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辭青山 第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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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擠開傅承宇,推門出去。 中餐廳的飯菜香勾的人饑腸轆轆。 在這個時候,陳驕還有機會出神,想著在離開平安縣之前,一定要來吃一次這里的菜。 傅承宇不甘心,追在她的身后出來。 嘴巴里喊著:“陳驕!陳驕!你再考慮一下,你爸媽應該也希望我倆和好?!?/br> 陳驕走快了很多,沒停。 背后的傅承宇還在繼續(xù)說:“你不和我復婚,還真的以為能找到比我更好的嗎?” “陳驕,我是你最好的選擇?!?/br> 從中餐廳出去,冷風就嗖嗖吹過來,吹得她額前零星的幾縷頭發(fā)搖動。 背后傅承宇好像是去開車了,她走得更快了些。 鄭青山說,在那個圈子里能固守本心的人并不多。 傅承宇無疑是丟失自己最嚴重的一類人。 與從前的他已經(jīng)完全不一樣了。 陳驕吸了口氣,呼得太急,冷空氣嗆入肺里,她捂住唇咳嗽起來。 鄭青山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xiàn)的。 他開了一輛很低調(diào)的寶馬。 車窗打開,他鼻梁上架了一副金框眼鏡,讓他的冷淡里多了幾分斯文。 他透過車窗朝著她溫和笑了下。 薄唇揚起一個無可挑剔的弧度,看起來像是一只要騙人的老狐貍。 之前幫傅承宇的時候,陳驕也在那個圈子里,聽過很多關于鄭青山的傳聞。 那些相熟的客戶們,對于他只有一個評價——年紀不大,卻不好惹。 但偏偏,陳驕就在酒醉后惹了。 也不知道這種惹,會不會有禍事上身。 他坐在車里,陳驕站在車外,她將規(guī)整的頭發(fā)又撩了一遍,微笑著喊了他一聲:“鄭先生?!?/br> “嗯?!彼瓚艘宦?,“我和朋友來這邊吃飯,正好看到你……” 他說話停頓了下,一雙微笑著的眼對上她,“還有傅總。” 得,這就是讓他看了場鬧劇。 實在是沒想到,她二十九年來最狼狽的時候,都被他看在眼里。 陳驕一時有些尷尬,沒接話。 鄭青山從車上下來,替她打開了副駕駛的門。 陳驕訝然抬頭,“鄭先生,你這?” 鄭青山道:“傅總開車去了,一會兒就能追上你。” 在被傅承宇糾纏和上鄭青山的車之間,陳驕選擇了后者。 第5章 夏天的雨 車上開著空調(diào)。 還有一股烏木沉香的味道,這是鄭青山的香水味,她曾在那晚聞到過。 兩個人心照不宣地都沒提同學聚會那晚的事情,任由窗外熟悉的光景飛逝過去。 陳驕扭頭看著窗外,假裝出神。 她余光暼見搭在方向盤上的手,修長的,骨節(jié)分明。修剪得宜的指甲,也泛著通透的玉石般的白。 空調(diào)開得有些熱。 陳驕拉了拉毛衣的領子。 鄭青山睨過來,陳驕就沒動了。 過了片刻,他伸手過去將空調(diào)關上,這才說話:“傅總?cè)ツ隇榱似桨部h的項目跑了很久?!?/br> 陳驕垂下眼簾,沒什么情緒地說:“嗯。” “客戶那邊有意讓你加入?!编嵡嗌降f了下去。 聽到他說的,陳驕愣了下。 隨即苦笑,看向認真開車的鄭青山,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怎么說。 她說傅承宇怎么會低三下四回來找她,原來是需要她進入這個大項目。 現(xiàn)在這項目正在鄭青山手上,他自然是不愿意訊言科技插進來分一杯羹。 今天帶她走,告訴她這些,也是不想項目出差錯。 陳驕道:“我知道了?!?/br> 鄭青山沉默一瞬,才“嗯”了一聲。 兩個人之間又是長久的寂靜。 說起來,鄭青山年輕的時候就不大愛說話,雖說嘴角和眼尾總是帶著溫柔的笑,但陳驕能看出來,笑未達眼底。 這次她是真的出了神,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雖然說三中只是在平安縣里,但他的教學質(zhì)量卻是在市里數(shù)一數(shù)二。 所以不少外地的學生也會慕名前來讀書。 在陳驕的記憶里,三中生源繁茂,一眼看過去都是穿著校服白花花的一片。 愛把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的教導處王主任,每天早晨都會站在校門口檢查儀容儀表,用不是本地的語調(diào)著急喊著:“這位同學!你的校服呢?怎么能不穿校服呢!還有那位同學!你染著一頭黃頭發(fā)像個學生樣嗎!” 陳驕一貫是個平平無奇的乖學生,混在全是校服的人群里,誰也叫不上她的名字。 陳驕順著人流到班里,所有人都在忙著抄周末的作業(yè)上交。 陳驕不需要抄別人的,早已經(jīng)利用周末的時間做好。 從數(shù)學到語文,再到物理。 她在物理課代表的課桌旁停頓了下,低頭能看到他校服褲腿都掩藏不住的一段腳腕。 清瘦又有力。 心里的動靜,鼓動著。 “交作業(yè)?”彼時還是少年的鄭青山掀起眼皮,淡聲問。 陳驕手忙腳亂將物理練習冊握緊,“沒有。”然后很快地從他身邊走過。 她余光暼見,從他身邊的窗戶看去,能看到教學樓外的十多年歷史的桐樹。 放遠看去,是鋪著人工綠草的足球場,還有兩三個學生結伴踢球。 陳驕勾起嘴角,握著練習冊的手緊著,快步穿過,一把撞在嬉鬧的葉彩身上。 葉彩問了句:“哎陳驕,你這么著急干嘛呢?” 陳驕搖搖頭,藏著心事說:“忘記帶物理作業(yè)了?!?/br> 葉彩有些失望:“好吧,我還說讓你借我抄一下呢,嗚嗚嗚,物理作業(yè)太難了!!” 陳驕撩起耳邊的頭發(fā),輕輕笑了下。 她笑彎了眼,“沒事,可以慢慢做。” “哼,你成績好,說的倒是容易。唉,我要是有鄭青山那樣的智商就好了,閉著眼睛都能考七百分吧……” 葉彩的哀嚎,在一場驟然來臨的大雨中響著。 被墻壁擋了大半的桐樹,葉子嘩啦啦地吹拂點頭。 陳驕低著頭笑,和他看過一樣的風景,和他說上一句話,是她那一年最值得慶賀的事情。 那時已經(jīng)是開學的第二個月,一場雨后天氣就轉(zhuǎn)涼了。 陳驕終于和鄭青山說上了第一句話。 雨一直下到放學。 風里已經(jīng)有秋意的肅殺和凜冽,老桐樹的葉子被吹得落一地。 陳驕沒帶傘,站在學校走廊下。 熟識的同學之間互相抱著同撐一把,也能撐到公交站去。 陳驕回頭看了眼葉彩,她和誰的關系都很好,已經(jīng)有好幾個同學央著她一起。 陳驕將心思作罷,她只能頂著書包快快地跑到公交站臺去,或許還能正巧趕上一班。 她沒入雨幕之中,雨不算大,卻還是就濕透了校服,頭發(fā)濕著黏在臉頰和脖子上,襯得她白森森的。 她沒有回頭,一路跑出了學校。 校門口,鄭青山正撐著一把黑色的大傘,徐徐前行。 她放慢了腳步。 身旁一道撐著透明雨傘的女孩,快步追了上去,笑盈盈地跟在他的身邊。 女孩子只顧著自己說話,他還是抿著薄唇,時不時只客氣地點下頭,他一向是不愛說話的。 他的眼珠在潮濕的雨里,仿佛籠罩上一層濕意,也不知道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陳驕認了出來,那個女孩是鄭青山開學第一天救下的女同學。 她不知道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