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幾曾識干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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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浮云庵的一間廂房之中,燭光照明之下,永嘉換上了肖日新為她訂購的灰藍(lán)色夾棉襖裙,驚訝這套嶄新的粗布衣裳竟是如此合身。當(dāng)然,這類服裝款式并不貼身,寬度差不多還不算太稀奇,但長度幾乎正好,就表示自己的高度,日新七年多以來都記得非常清楚!永嘉這么想著,雙頰不禁泛紅起來。 荇兒在一旁收拾折疊永嘉換下來的公主服裝,看著永嘉變裝之后的樣子,笑道:“好合身呀!看來,肖公子當(dāng)初很細(xì)心注意公主的身材,而且對公主一直念念不忘呢!” “你就是愛多嘴!”永嘉啐道,含嗔瞪了荇兒一眼,就往外走出了廂房。 日新站在燈火長明的佛堂內(nèi)等永嘉。他一見永嘉走來,就發(fā)現(xiàn)村姑打扮不但并未使她減色,反而更顯出了她天然的活潑俏麗。他不禁看呆了。 不過,他很快察覺永嘉在他注視下赧然垂睫,就趕緊拱手道歉:“公主荊釵布裙,不掩國色,在下難免多看幾眼。請恕在下失禮!” “你,其實(shí)不用如此多禮。”永嘉低首斂眉,小聲說道。 “公主,請了解在下為何必須嚴(yán)守禮教之防!”日新感嘆道:“一方面公主既在修行,在下就不該打擾公主清修;另一方面,闊別七年以來,在下已有了一妻一妾,也有了孩子。在下知道,公主生平最恨男人納妾,因此,再也不敢對公主存有任何妄想!” “什么?”永嘉大驚失色,往后連退幾步,才以微顫的聲音問:“你,你已有一妻一妾?” “是!”日新垂下頭,滿懷感傷說道:“由于在下的大哥早夭,在下的祖母臨終前,曾囑咐在下一定要在二十歲之前結(jié)婚,以早日傳宗接代。在下十八歲那年初冬初遇公主,曾經(jīng)計(jì)劃隔年初春就託媒求親,并且暗自決定,只要公主愿意委身,在下絕對會堅(jiān)持一輩子不納妾!可是盼到了冬去春來,卻聽說公主已在佛祖面前許愿,終身不婚,而在下記得剛認(rèn)識公主的時候,公主就說過了想要一輩子不嫁。在下尊重公主的意愿,只好打消求婚之念。然后,就奉父命娶妻,又奉父命納了一妾?!?/br> 永嘉呆呆聽著,如同挨了一記悶棍,覺得好冤枉,卻有苦說不出! 日新接下去說道:“公主,請看在下放在跪墊上的這一對彩蝶風(fēng)箏!這是在下小時候親手做的。在下遇到公主之后,曾想把這對風(fēng)箏送給公主,作為訂情的信物,但因聽說公主發(fā)誓終身不嫁,只好作罷。如今,在下還是把這對風(fēng)箏送給公主,就算是作個紀(jì)念,也算是給公主保平安,因?yàn)?,在下這幾天還會逗留附近,萬一有宋軍sao擾公主,公主或荇兒趕快放起這一對或其中一隻風(fēng)箏,在下就會趕來相救!” “你這人,怎么總是想要救我?”永嘉勉強(qiáng)壓抑著千愁萬緖,苦笑道。 “在下說過,能為公主效勞,是在下的榮幸!”日新悵然微笑,低聲說道。 永嘉驀然感到眼淚涌上來,但她竭力忍住了。 “時候很晚了,尼姑們都已經(jīng)去睡了,公主也早點(diǎn)安歇吧!”日新努力裝出了平靜的語氣說道:“在下告辭!” 永嘉目送日新離去,心中無限酸楚。日新一踏出佛堂,永嘉就跌坐到佛壇前的地上。她雙手捧起了疊放在跪墊上的兩隻彩蝶風(fēng)箏其中一隻,眼淚簌簌落在彩色繽紛的蝶翼上。 這一夜,徹夜無眠的除了永嘉,還有她的皇兄。生平第一次,李煜儘管有他在感情上最依賴的周薇同臥,也無法入睡。 次日是開寶八年陰歷十一月二十七日(西元976年陽歷一月一日)。宋軍就在這一天攻破了金陵城。李煜rou袒出降。寒風(fēng)中,一路上,金陵民眾看到梨形臉的皇帝裸露著瘦長的上半身,都不禁流下淚來。他們一方面悲傷亡國,另一方面卻又慶幸君主決定投降,以免宋軍屠城。李煜雖然從來無心于富國強(qiáng)兵,卻畢竟做到了體恤百姓,不忍為了戰(zhàn)至最后一兵一卒而犧牲他們。 李煜感傷投降,寫下了一首流傳后世的《破陣子》: 四十年來家國 三千里地山河 鳳閣龍樓連宵漢 玉樹瓊枝作煙蘿 幾曾識干戈 一旦歸為巨虜 沉腰潘鬢消磨 最是倉皇辭廟日 教坊猶唱別離歌 垂淚對宮娥 宋軍把李煜這篇悲涼的詞章拿去呈給主帥曹彬。曹彬看了,認(rèn)為這個戰(zhàn)敗國君主哭哭啼啼、真沒出息!只付諸淡淡一笑。 就在這時候,曹彬派去清點(diǎn)戰(zhàn)敗國皇室俘虜?shù)娜藛T回報:少了南唐皇妹永嘉公主,以及一名尚是女童的南唐皇女。 曹彬一聽,立刻親自去找李煜來問:“請問,根據(jù)名冊,閣下有一名尚未出閣的小妹,還有一名尚未及笄的女兒,怎么都不在閣下的家眷之列?” 李煜垂頭喪氣,坦白答道:“是這樣的,因?yàn)樾∨m然今年才十二歲,但是已經(jīng)訂親了,所以在貴國軍隊(duì)入京之前,就把她交給她未婚夫,帶出城去避難了。至于舍妹,她是自行留書出走的?!?/br> 他想了一想,又抬起頭來,懇求道:“舍妹一心修佛,與世無爭,請將軍高抬貴手,讓她隱居修行吧!” “不!”曹彬斬釘截鐵否決道:“圣旨有令,一旦金陵城破,一定要請令妹與閣下同去汴京。本將軍不能違旨!” 然后,曹彬就下令部屬搜索永嘉的畫像與留書。結(jié)果,在李煜長子仲寓的寢宮中,宋軍搜到了一張他為小姑姑畫的,接近完工的肖像。他們又在御書房看到了書桌上有永嘉留下來的一封短簡,信上表示將去一所尼姑庵暫住,請皇兄不必尋找,也不用擔(dān)心。 于是,宋軍就憑著那張畫像,去搜查金陵城內(nèi)外所有的尼姑庵。日新得到了消息,連忙跑去浮云庵找永嘉,帶她與荇兒離開。 他們一行三人才走出浮云庵不久,就在枯葉已落盡的冬日樹林中被宋軍攔截包圍。 永嘉眼看宋軍人多勢眾,不禁擔(dān)憂日新寡不敵眾。她做夢也想不到,面對劍拔弩張的宋軍,日新竟沒有拔劍相向,卻以命令式口吻叫道:“你們通通走開,讓路!” “大膽!”一名軍官喊道:“曹將軍有令,要帶戰(zhàn)敗國永嘉公主回汴京。眼前這名女子長得很像永嘉公主的畫像,咱們必得要帶她回去問話才行!你識相點(diǎn),快讓開!” “曹將軍?”日新鎮(zhèn)靜如故,冷笑道:“你別拿曹將軍來壓我!曹將軍還要向我打躬作揖呢!” 他說著,就從懷中掏出了一面金牌,給那軍官看。 那軍官一看,隨即雙膝發(fā)軟,跪了下來,打著哆嗦道歉:“殿下,恕卑職有眼不識泰山,沒認(rèn)出殿下!” 在場所有兵卒們一聽,也都趕緊下跪,齊聲喊道:“參見殿下!” “嗯!”日新不疾不徐應(yīng)道:“你們?nèi)纪讼掳?!?/br> “是!”軍官與兵卒們異口同聲表示遵命,就撤退了。 永嘉目瞪口呆,盯住了日新,冷冷問道:“殿下?你竟然是宋國的皇子殿下?” “是!”日新低下頭,滿懷歉意答道:“我就是曾經(jīng)向你求婚的宋國二皇子。日新是我的表字,我的學(xué)名叫做德昭。” “那你為何說你姓肖?”永嘉生氣受騙,憤然問道:“又為何假扮庶民,不照實(shí)說是宋國皇子?” “當(dāng)初,原本是父皇派我四叔給令兄送結(jié)婚禮物,我跟著來湊熱閙,沒想到會遇見公主?!钡抡蜒瞿樛蛱炜?,從相遇那天說起,悠悠解釋道:“我很想以最自然的方式來接近公主,因此不愿透露自己的身份。當(dāng)時,唐國常向宋國朝貢,唯恐宋國擧兵,因此,公主要是一開始就知道我的身份,對我必然心存戒備,那我就看不到公主的真性情了。至于為何說姓肖,那是因?yàn)椋ぴ谮w的走字上,而我一見到公主,就不想走了!” “哇!”荇兒脫口驚嘆道:“這個肖字的來源還真妙呢!” 永嘉瞪了荇兒一眼,又轉(zhuǎn)向德昭,含著馀怒說道:“你騙得我好苦!” 她說不出口的是:如果早知道,求親的宋國二皇子是你,怎會推辭?又怎會落到再見時你已有妻妾?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德昭連聲道歉,又低聲解釋道:“本來,我這趟來,只是想救出公主,讓公主免被俘虜,而既然我已有家室,也就無須向公主揭露我的身份了。不料,方才碰到那么多兵卒,我總不能出手打自己人,只好亮出皇子的金牌?!?/br> “你別再叫我公主了!”永嘉故意找碴,悻悻然說道:“我國已亡,哪還能再稱公主?你是戰(zhàn)勝國皇子,還叫我公主,豈不是諷刺?” “德昭絕對沒有譏諷公主之意!”德昭連忙澄清道:“在我心目中,你是永遠(yuǎn)的公主!只遺憾,我父皇一心一統(tǒng)天下,我無法阻止他併吞唐國。因此,我只好趁大軍攻下金陵之前,潛入城內(nèi),向公主通風(fēng)報信,使公主免此一劫!” “公主,”荇兒在旁說道:“聽來宋國二皇子確實(shí)處處在為公主著想,而且,他也真的救了公主。公主就別再生他的氣了吧!” 永嘉聽了,深深嘆出了一口氣,才平靜下來說道:“好吧!唐國之亡,完全不能怪你。至于你隱瞞身份之事,也不是什么滔天大罪,過去了就算了。如今,我只求平安。倘若你能護(hù)送我到一個安全的地方,讓我不再受宋軍威脅,就算我不枉認(rèn)識你一場了!” 她說著,就忍不住落淚??丛诘抡蜒壑校裢庑奶?。 “公主請放心!”德昭保證道:“不管公主想去何方,德昭必定全程護(hù)送,直到確認(rèn)公主安全抵達(dá),并且不再有追兵為止!” “我想起來曾經(jīng)聽說過,我的生母入宮之前,住在城南鄉(xiāng)下?!庇兰纬烈鞯溃骸耙苍S,我可以去找找,是否外婆家還有親人?” “好!”德昭一口答應(yīng):“我這就護(hù)送公主過去!” 他們一行三人正往南方走,竟然又在野外小徑上遇到一批宋軍。德昭又亮出了他的金牌。 這批宋軍正要放行,卻被一個洪亮的中年男性聲音制止住了:“且慢!” 隨聲而到的,乃是一身軍裝外面披著黑呢大氅的曹彬。他一走到德昭面前,就屈身行禮請安:“末將參見二皇子殿下!” “曹將軍免禮!”德昭客氣回應(yīng)道,又要求道:“請曹將軍撤下部屬,好讓我護(hù)送永嘉公主去她外婆家。” “回殿下,”曹彬畢恭畢敬答道:“殿下的話,末將不敢不聽,但是,官家的旨意,末將更不敢不從。請看官家的手諭!”他一邊說著,一邊就從懷中取出了一張軍令狀,雙手呈給德昭看。 永嘉在旁聽到了曹彬口口聲聲“官家”,先是怔了一下,才記起來曾經(jīng)風(fēng)聞:“官家”是大宋開國皇帝趙匡胤所制定臣民對他的特殊敬稱。 同時,德昭一看曹彬展示的軍令狀,就大吃了一驚,而質(zhì)問道:“父皇為何一定要你把永嘉公主帶去汴京?她只是一名帶發(fā)修行的弱女子,父皇為何不能放過她?” “這,末將不知。請殿下回京去問官家吧!”曹彬拱手屈身,敬慎答道。 于是,德昭只能以言辭安慰永嘉:“你放心!我一回京,就會去求父皇放了你!” 永嘉悽然看了德昭一眼,惻然搖了搖頭,就讓宋軍把她押走了。德昭則怔怔站在原地,目送永嘉穠纖適中的背影,黯然長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