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可能的夜晚 第4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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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分外綿長的吻。 狄玥本就是懵的,同梁桉一這樣唇齒廝磨著,腦子更加不夠用,只昏昏地忖著: 原來,她和梁桉一之間,居然有那樣的淵源。 原來,自己真的擁抱過他的父親。 梁桉一抬手,拂走她擦眼淚時暴力揉掉的睫毛,目光摹畫在她眉眼間:“我見過你,不止那一次?!?/br> 他再見到狄玥,已經(jīng)時隔多年—— 梁父去世后,梁桉一完成高中學(xué)業(yè),憑自己能力到海外讀書。期間也賣出過幾首歌詞、幾段作曲。后來遇見josefin所在的公司,順利簽約。 年少成名,自此成為職業(yè)作詞人。 多少不知情的人,覺得他走運,羨慕他的好運氣。 再遇狄玥那年,梁桉一剛和前公司解約,作為自由作詞人獨立發(fā)展。 那時覺得是一步險棋,但后面看來,脫離公司的束縛,反而對他的發(fā)展更好,作詞也越發(fā)獨到。 過了20歲,梁桉一的風(fēng)格逐漸柔和。 他的詞,字里行間那種故事感是難以復(fù)刻的,因而一時間在業(yè)內(nèi)炙手可熱。 也是在這個時候,他辭別唐良等友人,決定回國內(nèi)生活。 那一年,燕城夏季格外炎熱,高溫預(yù)警頻發(fā),正午的街頭酷暑難耐,鮮有人煙。 梁桉一剛從駕駛位在右側(cè)的環(huán)境歸國不久,即便拿了國內(nèi)駕照,改在左側(cè)駕駛,也常有不適應(yīng)。 某個早晨從車庫出來時,一時不留神,把車子劃了道長痕,只好送去4s店修理。 隨后的幾天里,不得不打車或者乘公交出行。 遇見狄玥,便是在公交車上。 那天的路程有些久,梁桉一戴了耳機闔眼休息,到某一站時司機剎車踩得猛了些,車子晃動,他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身旁多了個十幾歲的小姑娘。 起初他并未留意她。 可那姑娘似乎很是疲憊,只過了不到半分鐘的工夫,她已經(jīng)在晃動的車廂中沉沉睡去,原本抱著書籍的手臂耷拉下來,手落在梁桉一腿上,一松,握著的那張公交卡也掉下去。 梁桉一幫她撿拾起那張卡片,禮貌托起她的手腕,放回她那邊。 本想把人喚醒,然后還公交卡給她,但他無意間看清她的表情,睡著時眉心蹙著,唇也緊緊抿起,倦態(tài)盡顯。 于是梁桉一夾著公交卡的手頓了頓,動作放輕,把那張卡塞了一半在她懷抱的書籍中。 那都是些厚厚的課本和習(xí)題,上面寫了她的名字,“狄玥”。 也許因為姓氏不常見,梁桉一倒是記住了。 到學(xué)校附件的某一站時,廣播報站名,那姑娘像是被清早的鬧鐘吵醒,一個激靈坐直,朦朧著睡眼,四處尋找她的公交卡。 梁桉一提示:“習(xí)題冊里?!?/br> “哦,謝謝?!?/br> 狄玥沒看他,道謝過后,急匆匆刷卡,下車去了。 她的頭發(fā)不算長,梳馬尾辮,堪堪到頸側(cè)。 走動時,發(fā)梢晃動,露出后頸的一片淡紅色胎記。 年歲久遠,梁桉一看到那個胎記,先是怔了片刻,隨后才猛然反應(yīng)過來,剛剛那個叫做狄玥的小姑娘,原來就是當(dāng)年擁抱老梁的那個。 匆匆一面而已。 公交車門緩緩閉合,繼續(xù)向前,生活也繼續(xù)向前,此后又是幾年,他們沒再見過。 第三次見面,是在燕城的酒吧街。 當(dāng)時已經(jīng)是2014年,娛樂行業(yè)發(fā)展加速,某家娛樂公司幾經(jīng)輾轉(zhuǎn),托了人高價購入梁桉一的一首歌詞,另請人配曲,只為力捧新人。也許還在隱隱期待,能再創(chuàng)當(dāng)年josefin的輝煌。 那家公司資金實力雄厚,在情人節(jié)那天為即將出道的新人造勢,在酒吧街給他開了小專場,并雇傭幾家媒體,要裝作“不經(jīng)意”拍到,發(fā)布于網(wǎng)絡(luò),作為鋪路。 他們邀請梁桉一去聽,這種場合,他鮮少參加,但負責(zé)接洽的那位,恰巧同他的音樂老師相熟。 聽聞老師也會去,梁桉一才答應(yīng)了邀約,在2月14日那天,驅(qū)車前往。 情人節(jié)的關(guān)系,酒吧街異常紅火,車子開到路口,已經(jīng)難以前行。 人群里,梁桉一見到狄玥。 又是時隔4、5年,但這次,他一眼認出了她。 狄玥應(yīng)該是個成年姑娘了,出落得越發(fā)婷婷,個子高挑,依然梳馬尾,穿一件厚厚的冬裝。 糟糕的是,比起幾年前的第二次遇見,這次她看起來更累。 她的累,似乎不僅僅是疲勞那樣簡單。 周圍人群熱鬧,有人歡笑有人鬧,狄玥抱著一個帆布包,漫無目的地自梁桉一面前走過。 在這個年輕人都會覺得有些喜慶的日子里,她的目光是空的,沒有開心也沒有難過,孤魂一般,順著人群游蕩。 幾年前公交車上遇見時,她那種累的狀態(tài),還能解釋說是學(xué)習(xí)壓力大。梁桉一自己也是參加過高考的人,到了高三人人拼命,辛苦些的時候確實是有的。 但狄玥現(xiàn)在這個狀態(tài),真的不太妙,很像父親當(dāng)年那些病友中常有的樣子。 莫名讓人覺得,她像是不想活了。 梁桉一站在路燈下看她,皺了皺眉,下意識跟上去,見她買了黃牛票擠進一家live house,他也跟著高價收了一張票,進去。 大衣口袋里手機在振動,大概是老師他們催他過去,梁桉一沒理,始終跟在狄玥身后。 燈光閃爍,把人群切割成無數(shù)個不同顏色的光影,狄玥站在舞臺下面走神。 她眼里盛滿燈暉,其實她長了雙很美的眼,可不知是不是最近哭過,眼皮略有浮腫,顯得無精打采。 她似乎羨慕眼下的快樂,但又沒能力融入進去。 后面場地里做了人工降雪,周圍的女孩子尖叫連連,被一團泡沫拍在額頭,她才驚訝地回神。 梁桉一那時已經(jīng)接到電話催促,不得不趕往赴約地點。 機器突然故障,泡沫大團大團砸落,他看著她慌亂地在其中躲避,走過去,為她撐開雨傘。 原來那天,他是跟著她才進了live house嗎? 狄玥已經(jīng)沒在哭了,揪著梁桉一的袖口問,然后呢? 后來再遇見,也是偶然嗎? 哪有那么多偶然。 梁桉一笑笑,說怕是他這輩子的好運氣都用在后來那次見面了。 自情人節(jié)那天之后,他常想起她,所以常常開車去酒吧街,碰運氣,看能不能再遇見她。 那時候梁桉一還不清楚,自己為什么夜夜跑到酒吧街等她。 起初他也以為,自己是因為她當(dāng)年的善舉,才放心不下狄玥那種頹喪的狀態(tài)。 可到底為什么會放心不下? 這一切都在2014年2月24日的8點16分,有了答案,他在那一刻發(fā)覺,他對面前的姑娘如此心動。 梁桉一這個人,他經(jīng)歷了太多太多,看事情太透徹、太敏感。 也曾在詞里描繪動人的愛情,但他像隔岸觀火,冷靜地旁觀,并沒打算摻攪進去。 深愛如他父母,又怎樣呢? 真的做得到不離不棄了嗎? 多少家庭是沒有愛的?又有多少人打著愛的幌子招搖撞騙? 當(dāng)年接觸過的那些“aids”中,有多少人身邊有人生死相依? 寥寥無幾罷了。 大難臨頭各自飛。 可即便他對情感,態(tài)度消極,偶爾持諷刺態(tài)度;自己的人生計劃里,也從未有過“伴侶”“女友”之類的相關(guān)詞匯。 遇見成年后的狄玥,他似乎也顧不得這些了。 好像愛一個人的滋味,也并不糟糕? 梁桉一幫狄玥把礙事的發(fā)絲掖到耳后。 他說,別哭,那些事發(fā)生過就是發(fā)生過,沒人有能力改變。 不用你來救我。 只要你出現(xiàn)在我生活里,無論在哪兒,我都會為了你,完成自救,然后漫溯到你身旁。 他們清談太久,午間發(fā)過信息給唐良,告知他不必等他們用餐,說晚上再約。 但過了下午3點鐘,唐良還是按捺不住,撥了電話過來。 西雅圖的天氣難以捉摸,虹橋尚未消散,又是一片雨膏煙膩。 梁桉一手機開了公放,唐良的緊張兮兮的聲音傳出來: “那個......咳,就是吧,是不是我和狄玥說了那些,有點把她惹得難受了?我說,你們兩個,沒什么事兒吧?” 狄玥馬上看向梁桉一。 她確實哭得差點抽過去,但這都屬于“家丑”,他是自己人,哭一哭或者丟丟臉,都是沒關(guān)系的。 可唐良...... 她實在不好意思叫人家知道,自己在咖啡店裝得那樣冷靜,一進酒店原形畢露,揪著梁桉一嚎啕大哭了好一陣子。 梁桉一懂她的意思,只說中午是懶得出去,待會兒收拾收拾,晚飯可以一起吃。 但掛斷電話前,他批評了唐良,說唐良講話太不溫柔、太不浪漫。 堂堂知名作曲人lily,被作詞的這位懟得莫名其妙。 唐良在電話里疑惑地反駁: “拜托,我說的都是事實啊,就你那些事實,有什么可溫柔可浪漫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