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左右為難
十一月底過后正式入冬,天空落下了初冬第一場雨,絲絲入骨寒,叫喻禔溪不禁打了個哆嗦。 他動作飛快的將人抱入副駕駛座,發(fā)動引擎把暖氣打開,拿出后座車廂的毯子為蕭非暘蓋上。 「早知道在第三杯就該阻止你?!褂鞫A溪低聲叨唸。 喻禔溪后來真點了好幾壺清酒,溫?zé)岷笙愦蓟?,容易入喉,因此蕭非暘一杯杯豪邁暢飲,壓根兒不知后座力多強。 所幸他的酒品不錯,只是趴在桌上沉沉睡去,喚也喚不醒。 于是喻禔溪結(jié)完帳后便將人直接打橫抱起,全然不在乎旁人詫異目光,悠哉地抱回車?yán)铩?/br> 「太輕了。」他忍不住趁他熟睡了,捏了下他的鼻子。 小朋友只有在睡著時才顯可愛,當(dāng)這雙眸子一睜開,凌寒的不輸此刻冬雨。 喻禔溪望著他好一會兒,這才愉悅的駛離此地。 他這一次沒有使用瞬移,同常人般慢慢開回家,有時候他也喜歡這種平凡的生活,沒有異能、沒有魖得對付、沒有背負(fù)的使命,就如同方才在餐廳里聚在一起的人們,聚會飲酒聊是非,多愜意。 但,這是不可能的。 誰讓他們是異能者。 喻禔溪在紅燈時,側(cè)頭盯著蕭非暘的睡顏,想起了他口口聲聲說著,想過同常人一般的生活等這些話語,不禁輕聲一嘆。 有些事情,始終身不由己。 倘若可以,他也希望小朋友能夠不是異能者,平安淡然過一生。 開了一大段路,終于抵達喻禔溪的家門口。 他將車子停入車庫后,先去開門,接著小心翼翼的把仍在熟睡的蕭非暘抱起,動作輕柔地進入屋內(nèi)。 甫踏入,門外鈴聲響起。 喻禔溪透過監(jiān)視鏡頭,看見了站在外頭一臉慍色的韓褚。 他將人放至沙發(fā)上,前去開門。 喻禔溪淡淡問,「你為何會在這兒?」 韓褚蹙起的眉間藏著怒意,嗓音如融雪般的冷冽,淡色眸子緊緊盯著他,一字一句加重語氣說,「把人還給我?!?/br> 喻禔溪挑眉,「韓褚是吧?在這之前,你不先交代下,為何你對遺忘器沒能產(chǎn)生影響?」 「不重要。」韓褚纖長的眼睫落下幽幽陰影,他道的云淡風(fēng)輕,「無論我是誰,絕對不會傷他一分一毫?!?/br> 喻禔溪臉一沉,「說得我好像會傷害他似的,你究竟有何目的?」 「這句話應(yīng)該是我問你才對,你千方百計將人拐來這兒,到底存的是什么心?」韓褚不動聲色地反擊,氣勢絲毫不減。 喻禔溪嗤笑一聲,「我自然是要保護我的小朋友?!?/br> 「你的?」韓褚怒氣倍增,他幾乎是咬牙切齒說著,「你認(rèn)識他不過幾天何以說這種不負(fù)責(zé)任的話,給我聽清楚了,他不是你的,我勸你最好別再接近他?!?/br> 「憑什么?」喻禔溪漠然回應(yīng),不為所動。 「你真的認(rèn)識他嗎?你懂他嗎?你知道他最討厭和人過度接觸嗎?你能懂他心中的悲傷嗎?」韓褚語速極快,不給喻禔溪任何反應(yīng)的機會又續(xù)道:「他不需要你來保護,你沒那么強大,我勸你把他還給我,讓他回歸正常人的生活?!?/br> 喻禔溪沉默半晌,眸子直盯著韓褚,要看透什么似的,目光深沉。 兩人對峙了一陣子,里頭蕭非暘的叫喚聲打破了這片不怎么寧靜的氣氛。 「喻禔溪?」蕭非暘頭疼的坐直身子,聲音沙啞的喚了聲。 韓褚一聽,著急的想進入,卻被喻禔溪給擋下了,「我不歡迎你?!?/br> 「你??」韓褚難得失了冷靜,他朝里頭大喊,「非暘,你在里頭嗎?」 蕭非暘皺起眉頭,這是韓褚的聲音?他怎么會在這兒? 他撐起身子,因醉酒步伐有些不穩(wěn),喻禔溪立刻使用瞬移來到他身側(cè)扶住,溫柔擔(dān)憂問,「還好嗎?」 「??頭疼?!顾偷驼f。 在喻禔溪聽來,竟多了幾分撒嬌意味,耳根一陣酥麻。 他暗暗道:以后絕對不能放任他和其他人喝酒。 「先坐下。」 韓褚趁此進入屋內(nèi),他步至蕭非暘面前,眉頭深鎖細(xì)細(xì)凝睇他,「你喝酒了?」 蕭非暘抬眸,對上他佈滿愁云的眼眸,頓時一怔。 他從來沒見過韓褚露出這樣的表情,憂傷綿綿沉入大海,卻又摸不透,那迷霧朦朧。 「??小褚?」他小聲輕喚,就怕觸動了他的情緒。 韓褚生的俊逸,五官端正精緻,淡色眼眸似乎醞釀著浩瀚無垠的星空,總是在見到蕭非暘時閃爍光芒,但在今日,他的眼底黯淡無光,宛若在隱忍著什么,緘默不語。 蕭非暘不明所以,他斟酌用詞,嘴唇翕動欲要啟唇,韓褚率先出聲。 「非暘,跟我走?!?/br> 「什么?」 韓褚欲要去拉他,卻被喻禔溪擋個緊實。 「說話就說話,別動手動腳。」 蕭非暘:「??」 動手動腳的究竟是誰! 「喻禔溪你別鬧??」他想推開他,無奈喻禔溪卻是不為所動。 于是他改從他的身側(cè)繞過去,卻還是被他突然伸長的左手給著實擋下。 「你!」 「乖,哥哥保護你?!?/br> 喻禔溪沒有回頭,語調(diào)一如既往的不正經(jīng),但他望著韓褚的眸子,卻是毫無溫度。 「喻禔溪,讓我把話說完?!故挿菚箘乓焕?,喻禔溪總算肯讓步。 但他依舊緊挨在蕭非暘身側(cè),用眼神警告著韓褚不許有所動作。 韓褚望著兩人的互動,苦澀一哂。 他仔細(xì)的將眼前這人瞧個仔細(xì),此刻的模樣亦是他沒瞧過的。 蕭非暘的雙頰染上淡淡紅暈,黑發(fā)有些凌亂,幾根亂翹的發(fā)絲讓他顯得有些可愛,那雙他最喜歡的眸子被酒氣醺染一片迷濛,眼底卻依舊如一潭清澈池水,并將他映在池中央,卻始終沒能見著一點漣漪。 但無論他的漣漪為誰而起,他永遠都是?? 「非暘,你如果無家可歸,我便是你的歸處,你隨時可以過來?!?/br> 蕭非暘聞言一愣,看來韓褚已知曉他原本的住處已退租。 「我??」 他不知該如何回應(yīng),也捨不得拒絕,他不希望讓他有半點心傷。 抿唇,猶豫半晌才說,「我最近正在物色新的住處??」 兩人瞇起眼,目光緊盯著他。 蕭非暘突然感覺到有一股無形的壓力席捲而來,他左右望著兩人,最后吐出一句,「那什么??我想睡了?!?/br> 「非暘??」韓褚依舊不死心的輕聲叫喚他。 蕭非暘截斷他的話語,溫聲道:「小褚抱歉,我現(xiàn)在思緒蠻混亂的,待週一于學(xué)校見面時再聊,好嗎?」 韓褚垂下眼簾掩蓋哀傷,再抬首時,他依舊溫文爾雅的如翩翩公子,「好,有事情隨時聯(lián)系我,我會一直等你的?!?/br> 「好??」蕭非暘咬了下嘴唇,抬起步伐伸出手輕輕抱住他,拍了拍他的背脊隨即分開。 「小褚,別擔(dān)心我?!?/br> 韓褚聽到他這句話,瞬即回神,揉了揉他的發(fā),深吸口氣低聲回道:「我喜歡你,所以不可能不擔(dān)憂你。」 話方落,他便頭也不回的率性轉(zhuǎn)身,開門離去。 蕭非暘眼角染上一抹紅,鼻頭酸澀,他歸罪是酒精所致,才會害他多愁善感。 喻禔溪始終沉著一張臉沒說話,頓時間空氣凝結(jié),一片靜默。 「??他喜歡你?!棺詈?,依舊是他先開口。 原本以為蕭非暘不會回答,他卻悶悶說了句,「我知道?!?/br> 喻禔溪愣了下。 蕭非暘嘆了一口大氣,他轉(zhuǎn)身瞪著喻禔溪說,「但你也別誤會了,我會留在你這兒,是因為你把我的住處毀了,害我無家可歸,所以??」 「我會負(fù)責(zé)?!?/br> 喻禔溪打斷他,自動補足最后幾個字。 見蕭非暘一臉愕然,不待他反應(yīng),喻禔溪飛快的又說,「我說過了會護你周全,對你的事情定會負(fù)責(zé)到底,一輩子也成。」 蕭非暘:「??」 為何他聽來,這段話像是在告白? 「你有病??!」 當(dāng)他回神時,又是一聲怒吼。 「誰要和你一輩子,滾?!?/br> 這一喊完他頭更疼了,索性坐回沙發(fā)上,抬手按了按太陽xue,擰起眉冷冷覻著使作庸者喻禔溪,「聽好了,待這事兒結(jié)束,我們從此不相往來?!?/br> 「我不要?!褂鞫A溪走上前跟著坐下,知道他因醉酒犯頭疼,溫柔地替他按壓太陽xue,邊道:「雖然不知道原因,但我對你蠻執(zhí)著的,所以不可能放你走?!?/br> 「??你到底在說什么鬼話,瘋了嗎?」蕭非暘百般無奈,已沒有力氣再罵他。 「沒,我正經(jīng)著呢。」喻禔溪說完這句便沒再開口,邊哼著歌曲邊替他按摩。 「好些了嗎?」過了半晌,見蕭非暘眉頭舒展,這才出聲問。 蕭非暘頷首,嘴里叨念著,「早就知道不喝這么多杯了,沒事把清酒溫?zé)嶙鍪裁?,害我第一次醉成這副模樣??真糗。」 憋著笑意,喻禔溪點點頭,「都是哥哥的錯?!?/br> 睜開眼,蕭非暘輕輕撥開他的手,「對,是你的錯,所以別再煩我?!?/br> 「行,那至少讓我?guī)湍惴艂€熱水澡,泡澡后會比較舒服。」 「不用,我很睏了,只想趕緊回床上睡覺??」蕭非暘打了個呵欠,站起身晃著步伐往浴室步入。 喻禔溪就這么坐在沙發(fā)上,看著他從房間拿睡衣后再進入浴室,十分鐘過后,蕭非暘頸肩披著毛巾,擦著沾上水氣的發(fā)梢走了出來。 而最吸引喻禔溪目光的,是白皙的肌膚因熱氣透著淡粉,臉頰的紅暈更是加深,精實纖細(xì)的腰身,修長的手腳,無一不透著完美。 直至他走入臥房后,關(guān)門關(guān)燈,喻禔溪這才不捨的收回目光。 小朋友果然生的真好看。 喻禔溪躺在沙發(fā)上,輕輕哼著歌,心情極為愉悅,勾起的唇角始終沒有落下。 因為蕭非暘選擇留下了,無論什么原因,至少他沒離開。 而他所言的那些話,亦是認(rèn)真的。 雖然不知是什么原因,他對他卻產(chǎn)生了一股莫名的執(zhí)著,原因、理由、動機、方向,他一概不知。 大概知道的就只是,因為他是蕭非暘吧。 因為是他,所以才會失控。 「??小朋友,我們是不是曾經(jīng)認(rèn)識呢?」 喻禔溪斂下笑容,低低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