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我也只是個普通人
舒望安留他下來過夜,陳廷瀾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倒是他原本想去客房睡覺,被舒望安制止了,拉著他去了自己的房間。 陳廷瀾覺得這樣不太好,至少舒望安應該要有自己的隱私,也要有自己的空間。不過舒望安一句話堵得他無言以對:「那天你喝醉不也是在這張床上醒來的嗎?」 陳廷瀾啞口,似是意識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愣愣地說:「……所以安神那時候睡在我旁邊?」 舒望安有點哭笑不得,「面對一個在酒吧強吻我,接吻后醉倒在我身上的人,我把他帶回我家,這種情況我應該讓他睡我床上,然后自己去睡客房嗎?」 「……」 他只想原地自盡。 舒望安的表情很平靜,似乎還有些淺淺的笑意:「沒有怪你的意思,我之前也跟你說過,我在朋友那唱歌很久了,都沒人認出來?!?/br> 「一個都沒有?」 「沒有,只有你?!?/br> 舒望安躺在床上,陳廷瀾躺在他旁邊,看見舒望安側身看他,兩張臉貼得很近,「我就在想,你明明剛粉上我沒多久,卻能清楚分辨我的歌聲,我也沒聽說你有絕對音感之類的特殊能力。那除了很喜歡我之外,也沒有其他理由了。」 這個角度很神奇,陳廷瀾躺在床上看他,他們離得很近,他能夠看見舒望安的睫毛跟他臉部的輪廓,微微分開的嘴角,還有他明亮溫柔的眼睛。他伸手,把舒望安往自己的方向拉,他們的臉撞到一塊,陳廷瀾又湊上去吻他。 舒望安沒有拒絕,他只是笑著,任憑陳廷瀾加深那個吻,他的縱容如同他的人一般,寧靜深沉。 「安神,你都一個人住嗎?」 「嗯啊,我老家不在這,爸媽身體都不太好,就沒跟著我一起來這里,我mama很早就過世了,大概在我高中那時候吧,有點記不清了,我只記得她走的時候,我正好在外地考大學,我爸為了不讓我擔心,連辦喪禮都沒通知我?!?/br> 陳廷瀾忽然聽到這種事,有些錯愕,這些事沒有記載在網路上,舒望安可以說是一個私生活完全成謎的歌手,網路上沒有任何會洩漏他隱私的資料。 最神奇的是,居然連蕭銘昇都查不到;可是聽舒望安的說法,他們家也不過是個普通家庭,不應該有資本力量可以隱瞞這些東西,而真相到底是什么,或許哪天舒望安想說了,他就會知道了。 「這樣不會很遺憾嗎?」 舒望安整個人縮成一團,靠在陳廷瀾身上,「當然,但是我聽我爸說這是我媽臨終前的意思,所以他會尊重。他說我媽走之前,讓我要開心自在的生活,不用功成名就,也不一定要成家,但一定要開心?!?/br> 「……安神的家人都很溫柔?!?/br> 「是啊,就是太溫柔了,所以就算他們做得不好,或是做了什么事沒告訴我,我都沒敢怪他們,只能怪自己不能讓他們信任?!?/br> 陳廷瀾伸手擁住了他,「安神,你這句話就更沒道理了,他們是以你為傲,怕你擔心才不說的?!?/br> 舒望安沒回答,陳廷瀾沉默了片刻,接著問:「安神,你是獨生子嗎?」 「不是,我有個meimei,她大概跟你差不多大吧,我記得她今年也是大二。不過她比較黏爸媽,所以就一直待在老家那邊。我媽走之后,我大二那年我爸也走了,我記得我妹哭得很慘,我也很想哭,但我是長子,我得當她的后盾?!?/br> 「安神……」 「……那時家里的經濟陷入困難,我大二那年就直接休學了,可以算是很莽撞地衝進娛樂圈里,人不是都說娛樂圈是一個大染缸嗎?大概也是有些孤注一擲的念頭,我覺得沒東西好失去了,或許我該去試試,給自己一個機會?!?/br> 「你爸媽支持你當歌手嗎?」 舒望安大概是睏了,說話聲都輕了許多,「他們一直很尊重我的選擇,只要求我做什么都不能后悔,可以走冤枉路,但就是不能后悔。我們家的家規(guī),就是尊重自己的選擇,并且認真對待。我想,我應該沒對不起他們?!?/br> 他的嗓音悶在陳廷瀾的胸膛里,陳廷瀾一邊聽著,一邊覺得舒望安肯定省略很多事,但是他不愿說,陳廷瀾就不會多問。 「我能夠沒事,還能有現(xiàn)在的成就,可以說運氣真的好過頭了。我感謝所有喜歡我、給我力量的人,我只是個普通人,就能有這么多的喜歡,大概……我爸媽在天之靈吧?!?/br> 陳廷瀾輕輕搖了搖頭:「是因為你值得那些喜歡。」 陳廷瀾沒聽到回答,才發(fā)現(xiàn)舒望安已經睡著了,他的呼吸很平穩(wěn),大抵是真的累了,陳廷瀾幫他把被子蓋好,也閉上了眼睛。 他又做了夢。夢見了自己的求學生涯,倒也沒什么特別的,他媽很早就離婚了,陳廷瀾對自己那個沒緣分的爸沒什么印象,只知道他媽一直很忙,忙到沒空插手陳廷瀾的人生規(guī)劃。 他看見自己在求學過程中拿的無數美術類獎狀,被他隨意地堆在房間角落,都生出了一大片灰塵。他媽是個挺厲害的女強人,做事不喜歡拖泥帶水,性子又急,如果以他的話來說,就是能力好,但不太細心──對非她本人的事不上心。 那是一個乏善可陳的夢,陳廷瀾醒來的時候舒望安正在廚房做飯。 「廷瀾,早啊,不多睡會?」 陳廷瀾剛起床,頭有點不舒服,平常那股糟糕的起床氣,自然不可能對舒望安發(fā)作,但口氣還是不太好,「既然知道早,安神怎么不多睡會?」 舒望安笑了一下,「我得工作啊,我還有歌詞要寫、演唱會的事情要忙。你等我一下,我再煎個蛋就好了?!?/br> 陳廷瀾洗漱后,舒望安正好做好的早餐。他煮了白粥、魚還有蛋,陳廷瀾是真的很難想像現(xiàn)在居然有這么愿意自己下廚的明星。 「早餐還是不要吃太油,粥對你來說會太清淡嗎?你平常早餐都吃什么?」 陳廷瀾原本想說他不吃早餐,但看見舒望安的眼神后他把話嚥了回去,硬生生改口,「我都隨便吃。」 吃飽之后,陳廷瀾在客廳畫圖,舒望安也拿著資料坐到他對面去。雜志社的圖陳廷瀾正在做最后收尾的工作,之前在拍攝期間就畫了七七八八,不用花太多時間。 陳廷瀾一邊畫一邊看舒望安,舒望安在工作的時候眼神很專注,跟平時那種待人處事的感覺不一樣,陳廷瀾卻莫名覺得,如果舒望安在工作,應該就是這樣的。 「安神,我能不能問你個問題?」 「嗯?」 「就是、你為什么會發(fā)你的新歌給我?還……」還跟我說了很多心里話,太突然了完全反應不過來,還覺得很莫名其妙。 「還?」 「……沒什么,你愿意告訴我嗎?」 「我的事情沒有什么是你不能知道的?!故嫱蔡痤^,資料隨意地放在大腿上,「那是寫給你的歌,自然是要給你聽的。會在粉專上發(fā)一部分,只不過是告訴粉絲,我沒有搞失蹤罷了?!?/br> 舒望安的直白是個人都招架不住,陳廷瀾整個人都傻住了,只可惜舒望安似乎沒打算就這樣放過他。 「你的朋友傳訊息給我,告訴我你的情況很不對,我也知道你的情況很不對,畢竟我的身分實在很讓人不能放心,我能理解?!?/br> 他不知道舒望安理解了什么,他只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陳廷瀾有些無措,他厭惡自己這樣患得患失的情緒,更厭惡對他無條件縱容的舒望安。他的安神像光一樣,憑什么這樣讓他糟蹋。 「不是、不是這樣……安神,我不是不放心你,我只是無法理解,你為什么愿意接受我罷了?!?/br> 陳廷瀾一向是個自負的人,可他并不愚蠢。舒望安各個方面上都很優(yōu)秀,沒有誰高攀誰,但是他們本應是兩條平行線,卻莫名其妙地扯上關係,甚至無法脫身。 「廷瀾,在明星這個身分背后,我也只是個普通人,并不是我是個有點名氣的歌手,我就會和別人不一樣。我也會喜歡路邊的小狗小貓,也會想吃好吃的東西、看有趣的漫畫電影,我跟正常人沒有區(qū)別。」 舒望安看著他,語氣嚴肅鄭重:「你很好、很優(yōu)秀,英俊又自信,所以我會喜歡上你,那也不是什么特別的事?!?/br> 陳廷瀾沒拿穩(wěn),手上的畫冊落在桌上,幾張畫紙飛了起來,還沾染上幾滴水珠,正是那時舒望安在拍攝時的樣子。畫里的他有一雙漂亮、無雜質的眼睛,他依舊是那樣鎮(zhèn)定從容,也依舊美得驚心動魄。 隨著劇情推進,天使與墮天使相戀,跟著墮天使一同殞落,他們落入凡塵、跌入人間,成為了人。散落的羽毛隨風飄蕩,成為了最后的光景。 陳廷瀾看著舒望安,他原本認為自己這幅畫作能完美表現(xiàn)出舒望安的那種讓人心動盪的美感,可他現(xiàn)在忽然覺得,畫作也好、照片也罷,在真正的舒望安面前,任何事物不論再美麗,都不值一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