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紅色帽
兩兄弟的談話持續(xù)了大概30分鐘,房門再次打開時,文年正好從沙發(fā)上抬起頭,只見邵丘岳還是紅著鼻頭,卻沒有再哭了,走到文年身邊扯住他的衣角坐下,也沒再提讓他留下的事。 文年側(cè)頭看著他哭的晶瑩的睫毛,忽然之間有點心疼他的懂事,雖然不知道邵向載在房間里和他談了什么,但效果終究是顯著的。 接下來的幾天,邵丘岳越來越黏文年,一句捨不得都沒說,而是用行動表現(xiàn)出他的依賴。 大家都發(fā)現(xiàn)了,卻沒人說什么。只有一開始還搞不懂情況的薛紳曾經(jīng)勸過幾句,可是后來見邵丘岳不太想理他,終于也后知后覺的察覺出什么,不再多嘴了。 逼近十二月底,天氣越發(fā)冷起來,一到傍晚起風(fēng)后,眾人便不愿出門,倒是文年和邵向載背道而馳,培養(yǎng)出了晚餐后散步的習(xí)慣。 這天,兩人間逛到廢棄工廠附近,文年想起之前邵丘岳跟他說過放鞭炮的事,問:「我來這里的第一天,你們就是來這里放鞭炮的吧?」 「嗯?!股巯蜉d摸了下他的手,冰的,立刻攥緊放進自己口袋。 文年在口袋里捏了捏他的手指,「那你們今年還放嗎?」 邵向載回握,「放,丘岳已經(jīng)說了。」 文年點點頭,抬頭望著郊區(qū)的星空,「不知道我走之前會不會下雪?」 去年初雪下的晚,除夕前的那一場大雪便是接著初雪下的,兩場相隔不到三天,難說今年會是如何。 「我想跟你看一場雪?!刮哪暾f。 「會看到的?!股巯蜉d手搭在他肩上,用力摟了摟。 快到家時,文年突然想起件事,拍了拍邵向載的手臂,「哎,我聽說薛紳最近認識了一個女生?是誰,他要追人家?」 「是朋友的朋友,」邵向載搖搖頭,「追不追到再說,就他那樣子會有女生喜歡他?」 認識了這么久,文年對薛紳也有些了解,雖然平時他確實看起來挺渾的,但在這事上文年卻難得沒有站在邵向載這,不能茍同的動了動手指,「要我說,你也別小看他,我看就有女生喜歡他那種個性?!?/br> 有病是真有病,但為人處事也是真的暖。 「除非奇蹟發(fā)生?!股巯蜉d不想反駁文年,只能漫不經(jīng)心的聳了聳肩,文年好笑的捏了下他的鼻子。 「我離開前請他吃次飯吧?!共豢煞裾J這一年薛紳確實幫了他們挺多,光是送飯這件事幾乎都是隨傳隨到,他生日的時候又請他們吃了頓海鮮,認識這個朋友,回請這一頓,不虧。 「等學(xué)期結(jié)束吧,」邵向載摸摸他的臉,「我看他最近夠忙的了?!?/br> 「怎么說?」文年很好奇,他倒是不知道薛紳除了在家里的小吃店幫忙,以及在面鬼混外還能有什么事能做。 「他媽之前不是給了他一萬塊零用錢,」邵向載頓了頓,等文年想起有這事后才接續(xù)往下說,「他還以為是他媽吃錯藥,結(jié)果那根本不是白給的,他媽說如果這次期末他沒考進班排前三十,他就可以等著接下來半年都沒有零用錢,直到畢業(yè)。」 文年訝異的張了張嘴,「……這么狠?」 他記得邵向載跟他說過,薛紳的成績一直是雷打不動的掉在班級后段,上課不聽,作業(yè)不寫,一班四十個人,考進前三十? 文年默默在心里替他默哀。 邵向載則有些幸災(zāi)樂禍,似乎非常熱衷于看好友水深火熱。 文年用手肘搗了搗他的腰,「不說他,你今天的進度看完了?」 「下午就看完了?!股巯蜉d順勢捉住他的手,重新塞進口袋,又湊近在他唇上親了親。 文年起了玩興的在他下嘴唇咬了咬。 上學(xué)期期末考邵向載只短短念了幾週書,班排就進步了三名,這學(xué)期為了更進一步,文年便針對他的弱項制定了補強計畫,邵向載一直很自覺,沒有人督促也學(xué)得很認真。 或許是因為太認真,免疫力下降,鄰近元旦時竟然感冒了。 幸好只是受涼,也不是很嚴重,咳了幾天嗽,流了幾天鼻水就好的差不多了。 正式入了深冬,天氣隱隱的像是要下雪,薛紳從他們家搬來了灌香腸的機器,一群人在院子里灌起了香腸,有豬的有雞的,有些要做成香腸,有些則晾乾做成臘腸。 邵丘岳依舊與文年形影不離,文年走到哪他跟到哪,小尾巴扮演的十分盡職,看的薛紳嘖嘖稱奇。 要知道,不是任何人都能忍受一個小話嘮整天在耳邊嘰嘰喳喳。 「晚上吃臘rou燜飯怎么樣?」邵父一邊往機器里加絞rou一邊提議。 文年在另一頭幫忙扶著腸衣,邵丘岳在他倆身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喊了一聲:「好?。 ?/br> 邵父又回頭朝正從屋里出來的薛紳說:「小薛也留下吃吧。」 薛紳端了一盆邵向載調(diào)好味的rou出來,憨厚的笑了笑,「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br> 邵向載跟在他后面,聞言拍了他的頭一下,「想吃就拿刀去儲藏室割幾串臘腸回來,別總想著吃又不動手?!?/br> 薛紳也不生氣,放下盆摸了摸被打的地方,轉(zhuǎn)身回屋去拿刀,「就你會使喚我。也罷,就看在你現(xiàn)在不會炸廚房的份上,我廢物一個,我認了。」 邵向載哼笑,「說自己廢物還說的這么理直氣壯?!?/br> 薛紳進屋了沒聽見,文年和他換手,無聲的笑。 薛紳可是從小在自家小吃店幫忙的,如果他是廢物那其他人真的就是殘廢了。 「我說,我們應(yīng)該找一天來包次餃子,趁文年還沒走之前?!寡澔貋砗筮@么說。 邵父點點頭,認同道:「小薛這主意不錯,冬天就應(yīng)該吃餃子?!?/br> 「還有火鍋!」邵丘岳舉手說。 「對!還有火鍋?!寡澟牧伺氖?,給邵丘岳小朋友點了個讚,「麻辣火鍋加蕈菇火鍋,這倆絕配!叔叔,我記得你們家有鴛鴦鍋對吧?」 「有的有的,」邵父應(yīng)著,想了一下,「我看就下週吧,你們週五就考完期末了對吧,週六剛好有空可以包餃子吃火鍋,你們說呢?」 「我可以?!刮哪曷柤缧α艘宦?。 邵向載看了他一眼,「我沒意見?!?/br> 邵丘岳:「我也可以!」 邵父點頭,轉(zhuǎn)向一直沒說話的薛紳,還以為他會理所當(dāng)然的同意,卻沒想他擺擺手喪著一張臉,說:「叔叔,咱們說吃飯就說吃飯不好嗎?為什么偏偏要提醒我下週就要期末了呢?」 「啊——」他把臉埋進手掌里哀號了一聲,「煩啊??!」 關(guān)于薛紳和他的零用錢的事邵父也略有耳聞,因此不是很訝異他在說什么,把灌滿的腸衣從邵向載手里接過來,綁好,沒有打擾他抒發(fā)心情。 另一邊邵向載一語不發(fā)的用一旁的抹布擦手,文年眨眨眼,竟然在他臉上看到隔岸觀火的樂趣,既無奈又好笑的搖了搖頭,走過去拍了拍薛紳的肩,「你期末還沒準(zhǔn)備好?」 「我永遠不可能準(zhǔn)備好的……」薛紳煩惱的抓抓頭發(fā),抓出一顆鳥巢。 文年能看出他真的很急切,但偏偏這種事他們也幫不上什么忙,況且邵丘岳還在一邊火上加油,「哈哈,薛哥哥好笨!」弄的薛紳更是惱怒。 「你不要跑!臭小子!你敢說我笨!我今天一定要讓你知道笨的人是誰!」薛紳跳起來,要去抓他,邵丘岳一邊笑一邊跑,一院子瞬間雞飛狗跳。 「年輕人精力就是旺盛。」邵父用懷念的口吻感慨道。 邵向載:「……」 這兩天鄰居一家人出去玩了,大黃借養(yǎng)在他們家,雞飛狗跳沒有狗,但滿院子亂撲的公雞倒是有一隻。 為了不讓雞毛飄進他們的絞rou里,文年趕緊去把受到驚嚇的大黃抓過來,送進工具房后面的小雞舍,邵向載按了按太陽xue,簡直想把這兩個搗蛋的踢出去。 文年趁邵父進屋拿東西的時候,走到他身邊壓了壓他的手,「熱熱鬧鬧的,挺好?!?/br> 邵向載反應(yīng)很快,捉住他的手捏了兩下,轉(zhuǎn)了話題,「明天圣誕節(jié),有想去哪嗎?」 「嗯?我想想……」文年托著下巴頓了頓,「沒想到,隨便找個地方逛逛吧?!顾麃砟铣且灿行∫荒炅?,但時常是學(xué)校、邵家、家教的地方三到四點一線,很多地方都沒好好看過。 「那你陪我買衣服吧?!股磉叺娜送蝗婚_口。 思緒驟停,文年驚奇的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滿臉詫異:「買衣服?怎么突然想起買衣服了?」 不能怪他大驚小怪,而是邵向載真的太少買衣服了,這一年下來也沒見他添置過什么新衣,大部分還是邵父出差回來給他帶的,他也不挑,穿的頗自在。文年實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讓他有興致自己去買衣服。 「不算突然。」邵向載聳肩,看起來倒是不打算多說。 那邊薛紳和邵丘岳跑累了,進入了休戰(zhàn)期,文年問不出個所以然,只好挑了挑眉:「神神秘秘的。」 隔日,文年帶著滿腹狐疑跟著邵向載來到商場,一路上不管他怎么問,邵向載都保持緘默,文年還在想他到底是要買多奇怪的東西,是怕他笑他還是怎樣,連一點風(fēng)聲都不愿意透露。 直到他們走進一間男裝店,看見邵向載挑的衣服,文年才終于意識到了什么。 只見邵向載一句話沒有,逕直從衣架上取下一件大紅色的帽t,文年眼珠骨碌了一圈,沒忍住笑了:「你就是要來買這個???」 他怎么也沒想到,當(dāng)初的隨口一說竟然就這么被記了下來,而且看這架式,這人似乎還記的挺深刻,「你要買這個干么不跟我說?我又不會說你什么?!?/br> 他的眼睛笑的彎彎的。 邵向載抿抿唇?jīng)]吭聲,自己走去試衣間試穿,文年看著他的背影,胸口被熨貼的暖暖的,邁步跟了上去。 這種被人惦記,不管說了什么話都會被對方記在心里的感覺真的很好。 「我就說你穿有顏色的衣服會很好看吧!」試衣間外,邵向載走出來,文年抱著兩人的外套,見到他眼睛都亮了,「買,就買這件,帥!」 說著還不吝嗇的用行動表現(xiàn)出了他的滿意。邵向載看著對方在自己身上上下其手,不常笑的眉眼都添了溫度。 「真的好看?」 「當(dāng)然啦!我還能騙你么!」文年擲地有聲,扶著他的肩讓他面向鏡子,指著鏡子說,「不然你自己看看,是不是很不一樣?!?/br> 是真的很不一樣。 邵向載的五官是屬于冷硬那范疇的,平時他不愛笑,又愛穿深色的衣服,整個人的氣質(zhì)就像塊冰冷的金屬,夏天摸了涼快,但摸久了也會嫌冷,冬天就更不用說,rou體凡胎貼上去,儘管本人沒有惡意,卻還是會讓人凍的黏掉一層皮rou。 可如今色彩上身,就像冬日融了雪,綠意妝點,看起來都鮮活了許多。 「那,我買了?」邵向載扯了扯領(lǐng)口,被文年亮晶晶的眼神盯的有點熱。 「買吧,聽我的不會錯?!刮哪甏虬?,推著他進試衣間讓他換回來,順手替他關(guān)了門,還沒完全合嚴實時又加了一句,「帥!」 店員臉上掛著別有深意的笑在不遠處看著他們,文年抱著外套等在外面,迎上對方視線時勾唇微微一笑,也不扭捏。 套用一句薛紳的話,雖然用的場合不太一樣,但意思還是通用的——老子沒偷沒搶,不殺人不放火,愛干么干么,別人連個屁都不能放。 邵向載出來后,直接拿著衣服去結(jié)帳,文年在店外等他。 圣誕節(jié)百貨公司在裝飾上做足了文章,連邊邊角角都沒有放過,走幾步就能看見一棵圣誕樹,圣誕歌曲也是一首首的放,舉目都是溫馨歡快的氣氛。 邵向載走過來逕自牽了他的手,問:「還有想去哪嗎?」 「隨便逛逛吧?!刮哪甑幕卮疬€是和昨天一樣。 兩人徒步去了市中心,市圖書館前因應(yīng)圣誕節(jié)放了一棵近十公尺的圣誕樹,遠遠看過去就有不少人圍在樹底下拍照,文年也湊熱鬧般拍了幾張,沒盡興。左右看了看,伸手把一直站在一邊偷拍他的邵向載抓了過來。 「我們一起拍?!拐f完,不容置喙的打開了前置相機。 邵向載嚇了一跳,想逃,卻先一眼瞥見螢?zāi)焕锼麄儍扇瞬⒓绲漠嬅妫植粍恿恕?/br> 「嗯,這才乖么?!刮哪甓盒」匪频狞c了點頭,隨后勾勾嘴角,按下快門。 一張拍完,他也沒回頭去檢查,用肩輕輕撞了下一臉呆板的邵向載,說:「笑一個。」 邵向載是真的很少拍照,自拍更是不曾,面對畫面里的自己怎么看怎么不習(xí)慣,文年讓他笑,他便下意識的扯動嘴角,結(jié)果就看螢?zāi)焕锏牧硪粋€自己像個提線木偶一樣,皮動rou不動的,笑得十分滲人,文年一下子就噴了。 誰能想到有生之年還能看見邵向載面部神經(jīng)失調(diào),真是太難得了。 要是讓薛紳看到可能得大笑八天八夜。 「不是,我讓你笑,有這么為難么。」文年笑的眼淚直流,腰都直不起來,手搭在邵向載的臂彎上,整個人幾乎掛在他身上。 邵向載一手提著剛才買的購物袋,一手抱著他,神情既無奈又寵溺。 他倆在鬧,旁人因為都在忙自己的事,所以也沒人注意。文年笑了好一會兒才終于停下來,然后從口袋拿出手機,攬著邵向載的肩說:「來,再拍?!?/br> 倒是有點知難而上的意思。 邵向載被他攬著,看向鏡頭面帶苦澀。 常言人就是要在失敗里尋找經(jīng)驗,經(jīng)過上一次教訓(xùn),文年有了辦法,他用攬著人的手拍了拍邵向載的胸口,說:「你看我,看我就好?!共挥霉芷渌?,只要看著我。 一組好的照片,背后都有一個會引導(dǎo)的攝影師。 邵向載一開始面對鏡頭還有些不自在,但到了后來,因為他眼里只有文年,不管是鏡頭里還是現(xiàn)實中,拍出來的照片很快就達到了文年要的水平。 「你看,你明明就會拍照的么,」文年翻著手機給他看,眼里都是笑,「我回去傳給你。」 「好?!股巯蜉d靠著他的肩,低頭在他耳根附近親了一下,從遠處看就像是兩個男生在講悄悄話。 作者有話說:在收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