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可能的夜晚 第1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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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桉一的手揉上她的襯衫,狄玥本能地仰頭,張開唇去迎合。 之前的齟齬隔閡,大多融化在吻里。 那只用來絕交的昂貴龍蝦,成了他們重歸于好的晚餐。 梁桉一拿去加熱時,狄玥暈乎乎地坐在沙發(fā)上,整理皺巴巴的襯衫下擺,把它重新掖到牛仔褲里。 貴確實是有點貴的道理,比小龍蝦香多了,離著廚房那么老遠,狄玥都能聞到迷人的香氣。 和龍蝦一起上桌的,是一杯沖好的蜂蜜水。 狄玥盯著桌面,心里終究還是有點小別扭,忍不住問梁桉一,他那天為什么不愿意去和她看電影。 梁桉一答得很認(rèn)真,神情完全不像戲弄人:“不喜歡雨天,本想等雨停再約你。” 三層玻璃隔開窗外的雨聲,窗簾嚴(yán)絲合縫把這間屋子籠罩起來,壁爐的火仍然很旺,暖意融融。 任窗外大雨傾盆,這里被粉飾得毫無一絲雨意。 梁桉一似乎沒說謊,他看起來,確實不怎么喜歡下雨。 可他那天還是出門了。 不然她在飯店門口見到的,是鬼魂嗎? 這一句,狄玥沒問出口。 他們擁抱、接吻過,可終究不是那種可以刨根問底的關(guān)系。 問多了,就是不解風(fēng)情了吧。 但那天他的冷漠,她還是耿耿于懷。 梁桉一夾了盤子里看上去最大的一塊龍蝦rou給她,狄玥用筷子尖撥弄著,意有所指地說:“你有什么習(xí)慣,最好提前告知我。” 比如,出門要裝作陌生人,或者,不見面時有其他約會不愿被打擾。 他垂頭按著手機,隨口一句:“吃醋?!?/br> 狄玥突然像是被人戳中了脊梁骨,還以為他那句“吃醋”是說她的,氣咻咻地反駁:“你出去見誰,我才管不著!” 說完夾起那塊龍蝦,不再理他。 龍蝦還未入口,手機震動,狄玥固執(zhí)地把蝦rou放在嘴里,才偏頭去看。 不是繼母,也不是導(dǎo)師。 是梁桉一給她轉(zhuǎn)了一筆錢,而這筆錢的數(shù)目,居然差不多就是她買紅酒和龍蝦的數(shù)目了。 她抬眼,四目相對,梁桉一像是看穿了她。 他把手機丟在一旁,指尖點了點那本他送給她的書,不點破她本來的目的,只說她這次請客的動機不怎么吉利,讓她下次找個好由頭再請。 他說:“這次算我的?!?/br> 狄玥皺皺眉,剛想開口,卻沒想到龍蝦炒得這么辣。 幾天前,她還在飯桌上嘲笑杜卓航,覺得他被嗆得臉紅脖子粗的樣子著實好笑。 天道好輪回,今天她成了那個丟臉的人,捂著嘴咳嗽起來。 好在梁桉一有先見之明,沖了蜂蜜水給她,他攬著她的肩,貼心地把水杯遞到她唇邊,手掌一下一下輕輕拍著她的背。 在別人眼里,狄玥沉默寡言,是個埋頭苦學(xué)的書呆子。 連狄玥自己都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自己終于開始像個“活人”。 那些繼母教導(dǎo)的“食不言,寢不語”也全忘了,吃個龍蝦都要“嘶嘶哈哈”地同梁桉一吐槽:“這家店的辣椒是不是不要錢的,怎么廚師肯放這么多?” 她被辣到嘴唇發(fā)腫,臉頰微紅,眸子里也水光點點。 噘著嘴和梁桉一說話時,換來他一句語氣無奈的“別勾我”。 明明被蠱惑的應(yīng)該是梁桉一,可不知道為什么,狄玥聽他這樣說,她那些理智也像被銹蝕,心里竟然生出一點點,只是一點點,微小的得意。 飯后,梁桉一接到一通語音電話。 狄玥無意間瞥到,那個人打語音給他的人,頭像是長發(fā)的。 是......女人? 梁桉一舉著手機,目光在周圍掃視一圈,似乎找東西未果,和對方說:“沒瞧見?!?/br> 也許是電話里的人要求他去樓上再找找吧,梁桉一順著電話里的意思起身。 其實他足夠周到了,上樓前,先俯身吻了一下她的額頭,還用黑膠唱片機幫她放了那首她喜歡的《fly me to the moon》。 他用眼神歉意地示意她自己待一會兒,隨后往樓梯方向走,做得挺溫柔的。 道理她都懂,也自詡懂得這種關(guān)系的規(guī)矩。 可失落是真的,看著他一步一步邁著臺階往樓上去,語氣意外地透著一絲不耐:“嗯,我上樓看看,你自己的東西自己不知道放哪兒了?” 狄玥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連他的不耐煩,她都有些嫉妒。 歪理地認(rèn)為,和足夠熟稔的人,才會那樣不耐煩。 但那天晚上,放鴿子人的反而不是梁桉一。 她的手機忘記靜音,近9點鐘,導(dǎo)師打來電話,讓她去實驗室一趟。 導(dǎo)師有命,狄玥這個跟班需要隨叫隨到。 她的專業(yè)已經(jīng)算仁慈了,聽說隔壁軟件工程,有人通宵寫程序,暈厥在寢室里;醫(yī)學(xué)院那邊更是嚴(yán)苛,在醫(yī)院on call三十幾個小時都是家常便飯。 之前他們在沙發(fā)上接吻,壓得帆布包里的東西傾撒出來不少。 那半塊面包就不要了,可食堂卡、公交卡、身份證不知道怎么搞的,也許吻得太激動?竟然都被他們擠到皮質(zhì)沙發(fā)的縫隙里去...... 狄玥伸手去摸,無意間觸到縫隙深處一絲金屬的冰涼。 拿出來看,是一枚戒指。 那是奢品名牌的爆款,連狄玥這種不時尚的人都見過。 尺碼很小,應(yīng)該是屬于女性的。 狄玥忽然覺得自己挺沒勁的。 她玩不起,所以總是芥蒂良多。 剛才吃飯時她已經(jīng)留意到,梁桉一家多了一盆盛開的紅玫瑰。 之前這里也養(yǎng)著很多植物,但幾乎都是“千年木”“散尾葵”這類綠植。 那盆玫瑰是什么寓意,戒指又是誰的,這些都不該屬于她關(guān)心的范疇。 可她就是沒辦法當(dāng)做看不見。 梁桉一下樓時,狄玥已經(jīng)把帆布包收拾好,和他說自己接到導(dǎo)師電話,要趕回實驗室去。 那時候是晚上9點多,他幾乎沒有猶豫:“我送你。” “外面可能還在下雨......” 梁桉一聞言,拿了件外套給她:“那你多穿一件,免得著涼。聽你聲音,前些天感冒過?” 他真的太悉心。 狄玥搖搖頭,說她不是這個意思:“你不是不喜歡下雨天出門么,我打車就好。” 玄關(guān)的燈是暖色調(diào),把梁桉一的輪廓描摹得都更柔和。 也許是察覺到她的冷淡,他垂眼看她,語氣認(rèn)真:“我不喜歡雨天是真的,但也愿意為你破例?!?/br> 梁桉一拉狄玥的手腕,問她:“實驗室那邊忙完,必須回家嗎?” 狄玥以為,他只是欲念使然,才希望她忙完再回來。 可他說,還欠著她一場電影沒有陪她看,如果她愿意,今晚無論她忙到幾點,他都在校門口等,然后接她回來。 還說了一句她聽不懂的話:“有機會可以看看《ambiancé》?!?/br> 她以為是什么情結(jié)刺激的禁片,狄玥當(dāng)時沒空多想,腦子早已經(jīng)亂成一鍋粥。 基本上,她能判斷出來自己是喜歡和梁桉一相處的,可她掌心緊緊攥著那枚戒指。 毛姆說,“世上無一永存之物,求其久遠未免愚蠢,不過若不能盡享那短暫的歡愉,則更愚不可及?!?/br> 狄玥深深吸氣:“梁桉一......” 她想問問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到底想不想和她長期聯(lián)系。 未等她問出口,梁桉一已經(jīng)躬身,平視她,接完了她后面想說的話:“我想和你有長期的聯(lián)系,然后呢?你想問什么?” 他簡直像她肚子里的蛔蟲。 那時候網(wǎng)絡(luò)上有一個詞,叫做“長期炮友”,見面、做.愛,但不動心、不干涉對方自由。 狄玥以為自己所表達的是這個意思。 可她沒意識到,自己開口時,方向已經(jīng)不對了。 狄玥舉起戒指,直視他:“和我聯(lián)系的話,你必須斷了這個,能做到么?” 梁桉一似乎有些意外。 但只是一瞬,隨后,他突然扶額大笑,笑得狄玥都有些莫名其妙。 梁桉一指了指那枚戒指,邊笑邊問:“想怎么處置,都聽你的?!?/br> “你確定?” “確定?!?/br> 狄玥一點猶豫都沒有,抬手一丟,那枚戒指翻轉(zhuǎn)著落進了垃圾桶。 作者有話要說: “世上無一永存之物......”引用自毛姆《刀鋒》韋清琦翻譯版本 第12章 2015.3 西雅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