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司 第1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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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如此,我卻并沒有刻意的揭穿,因為之后,他又和我透露現(xiàn)在自己正在做的,或許也就像是耗子一樣,在狹窄陰冷的角落謀生。 這輛靈車上,有一口紅木的棺材,但此時車里卻沒有一個死人,那棺材也是空的,里面僅有一封遺書。 完 第三十二章 面具 靈車亦如棺材也似,車上的人,也像那封遺書似的,將氣氛保持在那么凝固的空隙里。 車外面的路在不斷后退,我想這里離市區(qū)應(yīng)該越來越近了吧,因為殯儀館就在市郊,等到了他們的目的地,我就下車,去市區(qū)報警。 夜,似乎無有盡頭,時間也仿佛永遠的凝固在這里,車外的景色也變成了重復(fù)的幻燈片。 車里這樣的死寂持續(xù)了很久之后,我忽然看到外面閃過一道雪亮的車燈,光線在黑暗中極速的跳躍,又飛快的劃過車上一張張陰冷的臉,使這輛車顯的更為詭異。 燈光如劍如雨,從車窗閃過后,又刮向后方,被淹沒到黑暗的盡頭,再不見蹤影,好像一下子就消失了。 這時,車速驟然放慢,后方的棺材,連帶車上的座位都晃動了起來,也許就是因為顛簸,司機才放慢了車速吧! 我這樣想,車卻又慢慢的停了下來,司機把車停住后,回頭向我們這里看了過來,“耗子,我們快到地方了,里面空空的,在車上放不住,你現(xiàn)在就準備,化好妝后,就躺里面吧!” 坐在身邊的耗子,向四下瞅了幾眼,看到一個中年女人向他抵過一個眼神,輕輕咳嗽了一聲,算是答應(yīng)了司機的話。 我被夾在耗子與那中年女人中間有些不適,想要起身給他們讓開一條路,卻被耗子伸手攔住,并拍了拍我肩膀,示意我坐在這里就好。 對他的動作,我感到有些局促不安,但還是沒有再站起來,反觀耗子卻從自己的位置上座起來,繞過我,從這狹窄的車廂過道上向那個中年女人走去。 我小心的看過去,見那個中年女人從座位下拿出一個四方的化妝箱,打開后里面陳列著許多東西,都是些喪葬中為死者上妝的伙什,還有一些瓶瓶罐罐,里面裝著或白或紅的涂料和粉底 白色的粉底,像是一層糊在死人臉上的白紙,厚厚的一層幾乎可以覆蓋到臉上的五官,從燈光照過去的角度,甚至看不清耗子臉上的輪廓,就像帶著一張面具。 之后,又在那張臉上,涂上淡紅色的唇色,和略深的眼窩,為它點綴上來自于另一個世界的眉影。 這份妝容,在我腦海中持續(xù)了三分鐘左右,此時我已無法確信,那個被裝扮后的人是不是耗子了,他的神色變的越發(fā)陰森,完全像個墳?zāi)怪凶叱鰜淼氖w,周身圍繞著死氣。 這股氣息在車上徘徊,讓我覺得毛毛的,隨后又看那女人為耗子帶上雪白的帽子,系上厚厚壽衣的帶子,上面銹著墨綠色的花紋,如同詭異的荒草在夜風中擺動。 面部輪廓藏匿在一團濃密的白霧之中,他的目光也仿佛被那女人涂上了朦朧的死光,也因為這種詭異的妝容,肅靜的氣氛,使耗子脫離了人間的一切喧鬧和聲音。 他目光呆滯的盯著棺材,仿著尸體似的僵硬動作,走到棺前,又仿佛看了一眼周圍,掃過我面前時,忽然露出一個無比詭異的笑容,這笑容透過慘白的面容,更像來自于死國,讓我一想到就感覺身上發(fā)冷。 車上一片死寂,空洞的氣氛和壓抑的夜色呈現(xiàn)出一種說不透的可怕環(huán)境;一切都在仿照著死亡的輪廓;仿照著僵硬的動作;仿照著耗子所扮演的尸體,在這怪異的夜色中遞進。 繼而,走入棺材里的人;步入黑暗中的車;還有一切我們感覺到的世界,都褪去它的活色,走上一條人間的絕路。 車上的棺材里躺著一個活人,耗子的聲音卻消失了,在他剛才坐著的地方,我看到放著一張奇怪的鬼臉面具,這東西我仿佛見過,但記不得是在什么地方了。 將那東西拿在手里,我左右端詳,它究竟屬于誰呢?或許屬于真正的死者吧,我忽然很想詢問現(xiàn)在的耗子,他待在里面是什么感覺,這東西又是不是它剛才摘下來,或者現(xiàn)在又將帶上去的呢? 棺蓋被漸漸合上,幾個無聲的人推動著聲音——那棺材上發(fā)出的沉悶的摩擦聲,還有耗子身上游移不定的喘氣聲,這一切都小心翼翼的鉆進我的耳朵,盡量不去打擾周圍的環(huán)境和氣氛。 鬼使神差之下,我下意識的把面具帶在了自己臉上,透過棺材將合上的縫隙,看向耗子,“我們是不是見過!” 恍惚間,那笑容又出現(xiàn)在耗子詭異莫名慘白的臉上,仿佛也帶著一張和我一模一樣的面具,只是更不自然,更像古代色彩鮮明而直白的圖畫,看了更加瘆人。 在棺材最后一點縫隙被閉合起來時,我驟覺他向我點了點頭,但再回過神來時,又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棺材被重新合上,仿佛不曾打開過,里面的死者也不曾發(fā)出過任何聲音。 我所記憶到的全是幻覺,只有靈車發(fā)動的聲音,和寂靜的夜色,是最為真實的,最該被我們接受的。 這注定是個詭異的夜,它仿佛下過一陣雨,從一條泥濘的馬路上穿過去,走遍了所有活人的區(qū)域,才終于來到了這個目的地,一家夜里還亮著燈光,里面也還有人接來送往,哭聲陣陣的殯儀館! 它在黑夜中,猶如逝者逗留的病患,被送親似的人留在這里,安排的妥妥帖帖,也聽不到客人的冤言,每天夜里都是賓客如云,絡(luò)繹不絕。 靈車停下,車里的光與這里的燈光如出一轍,仿佛就來自于這里,車門被打開后,我感覺自己臉上的面具怎么也摘不下來了,索性也就不管它的存在了,下車后,我準備在送耗子一程,反正現(xiàn)在我也安全了。 在這樣的時候,又能去做什么呢,周圍漆黑一片,唯有這里還殘存著不滅的燈光,殯儀館的窗戶中透出的光撒在大家身上,那口紅木棺材被抬了下來,頓時傳來了一陣哭聲。 我?guī)е婢?,幫著把棺材放在裝有萬向輪的小板車上,推著它往門里走去。里面的光撒在身上和棺材上,把身后尾隨而來的哭聲渲染的更為凄涼,又仿佛與這是辭別逝者的歡聲笑語如出一轍。 仿佛那些殯儀館的工作人員正在熱情的招呼著他們的“客人”,并且將它們引到里間,為它們安排這一切所需所求,力讓它們能走的妥妥帖帖,甚至不比活著的時候差。 靈堂里,人聲肅穆,只有哀哭的送行者的聲音還在留戀著不肯停下,給活人一刻喘息的機會。 這大廳里還有許多送葬的人,我就混雜在其中,感覺棺木被那些哭聲斷續(xù)的人推到了人群對面,一處單獨的令堂里停放。 而雜在人群中,我四下環(huán)顧,在人群中忽然看到還有一個和我一樣,帶著鬼臉面具的人。 第三十三章 假尸 他們也仿佛同我一樣,猝然間來到這里,又悵然若失,不知將去何方。 我呆呆的站在人群中,找到了另一個帶面具的人,問他來這里做什么,對方回顧一眼,說是送一位老人,但旋即又搖搖頭,說它好像并不在這里。 “那是你的親人嗎?”對方想了想,卻搖搖頭,只是抬手指點著一個地方,表示自己要找的那個老人就在這里。 我游移不定,看看對方。又看看他指的那個地方,記得耗子就是被推進了那個小小的靈堂里去。 “那位逝者,它叫什么名字?”我試著詢問,又努力回想耗子和我提及的他所扮演的那個尸體的名字。 不!他好像根本沒告訴過我這個死者的名字,但在這人的口中,我卻得知這個老人其實是失蹤了,本還沒找到什么遺體,但它的長子卻聲稱自己確認了尸體,并且今晚就準備入殮。 這一切都太過匆忙,讓人感到不安,仿佛將有什么可怕的事情發(fā)生,因此他才過來看一下,并且最后確認一遍尸體的情況。 他的名字叫趙起祖,年近古稀,家里有些待拆的地產(chǎn),但它若一死,也將這一切都留給了那些不孝之子。 只是生死卻不是誰能干預(yù)的,許多無奈之事,也終究不能阻止它的到來,可是對于生者,那些無奈也成為了痛苦和恐懼。 我與他對視了一眼,最后點點頭,答應(yīng)陪他在確認一次,但心里卻感覺惴惴不安,明知道棺材里不會是死者,可還是想著確認什么。 棺材里的人究竟是死是活呢?耗子他又發(fā)生了什么,在棺材里的那個人真的還是他呢?透過面具的兩個眼睛,我看向?qū)Ψ?,又好像是看向了自己?/br> 他和我有相同的感覺,卻是不同的目的,他是想看到那位死者,那個名字叫趙起祖的人,以確認他的死亡。 我們擠過匆匆的人群,來到里面剛才被推進棺材的小靈堂,卻被一個側(cè)臉長著黑痣的守夜人攔住了,說讓我們不要進去再打擾逝者的安寧,這塵世本就嘈雜,何苦還要讓逝者忍受這樣的嘈雜呢? 我不置可否,只見那人卻不聽勸,口中說著要最后看它一眼,以確認這具尸體真是死者。 對方皺著眉頭,又聽到靈堂里傳來女人的哭聲和男人的低語聲,“你們究竟和逝者是什么關(guān)系!” 對方?jīng)_里面看了幾眼,卻兀自說著,“我是逝者的好友,里面那個帶帽子的男人是逝者的兒子!” 對方回頭看他說的那個人,似乎點了點頭,但又讓他將面具摘下來,可他卻搖搖頭,說這是逝者交代過的,若有一天,他見到自己的尸體一定要帶著面具,不要以朋友的身份出現(xiàn),否則……會讓他割舍不下,繼而纏上來看自己的人。 對方被這些話吃了一嚇,不自覺的后退了一步,“如果這是逝者的意思,我沒理由攔你們了。” 那人說著,又看向我,卻沒多問,只是慢慢將門推開讓我們進去,并且向靈堂里的那個男人交代了幾句什么,就帶上門離開了。 “你認識家父!”那位帶帽子的男人說著,又上下打量著他,“這面具也是家父生前的意思嗎?” 他點了點頭,又聽對方詢問,“可否方便,留下你的名字!聽你的語氣似乎年紀不大!恐怕會弄錯了人,這就不好了!” 他想了很久,又湊到那人耳邊,似乎說了一件事,只見那人臉色一邊,猛的站了起來,但隨即又冷笑了一聲,“尸體已經(jīng)入棺,現(xiàn)在不便再看了!” “還沒封棺,我只想再最后確認一次,只要是死者,我立刻就走,絕不再多說什么!” 見他這么堅持,對方不自覺的朝棺材里看了一眼,心里猶豫不決,但最后還是耐不住他的一再催促,讓開一條路來。 我小心的跟了過去,回憶起之前看到耗子的模樣,如果這個人看了恐怕也未必能分的清楚里面究竟是誰,而且看得出來,那位化妝師,也是故意給耗子那樣裝扮的。 周圍的光線并不明亮,在棺中一看,他也未必能分清楚是尸體還是活人? 我這樣想著,又看到靈堂墻壁上死者的遺像,它也被修改過,輪廓更接近耗子,有那么幾秒鐘,我甚至感覺那遺像里的人就是耗子。 這個念頭將我嚇了一跳,隨即定了定神,才發(fā)現(xiàn)這個老人的目光有些呆滯,那絕非一個年輕人的模樣,也更不是耗子會有的神色。 他靠近棺材,將沉重的棺蓋推開,其他幾個死者的女兒和孫女都看了過來,目光中也透露出怪異,仿佛大家都在害怕著什么。 我也同樣在擔心,擔心耗子被認出來,可是對方只看了一眼,就被嚇的連連后退了好幾步。這仿佛是那副尊容的功勞,可是又不禁讓人感到詫異,即便是這恐怖的模樣,又怎么可能把一個活人嚇成這樣。 除非,他看到的和想到的都和我們不同,或者這棺材里的人已經(jīng)成為了一個死人,而他所看到的卻是比死人更加恐怖的存在。 我下意識的看向那個帶帽子的男人,想要質(zhì)問他是不是要將耗子殺死在這里,來讓這幢喪事進展的更加順利。 但只這一眼,我又覺得這個人的裝束不對,那本該是雪白的帽子,此時卻怎么成為了黑色的。 除此之外,還有什么地方不對,我環(huán)顧整個房間,感覺它白花花的,而沒有一點活人的氣息,好像所有人都死去了,在這樣的一個地方,被封在棺材之外。 “它……它究竟是誰?”他移開目光,立刻又看向棺材,心中充斥著一種難以置信。 我上前將他扶住,卻感覺他身體一陣冰涼,仿佛一座奇怪的冰雕,甚至感覺不到一點人的體溫。 那帶帽子的男人皺著眉頭,目光也規(guī)避著接觸棺材,冷冷的回了一句,“你不是看了嗎?怎么不認識死者了!我到是不明白,你又究竟是誰,為什么忽然在這時出現(xiàn),目的又是什么,就是為了打擾家父最后一點安寧嗎?” “不,這不是……這不可能是……這棺材里的人,是一具尸體……這怎么可能……”他驚恐的看著棺材,又驚恐的看向不遠處的遺像,口中不斷重復(fù)著“不可能” “那棺材里的不是一具尸體,又該是什么,不是死者的模樣又該是什么!”那人忽然變的激動起來,但他的情緒卻很怪異,讓人看了也說不清楚為什么,仿佛是出自于一種莫名的恐懼,才產(chǎn)生的不受控制的戰(zhàn)栗。 我被心中的好奇促使,也看向棺材,赫然發(fā)現(xiàn)里面的那個人,隨即也恐懼的瞪著眼睛,看向遺像,又立刻發(fā)現(xiàn)那棺材在被之前攔我們的人推上。 那棺材里居然真的就是遺像上的尸體,根本不是耗子,仿佛這里也沒有一個叫耗子的人存在過。 第三十四章 末班 我透著面具的眼睛,看向?qū)Ψ胶鋈幌氲搅耸裁?,感覺他也能夠意識到那個可怕的結(jié)果,仿佛這個人也知道,棺材里的尸體不是死者。 面具蓋住了那人驚恐的神色,但我卻能感覺到,因為自己感覺到的恐懼和他一樣。 但除了我們,其他人都好像無法感覺到它,也不理解它的恐懼,因為大家都在回避,不敢面對,帶著種種僥幸,甚至拒絕接受它的真實性。 我無法認真解釋清楚自己心里的想法,看到他也是這樣的,他矗立在自己思想中的恐懼和意識中的驚慌之下,甚至不相信這里的所有人。 他的目光掃過這些人,并不是質(zhì)疑什么,而是不敢相信,他們居然沒發(fā)現(xiàn)這棺材里的不正常,那尸體本不該是這個樣子的。 或許那些人都是冷漠的,他們知道了又能如何,又該怎么去阻止一切發(fā)生呢,死者已逝,這終成定局,因此繼續(xù)想下去,也只會給生者帶來苦難和憂愁,到不如匆匆而活,何必要多關(guān)注什么呢? 感覺到這樣的默然,是一個生命對另一個生命的匆匆,表現(xiàn)出如此疏遠的距離,卻又要做出這樣悲哀的形式。這一切都形成了讓人感到錯愕的對比,可是發(fā)現(xiàn)它的人屈指可數(shù),揭示它的存在,更會成為一種無奈的嘆息。 棺木又被合上,那長子避開里面的尸體,語氣卻更渲染出一種匆匆的形式感,對我們的種種指責,也更加顯示出這個人的漠然和急于將我們趕出去。 我們被這個側(cè)臉長著黑痣的人拉了出來,我呆呆的想著,聽著在靈堂里發(fā)生的,發(fā)現(xiàn)的一切,又看看另一張面具,那面具人默然不語。 “那個人,那尸體……是你要找的人嗎?”我試著詢問對方,卻見他兀自搖頭,又聽那個將我們帶出來的人說,“人都死了,見和不見,又有什么用處呢?你們回去吧!讓逝者安息吧!” 我不置可否,最后看了一眼那座靈堂,感覺耗子已經(jīng)不在這里了,可是在棺材被推進去之后,里面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