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鸞 第79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炮灰親媽的兒子穿來了[綜藝]、愛意撩人[娛樂圈]、和大佬協(xié)議離婚后我失憶了、蓄意(h)、咬梨、沉醉 (1V1)、可以的話、最佳攝影獎(偽父女)、今夜無憂、總經(jīng)理與她的狗(1v1,人獸)
一邊卻派人飛馬傳書恒州與才被收復(fù)的柔玄與懷荒,命其全力牽制準(zhǔn)備馳援懷朔的柔然東路軍。同時截獲了柔然的信使,以重金收買,命其面見賀蘭霆時極言援軍被困、不得救援。 柔然的援軍久不至,城中糧草耗盡,加之冬日寒冷,騎兵多陷于凍餒之苦,苦不堪言。 反觀楚軍這邊,雖亦是長途作戰(zhàn),得益于源源不斷的戰(zhàn)略補給,夜夜篝火分炙,好不愜意。柔然士兵每每自城墻上望見,常常垂涎三尺。 又常常于城外高坡,命人夜奏胡笳,蕭瑟凄涼,使柔然士兵有懷鄉(xiāng)之念。一時之間,城內(nèi)人心四散,眾士兵都無心應(yīng)戰(zhàn)。 眼看勝利在望,桓羨卻依舊心憂不已。 他開始日夜懸心,懸心賀蘭霆會撕破臉將梔梔殺害,又后悔自己將她帶在身邊,以至于她落入胡人之手。 本不信神佛的人,也開始向上天禱告。 再等等他,再等等,只要這般圍下去,柔然必然不攻自破。他就能救她回來了。 如桓羨所料,圍而不攻了十余日后,柔然決定棄城退兵。 是某個天光破曉的清晨,柔然人從城北門突圍離城。 桓羨被從夢中叫醒,才歇了兩個時辰的他驟然清醒,自榻上跳下來,急急套上鎧甲出營遠望。 天還是黑的,月兒高高懸掛夜空,照于積雪之上,映得滿空晴明。 對面的城池似蟄伏的巨獸開始蘇醒,蠢蠢欲動起來。他立刻敏銳地捕捉到一絲退兵的意味,下令全軍出擊。 無它,正是柔然人抱頭鼠竄、無暇顧及戰(zhàn)俘的時候,他才有機會救下她。 原本沉寂的天地忽然地動山搖,枕戈待旦的楚軍奮起出擊,造好浮橋之后,龐大的攻城器械被一件件推過河去,將士的廝殺之聲動地驚天。 久受饑寒之苦的柔然將士自是敵不過楚軍猛烈的攻勢,被打得節(jié)節(jié)敗退。 一個多時辰后,千余楚軍順利從西城墻突圍,直奔薛稚所在的官驛而去。 灰暗的天空開始又飄起了雪,恰是此時,一個女人被人從懷朔鎮(zhèn)正門的甕城城墻上推了下來。 桓羨正乘于戰(zhàn)車之上,焦急地視察著戰(zhàn)局,忽然,恍惚間心有所感一般,他回頭向那處看去。 一抹紅衣自城墻上飄落,在剪玉飛綿的紛紛灑灑中如一只折翼的飛鳥急速在他視野里墜落,觸到地面時,發(fā)出“咚”的一聲悶響。 雖于萬軍嘈雜之中輕得有如一片鴻羽,卻似驚雷炸在他耳畔。 再于晶瑩的積雪上,慢慢滲出艷紅的鮮血來。 桓羨心臟一緊,不顧一切地攥住了韁繩,調(diào)轉(zhuǎn)車頭急奔城墻而去。 他翻過那名女子被亂石碾得血rou模糊的臉來,大片大片的鮮紅又如鮮血漫入眼簾,再滲入腦海,大腦中渾渾噩噩,無復(fù)清明。 唯有一道聲音在回響: 不……這絕不可能是她……賀蘭霆還要留著她來脅迫自己,又怎可能是她? 眼角好似有什么東西流下,漫過眼簾,也是深紅的。他竭力挽回了一絲清明,以手擦拭著女子臉上的血,似乎竭力想證明著什么,證明這不是她。 而這一切妄想都被那粒突然闖入眼中來的小痣打破。同樣的位置,同樣的淡淡的胭脂色,桓羨怔愕地看著她頸后的小痣,忽然間全身一震,有如照背潑雪,一霎之間,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作者有話說: 第71章 薛稚再度醒來, 是在一輛華麗的、轆轆行進的馬車上。 她是被顛醒的,迷蒙抬起頭的時候, 才驚覺自己方才枕在男人筋rou堅實的腿上。 “醒了?” 頭頂響起男人清朗如金玉的聲音, 溫溫正正,字正腔圓。 這一幕莫名有些熟悉,仿佛是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的。她迷惘地直起身, 想了片刻卻想不起來。 賀蘭霆一身玄衣貂裘,烏金馬靴, 除卻未有束起的長發(fā)、被皮革系在臂上的箭袖,形容裝扮與漢人貴族也沒什么兩樣。 此時微微躬著一條腿, 手里拿了本冊子, 背倚車壁而坐著,眼也未斜一下: “你叫什么, 梔梔?” 他曾聽薛家那小娘子這般喚過她。 薛稚仍舊愣愣地環(huán)顧著周遭的場景。她這是……在去往柔然的路上? 柔然退兵了? 久也沒有聲音,賀蘭霆還當(dāng)她是不愿, 淡淡斜她一眼:“怎么, 你皇兄叫得,我這個做表兄的叫不得?” 她回過神, 孤單寡女共乘一車的尷尬很快被壓在心頭的寒氣沖散, 囁嚅著唇應(yīng): “你不是不信么……” “怎么不信?!辟R蘭霆平靜斂目看她,“從見到你的第一眼起, 我就知道,你是姑母的女兒。” “有沒有人說過,你們長得很像?”雖然有幾分不屬于她的秀婉,想是那個使臣所致, 卻也很是難得了。 她點點頭:“京中人人都說我和我母親很像, 都是一樣的狐媚, 不要臉,勾引天子?!?/br> 她雖是意在極力撇清自己與桓羨的關(guān)系,卻也說的不算假話,鼻尖有次漫出些許的酸,如雪清冷的臉上也毫無表情。 “也是。” 賀蘭霆嗤笑。 “把你沒名沒分地帶到北方前線來,看起來,你的那位皇兄對你是不怎么樣?!?/br> 薛稚無言以對,更拿不準(zhǔn)他心間說想,只能問:“你要帶我去哪兒?” 他眉頭已經(jīng)皺了起來:“叫我什么?!?/br> “可以……叫大王表哥嗎?”薛稚忐忑地說。 “叫阿干?!彼馈!鞍⒏伞笔酋r卑語中兄長的意思。 又回答她方才的問題:“你不是說,你想回你母親生活過的地方看看嗎?先和我回可汗庭復(fù)命,先住一陣,等到明年天氣好轉(zhuǎn),再送你去賀蘭山?!?/br> 薛稚乖順地頷首,喚了一聲“阿干”,沒再問什么。 于她而言,這位并不相熟又感情淡薄的表兄是比桓羨危險百倍千倍的存在,她只有暫且順服于他,然后再做打算。 不過,若不是擔(dān)心被他用來脅迫桓羨,真要去草原生活,她也并不抗拒。 反正回去也是被他繼續(xù)鎖著,囚著,區(qū)別只在于手段或溫和或粗暴,總歸都是囚禁,從來也不損于他內(nèi)心的陰鷙和偏執(zhí)。去草原上吹吹自由的風(fēng),也是好的。 只是……謝郎,伯父伯母,還有青黛他們,知道了她的“死訊”,又該有多難過呢? 柔然本是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但自賀蘭霆掌權(quán)以來,為圖南,便將都城定在了距離陰山不遠的察布爾罕,也學(xué)漢人開墾山地,命婦女紡織,意圖自給自足,但總體來說,還是以放牧為主。 她被帶回了柔然的王庭,先隨賀蘭霆一起,回到他的府邸去見他的妻子,柔然的燕國長公主,郁久閭氏。 她是位肌膚微黃、相貌婉約的青年女子,年紀(jì)約莫二十五六,與賀蘭霆相仿,并不似漢家公主那般桀驁,而是親來了府邸門前等他。 當(dāng)薛稚被表兄從馬車上接下之時,她注意到,那位衣著華麗的婦人眼中一掠而過的怔愕。 “這就是宗望信中所言的你的meimei?” “是的,她叫賀蘭梔,日后就住在府中,還煩請公主照顧?!?/br> 公主點點頭,在他身后的馬車掃視一圈:“阿其若怎么不見你帶回來?” “她生了一場重病,死在路上了。”賀蘭霆神色坦然。 二人用柔然語交流著,饒是薛稚聽不懂,也能感受得到這對夫妻之間關(guān)系并不親睦,甚至有幾分他們漢人所說的相敬如賓。 她循著漢禮,向這位新謀面的嫂嫂婉婉一福。郁久閭氏笑了:“我會一些漢話,既是meimei,以后就喚我阿嫂吧。可敦,也是我的阿嫂,你們應(yīng)該見過?!?/br> 公主口中的可敦便是萬年公主。 柔然父死子繼,兄終弟及,如今的可汗,便是先一任可汗的幼弟,是被各大權(quán)臣勢力聯(lián)和推上去的,地位并不穩(wěn)固。 燕國長公主和其同母弟宗望的母親只是個宮婢,沒有勢力,加之賀蘭霆也不欲推宗望上位,可汗的位子最終落在了先可汗的繼母所出的嫡子身上。 當(dāng)夜,賀蘭霆歇在了公主房中。 薛稚被安排在他府中一處僻靜的院子住下,院名青瑯院,府中的布置多是塞上風(fēng)格,唯獨這一處仿照江左的園林、從楚國運來的石料與花木,請了來自建康的能工巧匠一點一點雕琢而成。只可惜此地寒冷,那些花木多半養(yǎng)不活,年年皆須派人去邊市上采購。 被派來服侍薛稚的柔然侍女說,這里,還從未有人居住過。 夜里,薛稚躺在與故鄉(xiāng)無異的綺床羅帷里,任芳枝替她涂著治療凍瘡的傷藥,有些睡不著。 “是我連累你了?!边@是一路上她對芳枝說過最多的話。 她被柔然人打暈帶走的那個晚上,身為她的婢女,芳枝也被一并帶來了柔然。沿途天氣寒冷,兩人手上都生了不少的凍瘡。 芳枝輕搖頭;“陛下既把奴婢給了您,奴婢便是公主的人。只是,陛下不知您安全著,眼下還不知道有多傷心呢……” 薛稚低下眉去,默了片刻才道:“他不知道就好。” 他最好是已經(jīng)當(dāng)她死了,否則,她活一日,他便一日不會放過謝郎他們。被人捏著七寸、沒有自由的日子她已經(jīng)過夠了,她累了,倦了,不想再和他糾纏下去。如果表哥可以收留她,她就愿意留下。 —— 卻說桓羨收復(fù)懷朔之后,為替meimei報仇,下令將士追亡逐北,一直將抱頭鼠竄的柔然人趕至幾百里外才鳴金收兵。 然,無論如何,meimei也回不來了?;噶w神情平靜,親自收斂了那具女尸,盡管期間幾度因鮮血入目幾近暈厥,最終,是伏胤代替他將女子已有毀壞的遺體收斂入靈柩。 又在心里哀嘆。 陛下好容易好轉(zhuǎn)的暈血癥,如今怕是徹底好不了了。 盡管女子的臉已被地上的砂石割破,但那名女子的確是公主無疑。 且不說墜樓之時連同他在內(nèi)的許多人都曾瞧見了她的相貌,這一身衣裳也是她離開朔州時的那件,由薛嬙親自確認過。最最重要的,連陛下這個枕邊人都已確認了是她,又怎可能不是。 人死不能復(fù)生,雖說節(jié)哀順變才好,但陛下的反應(yīng)實在平靜得可怕,反令他擔(dān)憂起來。 收復(fù)懷朔的第五日,大軍返程。 城中只留了幾萬人馬駐守,其余的,全跟隨天子扶柩西歸,三軍縞素。 盡管天子未有過多的流露情緒,幾日間,皆在照常地處理軍務(wù)。但也唯有親近的人知曉,陛下不過是強撐著心力,是做給外人看的。 無人之際,他時?;秀?,有時會對著靜默的空氣語聲溫柔地說話,就仿佛是公主還活著。 他甚至將公主的靈柩放到了內(nèi)寢之內(nèi),每日夜里,都要對著她的棺槨語聲溫柔地說說話,才能睡下。有幾次,甚至直接伏倒在靈柩上睡去了,反把服侍的宮人嚇了一跳。 因了此事,軍中的氣壓也變得極低,絲毫不似打了勝仗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