有人發(fā)現(xiàn)了嗎? 屋外響起內(nèi)侍的聲音:“見過太子妃。殿下正在忙,您要不等會兒再來?” 謝氏淡淡的聲音傳過來:“不用了。天氣驟冷,我來問問殿下需不需要新被褥,既然在忙,你們好生伺候吧?!?/br> 隨后安靜下來,想必謝氏已經(jīng)走了。 燕承無聲嘆了口氣。 他知道這些日子的冷待,叫謝氏逐漸離了心,不過沒關(guān)系,等事情落定,她就會明白他的苦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