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被迫深有苦衷[快穿] 第88節(jié)
失去支撐的青年倒在了冰冷的雪地,但模糊視野中映照出來的景象卻奪走了他的呼吸。 女子的身體迅速潰敗、異變,瞳孔染上金色,手指生出利爪,額頭遍布鱗片,短短幾個呼吸,她便失去了人形。 睚眥的利齒砌入了她的血rou,咬住了她大半邊脖頸,她沒有躲,手還維持著將他推開的那個姿勢,仿佛已經(jīng)耗盡了最后一絲氣力。 眼淚奪眶而出,唇舌發(fā)麻顫抖,汲取不到一絲空氣的胸口隱隱作痛,時間的流淌開始變得緩慢,仿佛在逼他將眼前一幕銘心刻骨。 “咔”,利齒咬合的聲音,嗜血的妖魔擺了擺頭,那是一個朝外發(fā)力的舉動。 “不——” 那一角被他緊攥在手中的素色被利刃割斷,悠悠飄落,溫柔地?fù)踝×怂难劬Α?/br> 第113章 【第42章】番外.天上白玉京 向寄陽從小就知道, 自己并不是討人喜歡的性子。 他的靈魂是由什么東西組成的呢?一斛白眉蝮的毒液,三把凍人肺腑的冰雪,還有一身盔甲般生人勿進(jìn)的尖刺。 長老們喜歡他的聰穎, 但不喜歡他的鋒銳;同門鐘情他的皮囊, 卻不喜歡他含刺的言語;更多的人追逐他的身份, 卻不在乎他本身是怎樣的人。 “何必在意這些?”生有七巧玲瓏心的劉漓看穿了他的想法, 曬然笑道, “身份、樣貌、才情, 都是構(gòu)成你的一部分,不是嗎?” “如果要強求一個人完全了解你的本質(zhì), 難道你會覺得舒坦?拜托,兄弟,人總是需要秘密的, 有秘密才會迷人?!?/br> 曾是濁世貴公子的劉漓舉了舉酒杯, 與從小在道門長大、舉止端方的向寄陽不同,他有水墨風(fēng)流的優(yōu)雅以及不拘小節(jié)的肆意。 “這個道理我當(dāng)然明白。” 向寄陽冷淡地說著,他看著自己的手心, 他從不在別人的認(rèn)可中尋找自己存在的意義。 “我只是感到好奇?!?/br> “人與人之間的羈絆,究竟要靠什么來維系?愛護(hù)與關(guān)懷,還是共同經(jīng)歷的記憶?” “如果,這些都沒有。如果,那個人本身就沒有感情。如果只是出于道德原則或是責(zé)任感之類的驅(qū)使, 那牽連他們的究竟是什么?” 劉漓抿了一口酒, 思忖道:“行動和跡象吧,肯定有一些足以被稱為‘緣分’的無形之物牽連著彼此。” “比如一個人或許并不喜歡你,但是你被欺辱他還是會選擇維護(hù)你,這便是值得相交之人?!彼? “人與人之間的相處,其實不在于對方給予了什么,而在于對方本身是怎樣的人。愛你的,關(guān)鍵的時候未必敢站出來保護(hù)你;不愛你的,或許千夫所指也不會放棄你。因此,見跡不見心,見心無完人?!?/br> “不過話說回來,你思慮這些做什么?” 向寄陽答非所問:“紙鳶?!?/br> “什么紙鳶?” “紙鳶和線,線在我手里,所以我會想將它們系得緊一點?!?/br> 向寄陽一直覺得,掌門是紙鳶一樣的人。 遙不可及,如隔云端,卻總是將那唯一能拉扯住她的線放在你的手里,仿佛你是她在這個塵世中唯一的想念。 他心思天生敏銳,所以他能如此清楚地感覺到,掌門在乎他,比對門中長老或是其他弟子更為在意。 但是那根牽系彼此的線卻那么脆弱,總是繃得很緊。 往回收,會讓人害怕箏線斷裂,放松些,又見不得她漸行漸遠(yuǎn)。 所以,他才想知道,那能夠?qū)蓚€人牽連在一起的線,到底是什么? “那你回想一下,有沒有某一個瞬間,覺得就這么一直待在那人身邊就好了?;蛟S不是那么完美,但就這樣繼續(xù)下去就好了?!?/br> 有的。 “欸?真的有啊?說來聽聽嘛!” 第一個秘密,向寄陽有很多秘密。 天樞派掌門有一只誰也看不見的、嬌慣成性的小白貓。 會說人話,會撒嬌賣癡,還會從掌教的肩膀一路打滾到她的袖袋。 向寄陽不喜歡那只貓,但那只貓卻很喜歡他,總是在他身邊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嘴里說著不知所謂、意味不明的話。 因為一開始就不喜歡,所以向寄陽總是無視它。后來發(fā)現(xiàn)除他以外其他人似乎都看不見,他就更不想理它了。 倒不是在意別人的眼光,只是他實在不想像個癔癥患者一樣對著空氣說話。 “陽陽你跟尊上真是前世因緣、命定師徒,不然怎么都長得這么刻薄寡情、薄幸無心呢?!?/br> “恒恒你又長高了,好耶,再過幾年你就能收徒子徒孫讓尊上打著玩了?!?/br> “尊上又通宵達(dá)旦了,唉,人家愁得毛都不柔順了。” 那只貓咪的自言自語,向寄陽偶爾會聽,偶爾不會。直到有一天任務(wù)歸來,走過倚云閣的長廊,再次聽見了那熟悉而又膩味的呼喚。 它在尋找那個名為“沈輕”的管事弟子,因為掌門失去了意識。 白貓咋咋呼呼的跑遠(yuǎn),沒有注意到站在轉(zhuǎn)角處的向寄陽。反倒是向寄陽心中咯噔了一下,毫不猶豫地轉(zhuǎn)向了它來時的方向。 掌教,應(yīng)當(dāng)是怎樣的一個存在呢? 孤高的?強大的?公正嚴(yán)明的?還是岳峙淵渟,令人高山仰止的? 向寄陽不知道。 但他知道她是宗門的頂梁柱,沒有她,就沒有如今的天樞。 身為在人間長大的孤兒,向寄陽早已見慣了紅塵疾苦。 他心知人心紛爭不會因為修行仙法而產(chǎn)生改變,能讓人知山善行善,知惡杜惡的,永遠(yuǎn)只有規(guī)則。 正是因為掌教恪守清規(guī)戒律,無論是對待自己還是對待他人都嚴(yán)格無比,這才有了門風(fēng)清正的天樞,這才有腳下這片讓他發(fā)自內(nèi)心認(rèn)可的歸屬。 掌教繼位以來從未出過差錯,無論外人如何評價她,她對于宗門,從來都是功大于過。 正如入門時聽到的那句話——“掌門是宗門內(nèi)最大的”。 所以,第二個秘密,掌門有許多秘密。 “……怎么,那么瘦啊?!?/br> 伏倒在案上的女子瘦得如同將要開花的枯竹,他將她扶起,肩膀凸顯的骨骼咯著他的手心。 身量未成的少年雙臂不過輕輕一個用力,她便像一朵飄絮落在了他的懷里。 所幸,她還沉沉昏迷,慘白的面色與微弱的吐息,都讓人懷疑她是否在透支生命。 向寄陽讓她靠在自己的懷里,把脈后便用靈力浸入她的筋脈,一點點調(diào)養(yǎng)她失控的陰氣。他這些年自學(xué)了玄黃之術(shù),避著那只貓,所以掌教也不知道。 他安靜地調(diào)理著她的身體,偏頭之時,眼角的余光瞥向一旁已經(jīng)熄滅、僅剩一堆余燼的火盆,一小節(jié)沾血的布帛安靜地躺在那里。 ……掌教體內(nèi)有十分嚴(yán)重的暗傷,甚至已經(jīng)危及了生命。 掌教不知道,她的五感其實衰退得厲害,所以她也不知道,有時候夜里沉默為她遞上巾帕的人是她的弟子清恒,而不是沈輕。 ——宗門內(nèi)理應(yīng)最強大最無可匹敵的人,有著最脆弱也最不堪一擊的軀體。 但向寄陽知道,她的強大不在于修為境界,不在于凡胎,甚至不在于她的眼界以及心境。 他知道,當(dāng)月沉星落、太陽升起,早已油盡燈枯的掌門會再次點燃自己,毫不猶豫。 就像浴火重生的鳳凰。 永遠(yuǎn)驕傲,永遠(yuǎn)不屈。 只是,兩個同樣倔強的人,是不可能好好相處的吧?互不干涉是最好的,走廊上偶爾的相遇、問候、行禮,接著便分道揚鑣,各自獨行。 他不需要別人的認(rèn)可,她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她守著自己的秘密,而向寄陽則幫她保守著同樣的秘密。 他以為會永遠(yuǎn)繼續(xù)下去,正如劉漓所說的那般,雖然不完美,但就這樣繼續(xù)下去就好。 無關(guān)愛恨,無關(guān)因緣,只因掌門已是向寄陽生命中的一部分。 他早已習(xí)慣她就在那里,不遠(yuǎn)不近的距離,無需付諸言語,他也總是注視著她的背影。 ——一步。 這是他與掌門之間無法跨越的距離。 他曾是這么想的。 而最終,這一步成了生死之距。 熬過那讓人恨不得自盡的痛楚之后,天樞派死守十?dāng)?shù)代的秘密在他眼前轟然展開,她的固執(zhí)、緘默、冷酷與無情,都在這一瞬間找到了原因。 驕傲的鳳凰,終死于眾人的柴薪。 刺眼的天光與龐大的陰影中,那清瘦的手腕依舊舉起了劍,她在撕裂,她在流血,她的形體潰散為無數(shù)細(xì)碎的光屑。 可她眼眸中的金色還在燃燒,像不甘隕落的太陽,直到最后一刻,她都沒放棄活下去。 百首妖鬼圖被徹底煉化前的最后一任主人,死后會化作妖魔的養(yǎng)料??伤牖睿龔奈捶艞?。 妖魔殘魂化成的睚眥死在了向寄陽的劍下。 他剖開了睚眥的脊柱,撕開了它的胸腹,在所有人恐懼而又不安的注視中斬下了它的頭顱。 可他卻沒能找到一塊屬于她的尸骨。 直到流螢哭叫著求他停下,劉漓鉗住他的手臂,向寄陽這才回神,而那妖魔的殘魂早已化作了爛泥。 “沒有。”他用力地抹了一把臉,麻木褪去之后,疼痛才后知后覺。 ——那根線,終究還是沒能系緊一點。 “別給她冠上什么為了天下大義而犧牲自己的名頭?!?/br> “她從來沒想過犧牲,她一直都想活下去。只是目鎖蒼穹,不成仙便誓不罷休,這才無謂自己的死后?!?/br> “即便天生純陰之體,即便被命運玩笑辜負(fù),即便無人理解,眾叛親離,她也想成仙得道,壽與天齊。” “你們說她不憫蒼生,那便是吧?!?/br> “你們說她刻薄寡情,那便是吧?!?/br> “妖魔無時無刻不在蠶食她的血rou,僅僅只是為了活著,她也已經(jīng)竭盡了全力。” 向寄陽不再保守掌教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