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半夏始終握著段融的手不肯松開, 段融就坐在她床邊, 哪都沒有去。

    易石青從外面進(jìn)來，告訴段融：“半夏出事的那地兒剛好是監(jiān)控死角，當(dāng)時在場的人都說沒看見她是怎么出事的，說可能是她自己不小心掉進(jìn)海里的。”

    “船上的人一個也別放走?！倍稳陧猩?，嗓音極冷：“一天不說實(shí)話就關(guān)他們一天?！?/br>
    “好，這個你放心?！?/br>
    易石青打算離開，無意中看見沈半夏緊抓著段融的手。從剛才開始段融就一直留在這邊，就沒離開過她。

    易石青走過去，想把沈半夏的手掰開：“這丫頭怎么睡著了還拉著你?！?/br>
    還沒碰到小姑娘的手，已經(jīng)被段融冷颼颼看了眼。易石青不敢再說什么，帶著高峰和崔山離開了病房，臨走時把門關(guān)上。

    房間里安靜下來，窗簾半拉著，光線昏暗。

    沈半夏做了一場很長的夢，額上慢慢滲出汗，臉色越來越白。

    她咕噥著說了句什么，嗓音含糊不清。段融朝她靠近，勉強(qiáng)分辨出她的話。

    “媽，”她小聲說著，面色虛弱，整個人有種易碎的脆弱感：“我每天都過得好累?！?/br>
    段融心里疼了下，好像有人拿細(xì)小的針一下下地朝他心臟上戳，他偏又找不到傷口在哪兒。

    他把沈半夏額上的冷汗擦掉，把她臉上貼著的碎發(fā)別到耳后，開口時聲音很?。骸皠e怕，哥哥會一直保護(hù)你?！?/br>
    ……

    易石青問過梁瑞涵很多次，推沈半夏下水的人到底是不是她。梁瑞涵信誓旦旦地保證絕對不是她，當(dāng)時人很多，沈半夏被擠進(jìn)了人群里，而她在外圈，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時候聽見有人大喊沈半夏掉進(jìn)海里了。

    易石青很怕事情是梁瑞涵做的，懷疑地盯著她：“你敢發(fā)誓絕對不是你？”

    “真的不是我！要是我動的手我就胖十斤，不對，胖五十斤！這樣行了吧？”梁瑞涵沒好氣。

    易石青知道，梁瑞涵這個人雖然喜歡段融喜歡得無可救藥了，但她其實(shí)本質(zhì)不壞，想也做不出這么心狠手辣的事。

    他去看屋子里被關(guān)起來的其她人，那些女生明顯全都害怕了，她們多少聽說過段融是個什么樣的人，整起人來是毫不手軟的，沒有人會不怕他。

    杜子騰聽說了消息趕過來，隔得老遠(yuǎn)就叫他女朋友的名字。

    吳燕跑到窗邊，哭著喊：“子騰，你快來救我，讓段融把我放出去！我都快嚇?biāo)懒?！?/br>
    杜子騰讓易石青放人，易石青指指屋里的梁瑞涵：“看見了嗎，我妹子都還在里頭呢，我要是能放人我能讓她關(guān)著嗎？”

    “段融在哪兒，我去跟他說?！?/br>
    “人跟醫(yī)院呢，你要是不怕死你就去?！?/br>
    吳燕還扒著窗戶哭個不行，梨花帶雨的樣子格外招人疼。杜子騰心疼地喊了幾聲心肝寶貝，聽得易石青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

    “半夏不是也沒出事嗎？”杜子騰沒辦法理解：“融爺這是發(fā)的什么瘋？不至于把一船的人都扣在這吧?！?/br>
    杜子騰怎么想怎么覺得奇怪：“難道他還真對那小丫頭動真情了？不是吧，就是豪門聯(lián)姻而已，他至于這么上心嗎？”

    “他上不上心我不知道，”易石青把煙踩滅：“我先提醒你一句啊，你最好問問你那女朋友有沒有動手。萬一查出來是她推的半夏，你猜融爺會怎么收拾你？”

    杜子騰看了看仍舊在哭的吳燕，搖頭：“不可能是她，她平時連只螞蟻都舍不得踩。”

    ……

    沈半夏睡到中午才醒過來，第一眼看到的是段融。他坐在床邊，身體往前傾，胳膊肘支在大腿上，一只手里舉著手機(jī)，在跟人打電話。

    沈半夏往下看，看見了兩人握在一起的手。

    手心抖了下，趕緊抽了出來。段融看她一眼，把電話掛斷。

    “醒了？”他起身倒了杯水，扶她起來：“把水喝了?！?/br>
    沈半夏接過來，垂著眼睫把水喝光。段融出去了一會兒，再回來時手里端了份餐點(diǎn)。

    他把小餐桌升起，餐點(diǎn)放下，筷子拆開放她手里：“為什么要去那么多人的地方？”

    “我想看鯨魚，”她的聲音小小的，生怕會被責(zé)怪：“好多人說那邊有鯨魚?！?/br>
    段融默了兩秒，問：“記不記得是誰推了你？”

    沈半夏搖頭：“人很多，我沒看清?！?/br>
    段融把粥蓋打開，冒著熱氣熬得香香糯糯的粥放到她手邊：“你先吃飯，我出去一趟，下午回來。”

    說完在她發(fā)上揉了兩下，轉(zhuǎn)身離開。

    一所私人庭院里，當(dāng)天在游艇上的人被一個個叫到一間黑漆漆沒有多少光的屋子，屋里站著一排人，最前面是正抽煙的段融。

    段融抬了抬眼睛，被送進(jìn)來的女生被他目光里的冷意嚇到，嚇得幾乎快站不住。

    每個女生只被問了三個問題。

    “推半夏下水的人是誰？”

    “你是真的沒看見還是人是你推的？”

    “眼睛既然這么沒用，不如挖了好不好？”

    沒有人能扛得住段融的這三句話，不等他讓人動手，就已經(jīng)全都說了出來：“是吳燕！我看見了，是她趁亂把沈半夏推下去的！”

    所有人都被放出去，只留下了吳燕一個。

    吳燕被人帶到后院一處泳池邊，蒙在眼睛上的黑布剛拿掉，人就已經(jīng)被推進(jìn)了泳池。

    一陣水花四濺，吳燕嗆了好幾口水，剛扒著池沿爬上來，段融雙手插兜朝她過來，兩名助手往旁邊讓。

    段融走到池邊，居高臨下看著她。他此刻的模樣如地獄修羅，身上冒出的冷意讓人不寒而栗。

    他朝著吳燕半蹲下去，冰冷的眼睛直盯著她，如在看一只死期不遠(yuǎn)的狗：“我的人都敢動，你還真是活膩了啊?！?/br>
    吳燕不肯承認(rèn)：“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是沈半夏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

    段融直起身，往她這里示意了眼。立即有助手過來，揪住吳燕的頭發(fā)把她往泳池里按，一直過去半分鐘之久才把人提上來。

    吳燕嗆得咳個不停，那人又要把她摁下去，她大喊了聲：“我說！我說！是我推的她?！?/br>
    她嚇得直哭：“我就是看不慣她那么輕松就能跟你在一起。段融，過去我追了你多久，你連正眼都不看我，我只能去找杜子騰，靠著他才能時不時見你一面。我就是嫉妒沈半夏，論長相，我不覺得我會輸給她，憑什么她能跟你在一起我就不能！我不服！她不就是投了個好胎嗎，如果她不是康老爺子的外孫女，她還有資格跟你在一起嗎？”

    段融一根煙抽完，薄薄的眼皮抬起，目光極其諷刺地從她臉上掃了一遍。

    他倒胃口似的冷笑了聲：“人長得不怎么樣，自戀的功夫倒好。你這種姿色還敢跟半夏比，誰給你的勇氣？”

    說完一眼都沒再繼續(xù)看她，生怕臟了自己的眼睛一樣。從煙盒里抖出根煙，叼在嘴里點(diǎn)燃。

    他抽了一口，煙拿下來，口中徐徐吐出白霧。

    “你既然這么不知死活，”他嗓音平靜，但每一個字都仿似浸了毒：“那我成全你。你說，我是把你丟進(jìn)海里喂魚，還是現(xiàn)在就弄死比較好？”

    吳燕臉上已經(jīng)沒有人色了：“段融……段融我知道錯了，你放了我這一次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杜子騰從外面趕了過來。他收到了消息，知道真的是吳燕動的手，也知道了吳燕這女人并不是真的愛他，而是為了接近段融才會勉為其難跟他在一起。

    杜子騰平日里對她的那點(diǎn)兒感情，早就在來的路上消散殆盡，此刻只想把這女人掐死。

    “段融，這事兒你別管了，我會教訓(xùn)她！”

    杜子騰怒氣沖沖地過來，對著水里的吳燕狠甩了一個巴掌，揪住她的頭發(fā)：“你他媽玩老子感情就算了，你還敢動我兄弟女人！吳燕，你到底吃了幾個雄心豹子膽啊，日子過得太好你犯賤是吧！”

    杜子騰直接把吳燕從水里揪了出去，拖到了一邊，吳燕的喊叫聲傳出來。

    段融一臉漠然地離開，走去前院坐上車，讓人把車開到了醫(yī)院。

    沈半夏想出院，這邊的醫(yī)生知道她是段融的人，并不敢放她走，一直把她留到段融過來。

    段融推開門，看到的是沈半夏端正坐在桌前，手機(jī)支著，里面在播放律法課，她手里拿了支筆，無比認(rèn)真地在本子上記筆記。

    段融走過來，就在一邊兩手抄兜靠站著，一直等網(wǎng)課結(jié)束，她關(guān)了手機(jī)，才說了句：“要出院？”

    “嗯，我已經(jīng)沒什么事了。”沈半夏收拾了東西站起來：“你不是要在今天回京嗎？”

    “明天回?！?/br>
    段融拿過她手里抱著的本子，帶著她坐電梯下樓。

    沈半夏一路默默跟著，坐上他的車。

    她察覺到段融的情緒很不好，不同于之前總是一副混不吝愛跟人玩笑的樣子，現(xiàn)在的他很少說話，眉眼中攏著一股深深的戾氣，好像隨時都能發(fā)脾氣。

    沈半夏不敢打攪他。

    車子離開醫(yī)院，在沿海公路停下。段融下了車，過來打開沈半夏這邊的車門。

    沈半夏下車，好奇問：“為什么又來這邊？”

    段融關(guān)了車門，一言不發(fā)牽住她往前走。

    走了幾步，沈半夏的步子慢下來。她人還虛著，腦袋有些暈。

    段融回頭看了看她，依舊是一言不發(fā)，突然把她從地上橫抱起來，帶著她往前走。

    沈半夏的心隨著身體的騰空而失重，腦袋更暈，但不是剛才病弱的暈，而是那種飄飄然的暈。

    段融一手扶著她背，一手托著她膝彎。她身上穿著背帶短褲，膝蓋以下露著，他的手毫無隔閡地挨著她白皙的腿部皮膚。

    太陽照下來，段融的皮膚算得上很白了，但跟沈半夏比起來還是黑了一層，胳膊與她的腿放在一起比較，有種明顯的膚色差呈現(xiàn)出來。

    沈半夏口干舌燥，又被太陽曬得有些睜不開眼睛，臉往里埋，聲音甕甕地傳出來：“你、你把我放下，我自己能走。”

    段融看她一眼，略把她放下去，卻并沒有松手，而是從橫抱變成考拉抱，一手穩(wěn)穩(wěn)托著她屁股，一手把她小小的腦袋按在他肩上。

    這下她的臉背對著陽光，曬不到了。

    而心臟跳得更快，呼吸都要開始亂。她的手撐在他肩上，想往外推，段融把她摁得更緊，聲音響在她耳邊：“老實(shí)點(diǎn)兒，別動?！?/br>
    沈半夏瞬間不敢再動彈了，小倉鼠一樣把燙起來的臉埋在他肩膀上。

    段融一直抱著她上了游艇，游艇上除了船員就只有他們兩個，沒有了那些亂七八糟的人。

    段融把她放下，命令船長開船。

    游艇朝著大海深處開去，岸邊離得越來越遠(yuǎn)。海風(fēng)徐徐吹著，空氣變得涼爽。

    沈半夏又一次問：“你帶我來這里干什么？”

    段融帶她去到船尾的位置，正是傍晚時分，太陽往下落，半邊天被燒紅，海天交接處美得像一場幻境。

    段融握著她肩膀讓她轉(zhuǎn)身，讓她面對著大海的方向。他兩手撐在欄桿上，將她籠在身前，她的背就貼在他懷里，心臟倏地亂跳。

    一陣不真實(shí)的幸福感中，她聽到了一聲鯨的長鳴，緊接著巨大的黑色虎鯨從海里騰空躍起，帶起萬千飛濺的水珠，碩大身軀在空中劃過一道優(yōu)美長線，重新躍入海中。

    沈半夏看得呆了，她第一次距離這么近看到這么大的野生鯨魚，被造物主的神奇震撼到，眼睛一刻不舍得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