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局長
蒼茫云海間,抬首望天,卻也是白濛一片。 蕭非暘困惑地張望四周,這是夢嗎? 走了幾步,他感覺腳下一陣清涼,垂眸望去,他正踏在涓涓細水中。 「這是???」 本該恐懼的,卻莫名的升起熟悉感,一絲害怕也無。 他繼續(xù)踏步往前走,分明沒見過此處,他的步伐卻知道該往哪個方向移動。 在茫霧中,他已踏離流水,穿過林間,越過小橋,霧漸漸散去。 遠處,一抹飄渺仙氣的人影,正站在山峰上,背對著他。 蕭非暘靜靜凝望他,滿腹疑惑,卻又叫他頗為熟悉。 當那人緩緩轉身,在茫茫薄霧中,隱約能瞧見他的身姿清瘦挺拔,一身月牙色的衣服,于袖口繡著淡綠色的流云紋,腰間綴著一枚銀涼白色玉佩,身上披著一件白色大麾,風帽上如雪色的白毛更襯托出他的清艷。 儘管看不清他的五官,他卻知曉著,這人面目清秀俊朗,目光清澈如一汪清泉,是如此的尊貴雅致,如詩似畫。 他是誰? 為何這人會讓他感到憂傷? 胸口似乎有什么正一點一滴將他淹沒?? 難受的讓他不禁大口喘氣。 不該去探討,不該去想起,胸口那無法抑制的苦澀,模糊了他的視線。 「你是誰?」 艱澀的啟唇,蕭非暘這才發(fā)覺自己的嗓音竟是如此沙啞。 那人始終沒有回應,濃霧再起,蕭非暘怎么無聲的追逐,卻再也瞧不見他的身姿。 ??別走。 ??求求你。 他沒注意步伐,亦沒瞧見山崖,這腳步一懸空,身子便直直墜了下去。 本以為會感到恐慌害怕,卻是鎮(zhèn)定的接受了即將面對的死亡。 閉上眼之時,他卻落入了堅實的懷抱中,耳邊傳來的低低輕笑,讓他的眉頭漸漸舒展,愿意褪去身上的盔甲,坦然而對。 而他身上那股淡然清香,席捲了他的四肢百骸,叫他心尖發(fā)顫,眼眶酸澀。 這人又是誰? 欲抬首,夢卻醒了。 蕭非暘望著天花板,神色茫然。 這都什么夢? 難道是因為最近怪事纏身,連夢都變得詭異?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夢里的兩位是不同的人。 緩緩爬起身,他拿起身旁的鬧鐘一瞧,已經早上八點了。 鮮少睡晚的蕭非暘,不禁有些慌張的起身,拉開窗簾讓陽光灑入房里,順道把這夢境帶給他的悲愁感給散去。 不想了,終究只是夢。 蕭非暘打了個呵欠,開門往浴室洗漱去。 本以為一開門就會瞧見喻禔溪精神奕奕地朝他說早安,待他洗漱完就會拉著他至餐桌前,擺上豐富早餐,坐在對面笑吟吟地讓他嚐嚐味道如何。 有時是歐姆蛋搭上三明治,有時是和食料理或是中式早點,除此以外,固定會有一杯他親自煮的溫熱咖啡。 如此豐富的早餐,說是要讓他能醒神解腦,活力滿點。 但今日外頭卻是如此安靜,除了桌上擺放著的早餐,以及一張紙條外,卻不見喻禔溪的人影。 困惑地拿起紙條,上頭瀟灑的字體寫著,“非暘抱歉,哥哥突有急事得外出,早餐熱過就能吃,千萬別餓著了,待我中午回來再一起共享午餐?!?/br> 蕭非暘將紙條收起,把早餐用熱后,獨自坐在桌前,一點一滴的消食。 少了喻禔溪那喧鬧不休的聲音,蕭非暘覺得寧靜悠然,他很喜歡。 愉快的吃完了早餐,洗好餐具,他便走到陽臺前,欣賞著外頭美景,唯一的缺點就是,有點冷。 打了個噴嚏,蕭非暘還是選擇回到溫暖室內,入冬的海風實在太寒了。 但他挺喜歡湛藍大海這美景,能讓他感到心情遼闊,忘卻世間繁瑣之事,回歸純然幽靜。 現(xiàn)下腦袋總算清醒許多,也漸漸憶起昨日種種。 一想起韓褚,蕭非暘的眼底覆上淡淡惆悵。 他其實可以選擇住在韓褚家中,畢竟比起喻禔溪,他認識韓褚的時間長,亦是他這一輩子最要好的摯友,但他最后卻拒絕了。 為什么? 因為不想帶給他困擾,不愿把任何危機引至他身邊? 或者是,昨天讓他見到了他不平凡之處,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該如何向韓褚解釋? 怕他害怕、怕他厭惡、怕他無法諒解??? 蕭非暘想了好幾個理由,綜合之下他覺得以上都有,各摻一點。 他很在意韓褚,就像韓褚在乎他似的,兩人皆把彼此認定為這世上最重要的存在。 唯一的差別是,韓褚對他存有愛情,而他對韓褚僅僅只有友情和如家人般的感情。 再者韓褚已開始表明了,他喜歡他這事兒,這讓蕭非暘頓時不知該如何去面對兩人的關係,和如何共處。 但無論如何,他還是很喜歡韓褚的,所以才會重新思考和調整心緒,該如何去面對韓褚,并把自己那別于常人之處,詳細的同他解釋。 不想失去,對蕭非暘來說是極為肯定的答案。 他想,韓褚亦同。 慵懶的躺回床上,蕭非暘盯著天花板,腦中出現(xiàn)了喻禔溪于昨日戰(zhàn)斗時的狠勁。 他很強,也很有謀略,對于魖的厭惡和殺意,濃烈的叫人有些畏懼。 微微蹙起眉,蕭非暘對于這樣的喻禔溪,卻有一種崇敬感于胸口漸漸澎湃,他對正義的熱忱,對于人命的在乎,對于他的擔憂,在在顯示著他的柔軟。 這樣的喻禔溪,叫他討厭不來。 翻了個身,但倘若可以,他還是希望能置身事外。 但看來不可能了。 繼深見后又來了白隱,加上戰(zhàn)斗中出現(xiàn)的那群困住他的小紙人,危機正悄悄襲來,不安感亦逐漸增強。 垂眸,接下來也只得見機行事。 希望先前那世界毀滅的夢,不會成真。 喻禔溪踏入基地中,同眾人打招呼后,便讓柯珅聯(lián)系局長。 一早他就接到了局長的電話,讓他回基地一趟,有重要事情要同眾人商談。 原本想親自和蕭非暘說一聲,但悄悄打開房門見他還在熟睡,只好將做完的早餐,及寫好的紙條一塊兒放在桌上,不捨地離去。 沒能見到早上一臉睡意的蕭非暘,讓他覺得有些可惜。 那睡眼朦朧的模樣,挺可愛的。 但既然是局長親自來電,看來事情非同小可,不可怠忽。 于是他面色凝重的坐直身子,等待局長接通。 響了幾聲,屏面上總算出現(xiàn)了局長的面容。 「局長好?!贡娙她R聲打招呼。 局長露出和靄微笑,溫柔的嗓音在鏡頭面前輕聲說著,「諸位好久不見,你們好?!?/br> 喻禔溪望著這張已略顯老態(tài),卻能瞧得出年輕時定很俊朗的臉龐,有些激動。 打從最后一次見面已過了半個多月,但在眾人面前,他無法將情緒表現(xiàn)得太明顯。 彼此寒暄一陣,這才進入主題。 「我召集各位,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得告知你們?!顾裆D為嚴肅,沒了方才的輕松。 眾人屏氣凝神聽著。 「今天你們應該已收到了一隻游樂園的邀請卡,請確認下?!?/br> 喻禔溪拿起桌上信封打開,確實是一張紅色邀請卡,上頭字體燙金,印在上等紙張?zhí)貏e有質感。 「收到了?!?/br> 局長頷首,「怪的是,我根據地址查詢,這間游樂園早就于十四年前關閉了,禔溪和大石都有參與過這個案件,其他人應該也有耳聞過。」 喻禔溪聞言,憶起了這間游樂園的過往,它會關閉是因為曾經于里頭發(fā)生了一件慘案。 這已是十幾年前的往事。 那一夜,游樂園正歡慶著開幕五週年。 旋轉木馬悠揚的音樂回盪在笑鬧聲里,云霄飛車上的尖叫在月夜中放飛自我,五光十色的場景和絢麗的游行表演,讓樂園中的每個人被快樂宣染,讓面上的笑靨綻放于燦爛煙火中。 但,悲劇卻在此刻發(fā)生了。 云霄飛車的軌道忽然斷裂,人們于高空中墜落,無一倖存。 摩天輪里亦起火燃燒,里頭的乘客沒能逃出的直接活活被燒死,倖存的人至今還記得,窗子上那不斷拍打求助的血手印,最后緩緩落下。 更可怕的是,鬼屋中的尖叫聲凄慘的讓人感到毛骨悚然,隨后逃出的人們面容扭曲的瘋狂尖叫哭泣,他們渾身是血,不知是自己的還是沾上他人的。 儘管活下來了,卻始終活在恐懼中,難以逃脫這場噩夢。 這一夜,連高掛的月都染上了紅,愉悅笑聲全轉成了驚聲尖叫,逃亡的人潮中,有幾位是活活被踩死,膽戰(zhàn)心驚的恐懼竄入思緒中,讓人性漸失,只想奮力活下去,逃出這場可怕的殺戮。 沒人知曉究竟發(fā)生何事才會釀成此悲劇,也無人能見到真正的兇手,多年下來,警方也查不出個眉目,甚至連異狙局都無法追蹤到兇手。 而存活下來的被害人,依稀只記得,有雙銳利的眼眸在煙塵中注視他們,殷紅的血染了他一身,使得他面上的笑容,更是燦爛的叫人感到窒息。 「當時,我們懷疑那是魖所為,但卻沒能抓到兇手。」局長談起此事,語氣特別凝重,面色更為愁然。 喻禔溪亦同,這場悲劇死傷慘重,分裂了多少家庭。 故至今回想起來,是心中難以痊癒的傷疤。 「如今我們卻收到了這張邀請函,擺明就是兇手的挑釁,如果赴約肯定危機四伏,危害性命??」局長頓了下又說,「其實我這陣子一直在追查大魖的動靜,加上從這幾個月以來魖的犯案愈發(fā)頻繁來看,他們已開始有所動作,故他此舉無非想剷除我們。」 喻禔溪沒有馬上接話,他緊皺眉頭似乎在思忖什么,沉默半晌他才抬眸說,「局長,我愿意出席?!?/br> 鐘鍠聞言跟著道:「我也愿意,就算此局風云暗涌,也定殺他個片甲不留,為死去的人雪恨?!?/br> 他神情冷漠,卻是非常有江湖氣慨。 尤洵舉手,「我也愿意?!?/br> 石陞和柯珅亦同。 局長露出欣慰淺笑,他點點頭說,「此行定有兇險,你們千萬要小心?!?/br> 喻禔溪沉聲再啟唇,「局長一人追查大魖未免太過危險,是否要交由我們追蹤?」 尤洵再舉手,「可以交給我?!?/br> 局長輕輕搖頭,「不行,人多容易被發(fā)現(xiàn)?!?/br> 「我能躲開他的追蹤?!褂蠕p聲說,「局長您也知道的,我的武斗能力不高,只能夠感應亡者,就算去了也沒能有太大的實質幫助??」 「說這什么話,不準妄自菲薄,沒有你我們追查案件也無法如此順利。」喻禔溪瞥向尤洵,略顯不悅。 尤洵見狀笑開了顏,「隊長對不起,不說了?!?/br> 局長笑瞇眼又說,「總之,追查大魖讓我一人來做就行,游樂園這事兒就交給你們了,接下來請全聽令禔溪的安排,自個兒也都得當心,倘若遇到難以解決的危機先撤為上,保命重要?!?/br> 他耳提面命的叮嚀一陣,這才結束通話。 喻禔溪在訊息里留下一句,“義父也要小心,等您回來?!?/br> 等了一陣子,總算收到局長的回音,“我會的。” 見到訊息時,喻禔溪卻是蹙起了眉頭,看了半晌后才移開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