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藏驕 第70節(jié)
以如今文相的地位,在宮里安插幾個人并不是難事。 文相以為,她早便知道慕遲想要宮變,所以才在雁鳴山上選擇隨慕遲跳下山崖,送他去楚州? 就像他選擇幫助慕遲發(fā)動宮變一樣? 喬綰看著程清川:“我對大黎從沒什么恩情,我只是為了自己以后的榮華富貴。” 程清川垂下眸子:“在下從不看人說了什么,只見人做了什么?!?/br> “你這書呆子!”喬綰有些惱怒,在原處徘徊了兩步,伴隨著金梏的清脆聲,她陡然停在程清川眼前,“若本公主一定要你幫我呢?!?/br> 程清川剛要說什么,喬綰再次打斷她:“我不會死。” 程清川微怔,安靜地看著她,半晌長嘆一聲:“長樂公主即便真的混入接親使團中,也走不了多遠(yuǎn)便會被發(fā)現(xiàn)的?!?/br> 喬綰知道他松了口,又道:“只要在被發(fā)覺前,我作為昭陽公主死在所有人面前,不就可以了?” 程清川臉色一變。 喬綰笑了起來:“這樣,大齊那邊不知昭陽公主的真假,畢竟人死為大,也不好再追究,而我也能離開陵京。” “可萬一……” “你幫我備一輛與大齊使團同樣的馬車,”喬綰打斷了他,她走到程清川跟前殷切地看著他,見他仍猶豫,抿了抿唇道,“只當(dāng)你回報那日圍場我對你的救命之恩?!?/br> 程清川望著近在眼前的女子,低眸看向地面上的金梏,半晌啞聲問:“公主要將馬車安排在何處?” 喬綰聞言便知道他應(yīng)了,卻還是頓了頓。 她直直地看著燭臺照不到的昏暗角落。 程清川并未催促,只安靜等待著。 喬綰想,代嫁也挺好的,還能自行選擇自己“死”在何處。 這個地方不能離陵京太遠(yuǎn),免得使團還沒趕到便被抓回去;也不能太近,即便是假的,她也不想“死”在陵京。 況且,她也想選一個風(fēng)水極好的地方,畢竟……從此以后便再沒有長樂公主了。 只是,喬綰又一次不合時宜地想起慕遲還不是小畜生的時候。 ——她其實已經(jīng)很少想起了。 有一日,他看著她的眼睛對她說:“公主看起來很孤單。” 所以,那之后,她認(rèn)真地想過,離開陵京時,要帶著倚翠,還有他。 良久。 喬綰抬眸,揚眉笑道:“雁鳴山?!?/br> 作者有話說: 我短了,沒能肝到跑路tnt 昨晚熬大夜 頭疼得要命 好久沒有小紅包了~ 本章50個小紅包降落! 47838453 4個; 楠楠不吃魚 2個; trol、24556758、會長大人、cloudyee_小巫巫紜er、失憶、喵眠花下灬 1個; 第44章 、墜崖 初六這日, 陵京晴了幾日的天陡然陰沉,灰云漫天。 蕭瑟冷靜的皇宮卻熱鬧起來,宮道上厚重的紅毯蜿蜒至大殿, 石燈幢與宮檐下系著紅綢。 殿內(nèi)龍鳳環(huán)柱,彩綢繞梁,配之以梁上的金龍喜鳳, 處處繁華若夢。 文武百官分列兩側(cè)與結(jié)親使團入席, 皇帝喬恒與昭陽公主生母云貴妃坐于龍椅鳳輦上, 接受群臣叩拜。 而龍椅的后側(cè)方,幾頁江山社稷屏風(fēng)后, 放著一尊座椅。 若隱若現(xiàn)的屏風(fēng)后,慕遲平靜地坐在座椅上,蒼白如玉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椅側(cè),另一手把玩著酒杯,目光淡淡地從大齊的使團身上一掃而過。 不知多久, 尖銳的嗓音在大殿上響起: “宣昭陽公主覲見!” 眾人紛紛朝殿門處看去。 慕遲眸光微動,循著眾臣的視線看過去。 今日的喬青霓穿著一件云錦描金嫁裳, 如火如霞,嫁衣外以金線繡著栩栩如生的鳳凰, 未曾蓋喜帕, 只戴著華麗的鳳冠,前額的珠翟只微微晃動著。 雍容華貴。 可…… 慕遲的神色卻不覺有些恍惚起來。 朦朧之中, 喬青霓的臉變成了喬綰的模樣。 她素來放肆, 最愛這樣的紅裳金飾了,似乎也只她能穿出味道來。 可若是她來穿, 那嫁裳定不會如現(xiàn)在這般規(guī)整, 她走起路來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 裙擺搖曳著,真就如同正在燃燒著的一團火焰。 那前額的珠翟也不會像現(xiàn)在這般老實,定會蹦跳地雀躍不止,像她這個人。 也定不會乖巧地任由那沉重的鳳冠壓著她的頭。 她怕是會在無人注意之處,煩躁地?fù)芤粨艿灾?,松一松鳳冠,然后緊鎖著眉頭問身邊的嬤嬤“這繁瑣的禮儀何時結(jié)束”。 若是得知還有許久許久,她嫌棄地撇嘴說上一句“這親本公主不成了”也不是沒有可能。 這樣嬌慣又蠻不講理的性子,若是成親怕是須得人哄著騙著才行。 想到那個畫面,慕遲的呼吸不覺一緊,輕敲著椅側(cè)的手不覺頓住,胸口處像是無端升起一股溫?zé)岬母杏X,在冰冷的軀體內(nèi)歡快地奔涌著,他的唇也不覺勾了勾。 若是喬綰,只怕一大早起來上妝都要好一通折騰…… * 昭陽公主偏殿。 倚翠小心翼翼地扶著鳳冠,以金釵插入喬綰高聳的發(fā)髻中,前額珠圓玉潤的珍珠串成的珠翟晃動著:“公主,好了?!?/br> 喬綰看向銅鏡中的自己,紅妝濃抹,朱唇鮮紅,她不覺一笑:“倚翠,你這妝上的越發(fā)精進(jìn)了?!?/br> 倚翠不見被夸獎的喜悅,只滿眼擔(dān)憂地看著她:“公主,您真的要替昭陽公主嫁人?” 在她心中,穿了嫁裳,便是沒有嫁人,也差不多了。 可公主尊貴無雙,怎能……怎能給人做代替? 喬綰站起身,前額的珠翟雀躍地跳動著,她挑眉一笑:“不是說了,我們不是嫁人?!?/br> “而是我們要自由了?!?/br> 她的衣裳首飾早已收拾利落,還有小一萬兩的銀票,加上喬青霓的兩萬兩,無論去哪兒都可以榮華富貴過一生了。 喬綰甚至已經(jīng)想好,等找到一個每年都可以看見雪的地方,便買處宅子,請幾個丫鬟護院,做個小生意,她便每日巡視下鋪子,查查賬本。 若是足夠幸運,碰見一個讓她心動的人,便成個家,若是碰不到,便就這樣恣意終老。 倚翠看著喬綰,動了動唇剛要說些什么,門外傳來一聲極輕的叩門聲。 喬綰拍了拍倚翠的肩:“好了,時辰快到了,你也去收拾一番。” 說著,她走到殿門外,小心地打開門,探頭看去。 程清川正站在門外,看見門開便拱手道:“參見長樂公主……” 聲音卻在看見眼前人時低了些。 往日坊間總說昭陽公主國色天香,可今日二人分明同著嫁裳,卻不知為何,他只覺長樂公主身上這樣張揚的生機,仿佛周身盈了一圈光霧,足以令一切黯然失色。 “書呆子,怎么,看呆了?”喬綰揮了揮手,調(diào)侃道,“好看嗎?” 程清川猛地回神,耳根紅了紅,低咳一聲道:“約莫一炷香的工夫,便會有人攙著長樂公主上大齊使團的迎親馬車,到時便……” 他的聲音低了些:“再無長樂公主?!?/br> 喬綰聞言微怔。 程清川道:“長樂公主若是后悔……” “不會,”喬綰打斷了他,笑出聲來:“一炷香,我知了,多謝程公子?!?/br> 程清川聽著她第一次喚自己“程公子”,不知為何心中泛起些難以言說的低落,只俯身道:“在下先行告退。” 喬綰頷首,便要關(guān)上殿門。 “長樂公主?!北疽炎叩介L廊的程清川驀地喚了她一聲。 喬綰不解地抬眼看去,珠翟輕輕碰撞著,恰逢一陣風(fēng)吹來,吹著她身后的嫁衣徐徐拂動。 程清川沉默片刻,初次逾矩道:“長樂公主甚是好看。” 喬綰一愣,看著遠(yuǎn)處穿著青色袍服的背影,良久關(guān)了殿門,得意地笑:“本公主當(dāng)然好看。” 說完安靜了一會兒,輕聲嘀咕:“不對,以后不能再稱本公主了……” 與此同時,大殿。 昭陽公主已拜過皇帝與貴妃,慶典也已近尾聲,輕歌曼舞與笙簫絲竹聲逐漸淡去,群臣紛紛離席。 吉時將至。 大齊使團的人馬列于大殿前的丹墀上,以文相為首的文武百官立于玉階之下,遙遙望著。 慕遲未曾露面,只緩步上了城樓。 城樓上涼風(fēng)習(xí)習(xí),吹著他身上的白衣翩躚,玉冠下墨發(fā)揚起,眉眼昳麗而清冽。 他要親眼看著,他安排的婢子,上了李慕玄前來迎親的馬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