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犬篇 29.溫柔的愛
在黑暗里的人,哪怕星芒也會握住。 是啊,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救贖?又哪有那么多需要被救贖的人? 救贖這件事聽起來神圣又史詩,但其實它很小,每分每秒都在發(fā)生。 一張發(fā)票、一個微笑,一個一元銅板。無足輕重,但也許正在劇烈的改變一個人,猛力將他從深淵里拉起。 我們永遠不會知道救贖給了誰,又會被誰救贖。因為它很小,又總是被誤解。人其實很容易一蹶不振,卻也異常堅強,沙粒般的希望也會被人們抓緊,哪怕那么小,也足以耗盡一生拼搏努力。 蘇惠全是范良的沙粒。星芒般的希望。 他一開始只是需要一個人分散他的注意力,因為他幾乎被仇恨淹沒,萬劫不復(fù)。 荷包蛋在平底鍋里滋滋作響,范良輕輕松松把蛋翻了個面,總匯三明治里面的蛋,蘇惠全不喜歡太熟。 這是在他跟著他的第三個月知道的。 他咬了一口三明治,皺起眉頭,隨后趕緊喝了一口飲料,蛋黃乾巴巴的。 那時候開始,范良就覺得蘇惠全很可愛。 猶沒道理的,分明只是挑剔,卻總有一個人眼底你的種種毛病都會是可愛,不是嗎? 荷包蛋很快起鍋,范良又煎了幾根熱狗。冷凍熱狗下了熱鍋,濺出了油。 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 其實范良也曾擔心過。自己追求一輩子的平淡,會不會在真正到手以后又不甘?已經(jīng)無法平平淡淡活著了。也許他會那樣。 可實際風平浪靜以后才知道,原來人很容易就能適應(yīng)安逸。 能舒舒服服活著又何必過得岌岌可危? 平淡的假日,平淡的早晨,替愛人做份三明治。 家里還有一些東西慢慢在整理,就堆在其中一間空房間里,蘇惠全一大早起床后就窩在那里頭,范良做好了三明治,心想替他打杯果汁后再喊他。 可還沒切好柳丁,蘇惠全就跑了出來,手上抓著個木頭盒子,看起來有些沉,卻不是那么大。 「范良!你看看這是什么?!」 那房里的東西都是范良的東西居多,他一點點一點點,搬過來的物品。長年飄泊在外,到處更換住處,其實很多東西都遺失了,也早忘了自己原本擁有著什么。 可那盒子他記得。 范良連忙放下水果刀,湊到了桌子邊,「你在哪里找到的?」 「就在房里那大箱子,你前天說『反正這些東西放這么多年我也沒想過缺什么,這整箱要整理麻煩死了,乾脆燒了』的那個盒子里?!固K惠全沒好氣。 范良那些破回憶他每一個都想替他珍惜,反觀范良自己,一點感覺也沒有。提起整理那些舊東西,就懶懶散散的。 ……不過現(xiàn)在看上去倒是神采奕奕了。 他找到了他父親給他的槍。 十九歲那年,那把槍。 老式雷管槍,收藏大于實用。 范良打開了盒子。盒子里塞滿了乾燥劑,他一一撥開那些東西,拿出了那把槍。 魔怔般看著。 蘇惠全是懂槍的,那把槍要是不改一改,不太可能還能使用,太老了。 「范良,你要是想改我能幫你整理?!?/br> 范良一聽看向他,隨后微微一笑,「那倒是不用……哇,這真的好懷念啊。沒想到是被你給找到了?!?/br> 「你還想燒了。」 「就是說啊。」范良笑了出來。 他的笑容現(xiàn)在真切多了。被外頭的陽光點亮,暖暖的光。 「范良……那什么……」蘇惠全有些扭捏,這些話其實想說很久,但又不知道怎么開口,就被他含著,但現(xiàn)在的氣氛……應(yīng)該能說吧? 「怎么了?」范良揉了把他的頭,念舊也是風風火火,一下就結(jié)束了,他把槍收好了,洗了手又回頭切起了水果,「三明治都涼了,等會玩好了,肯吃飯了的時候要吃記得放微波轉(zhuǎn)幾圈?!?/br> 蘇惠全又跟到他身后,拽了拽他的衣服,「你聽我說……我要說很重要的事?!?/br> 范良回過頭,「很重要的事?需要我一直盯著你眼睛聽你說的那一種嗎?」 「不要那樣,你那樣我說不出來?!?/br> 「哈哈,那你到底要我怎樣?」范良笑了出來,又放下工作,「我聽你說?!?/br> 「那你不要看我?!?/br> 范良扭過頭,看著窗外。 「我想跟你去掃墓?!?/br> 他一怔。笑容卡在臉上,僵了幾秒。他回過頭,「你說……什么?」 「掃墓……快清明了,我想……」蘇惠全扭扭捏捏的,越說越小聲。 范良心都化了,一陣感動。拉過他一把抱住了。 他心跳很急,蘇惠全窩在他懷里,一下一下數(shù)著。 他知道范良暫時不會開口。因為他總是適應(yīng)不了被認真對待的時候該怎么反應(yīng)。 溫柔會讓他那不可一世的腦子打結(jié)。 但久了就會習慣了吧?范良總會知道怎么反應(yīng)。 好比現(xiàn)在跟他撒嬌,他也不會再僵硬著身體把他推開了。 溫柔的愛,有天范良一定也可以接受的心安理得的。 「我很高興。」范良總算開口,把他又抱得更緊,「家人……家人才會一起掃墓的吧?」 「通常是那樣沒錯。我也的確是你的家人不是嗎?狗東西,你只有我了?!固K惠全笑道。 范良隨他喜,也笑了?!改且趺锤郯謰尳榻B你?」 「……嗯……」 「算了,他們應(yīng)該早就知道了?!狗读加值溃杆麄兲畚?,保佑我,那就一定也會保佑你。因為我只有你不是嗎?既然保佑你,那一定認識你?!?/br> 蘇惠全微微一笑。「是嗎?」 范良偶爾就會像個孩子,但蘇惠全卻很喜歡他這樣的時候。那稍縱即逝的脆弱,彷彿替他獨留的溫柔。 「不過既然清明快到了,樹也差不多要開花了吧……」范良喃喃,替蘇惠全把早餐放入了微波爐。 「什么花?」 「你猜猜?」范良打開了果汁機。 刀片掃過果rou和冰塊,聲音有些大,蘇惠全跑到了窗邊,看見樹上的葉子有些裂了開來。 倒不是像壞了還是什么的,就往旁邊打開?!阜读寄鞘鞘裁矗?!」 他的聲音蓋過了果汁機,范良倒出果汁,喝了一口。 太酸了。他突然就很想看一看怕酸的蘇惠全喝下第一口的表情。 「什么?」他走到他身邊,自然的把果汁給他。 蘇惠全接了過去,指著樹頂,「你看!」 范良順著他指尖望過去,「喔喔,看起來要開花了呢?!顾芸彀涯抗廪D(zhuǎn)了回來。 蘇惠全正好埋頭喝了一口果汁?!竿郯 顾櫰鹆艘徽麖埬槪负盟?!」 范良笑了,湊上前當即給了他一個全世界最甜的吻。「還酸嗎?」他笑問。 蘇惠全搖了搖頭頭,隨后又點點頭,「還很酸?!?/br> 真可愛呢。撒嬌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