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范山長與年少的溫玹亦有一面之緣，只是退出朝中已經(jīng)久，自己亦年事已高，便一時忘卻了。

    當(dāng)初與張玉郎相見時，隱隱覺得與京中某家公子相似，但當(dāng)時并未放在心上，但憑著敏銳的直覺，破例收了張玉郎為弟子。

    直到收到兒子的信，才驀然想了起來。

    是了，這張玉郎，可不是與溫世子長得模樣相似嘛！

    溫世子驚才絕學(xué)，他怕是亦在此等影響下，亦對張玉郎惺惺相惜了。

    兩人聊了一會兒進京赴考的閑話，說起他的同科，知道曾四還在等補缺，而陳念蹇則考中了刑部主事，如今已在京中就職，不免嘆息一番。

    “你等同在京中為官，既為同科，又為連襟，自當(dāng)彼此照應(yīng)。”

    “老師說得極是?！?/br>
    “你學(xué)兄范斐亦在朝中，若有需要幫扶之處，大可去找他出面。”

    張玉郎同樣應(yīng)下，心里卻明白，此次自己能奪魁首，是僥幸，亦是險取。

    科考走到最后，饒是才華橫溢，氣運也很重要。

    那弘帝應(yīng)是看在自己坦言為純臣才放下戒心的，又憑借對溫玹的好感，才被取為狀元的。

    若范家并無有損弘帝之事，他張玉郎自當(dāng)與范侍郎同一戰(zhàn)線。

    但若有違背之時，此事，只能另說。

    當(dāng)然，這事他心中有數(shù)，面上并不與范山長提及。

    第149章

    難得回來一次撫寧縣,那小佑去城隍廟看望昔日的乞兒伙伴去了，四丫也帶著大包小包，跟著徐大徐二先回自家拜見爹娘去了。

    陳念莞則跟著柳氏來到了陳家河粉店。

    早聽說東家回來撫寧縣的員工們都紛紛跟陳念莞問好,陳念莞笑瞇瞇地一一應(yīng)下。

    在店面里幫忙招呼了一圈食客,又到后廚看了看廚師班子，見前院后院都井井有條,放下心來。

    來河粉店的路上,柳氏就跟她說了河粉店的近況。

    如今前頭兒基本上是柳山坐鎮(zhèn)，柳河走后，他就在柳氏幫助下成為了河粉店里頭的掌柜,慢慢地就將原本柳河的活兒給接了過去，后廚則是鄭二哥掌控大局,并且又把河粉攤子有經(jīng)驗的兩個廚子給調(diào)進店里。

    至于如今出攤的伙計,除了原來的人手,新人手還是建哥從乞兒里頭挑的機靈又能干的小伙兒。

    不僅如此,那跟柳山訂婚的吳?????家姑娘也跟著學(xué)會了燒制烤鴨跟燒rou,如今也算是后廚班子的一員了。

    所以柳氏如今完全是甩手掌柜的,基本上不插手河粉店的營生了。

    唯一還需要她做的，自然是代表陳念莞每個月接洽各位河粉店的合伙人,接收分成，以及儲存從柳家村運過來的醬料,而后轉(zhuǎn)賣給諸位合伙人帶回分店。

    “府城那頭呢？”陳念莞不忘記問。

    “府城那頭的河粉店有柳遲跟二舅母看著呢，完全不用cao心。”柳氏笑著道，“至于糖水鋪，有柳羊在,那營生是完全不需要我擔(dān)心,芳姐還有栓子的廚藝也完全可以撐起后廚,如今阿竹也在慢慢學(xué)廚呢，過不了多久，那糖水鋪的師傅要變?nèi)齻€了?！?/br>
    陳念莞聽著，連連點頭。

    趁著人少的時候，那負責(zé)燒味區(qū)的王嫂子也坐過來跟陳念莞敘舊。

    “莞莞可厲害了，竟然真在京城里頭開起了大酒樓。”王嫂子看著陳念莞，艷羨不已。

    “王嫂嫂什么時候去京城，我請你到陳家酒樓吃席?！标惸钶感χ?。

    “去，當(dāng)然想去。不過……”王嫂嫂笑著，下意識地瞥了一下自己的腹部。

    “不過，得等你王嫂嫂生了再說。”柳氏接口道。

    “哎？你是，有身子了？”陳念莞驚訝，也去瞅王嫂嫂的腹部，嗯，有一點點隆起，不仔細看壓根兒看不出來：“幾個月了？”

    “才四個月呢！將將穩(wěn)住胎！”王嫂嫂羞澀道。

    “那你還來上值呢？”

    “不怕，你王大哥每日上下值都送我過來，我在家里頭一個人也很悶，燒味區(qū)如今多招了一個人手，我也就負責(zé)收一下錢銀，不累，還能跟人說說話，多好的?！蓖跎┥┑?。

    如今王嫂嫂跟王大哥已經(jīng)搬出了石頭巷，也在燕來巷租了房子。

    “就在柳掌柜的隔壁呢，昨兒就聽說你回來了，可人多，我又身子重，所以就沒去湊熱鬧了?！?/br>
    王嫂嫂道。

    “沒事，今兒也見著面了?！标惸钶感τ?，回頭就將帶從京城帶的一份禮物送到了王大哥家里頭。

    跟經(jīng)常來河粉店的幾位熟客寒暄過后，陳念莞帶著柳氏去陶然茶居喝茶。

    她還記著彭東家送廚子來學(xué)做河粉，燒鴨，不是開店，而只是為了給京城的彭府送一個廚子的事呢！

    彭東家自然是也已經(jīng)知曉京城里頭發(fā)生了什么事兒，此時見著陳念莞找上門，臉上掠過一絲尷尬：“陳娘子！”

    “彭東家！”陳念莞笑著略一點頭。

    她將在陳家酒樓發(fā)生的事兒寫信給柳氏說明了原委，那柳氏于是盤算過售出給彭東家的蠔油，那數(shù)量也不少，每隔兩個月便買進三百罐。

    若是不開店，那彭府兩個月也消耗不了這么多，怕是，被彭家當(dāng)做小禮品轉(zhuǎn)贈做人情了。

    柳氏考慮過后，當(dāng)時就主動找彭東家談了這事，最后中斷給彭家提供蠔油。

    到底一開始，他們跟其他河粉店商定的條件，便是蠔油獨家對河粉店銷售，不會外賣與別家。

    彭東家自知此時理虧，也只能接受。

    如今對著陳念莞，也是心虛。

    陳念莞倒是沒打算再追究，在陶然茶居品了茶后，離開時，還跟彭東家打招呼，歡迎他跟彭家的人繼續(xù)光臨陳家酒樓。

    *

    回來的第二日，陳念莞跟張二郎帶著香燭紙錢還有貢品，去了海礁村。

    陳念莞是第二次來海礁村。

    第一次是在成親不久，來祭拜過一次。

    上一次來，昔日曾經(jīng)是村莊的村子是一片荒蕪，這一次來，依然如此。

    她跟著張二郎走到了那塊方碑前，擺放好了祭品，插上了燃香，張二郎則在一旁燒起了紙錢。

    若海礁村還在，若張氏親族還在，若知曉張二郎考取了狀元，那整條村子難以想象會有多風(fēng)光，又不知能給自家雙親跟兄長，帶來多少榮耀。

    而張二郎亦能多少得到些許助力。

    就像陳念蹇，如今兒不僅成為了撫寧縣的陳氏宗族的榮耀，還得到了陳氏在外的諸多旁支地的支持。

    可眼下，張二郎孤身一人，背后什么也沒有。

    也不是什么也沒有。

    看張二郎跪在方碑跟前，陳念莞也跟著跪在了一旁，見他神傷，伸手撫了撫他的肩頭。

    夫君背后，不是還有她嗎？

    有陳家酒樓，還有柳家村的人。

    他們，都會是張二郎的依仗。

    張二郎牽下自家娘子的手，默了默。

    兩人在方碑跟前靜靜跪了好一會兒，燒完了紙錢，方才離開。

    接下來歇息了兩日，而后聯(lián)系張掌柜，在福星樓擺宴席慶賀張玉郎考中狀元郎。

    來張宅登門拜訪的人絡(luò)繹不絕，就沒有停過，甚至是連那黃縣令，也親自上門道賀。

    應(yīng)酬過后，陳念莞夫婦便與柳氏等人，一起去了柳家村。

    柳家村已經(jīng)今非昔比了。

    隨著柳家醬料作坊建造并擴大生產(chǎn)，村子里頭許多人家都到柳家醬料坊做工，順帶著也賺了不少錢銀。

    原本陳念莞來柳家村的時候，村子里柳大舅跟自家阿娘新建的房子矚目得很，而其他人家的房子都是矮矮的土墻茅草房。

    如今兒賺到錢銀的柳家村人越來越多，那到柳家村落戶的人也越來越多，在柳家村蓋起的房子自然也越來越多了。

    并且有柳大舅跟柳氏的房子做參考，大伙兒有余錢后，自然都想將房子蓋漂亮一些，即便沒有柳大舅家的宅在那么大，那么氣派，也得選用更牢靠的石墻磚瓦。

    當(dāng)年遭難后的頹敗不復(fù)再見，柳家村里雞犬響鳴，人煙鼎盛，看著就是個活力十足的村落。

    陳念莞跟張二郎一回撫寧縣，便派人送信到柳家村了，先一步將柳青等人買的禮物，家書以及錢銀稍回了柳家村。

    所以柳大舅諸人都知道自家侄子們在京城的現(xiàn)狀，都等著狀元郎夫婦來探望他們呢！

    今日看終于盼來了，柳大舅給外甥女打過招呼后，馬上就拉住了張玉郎，激動得豎起了大拇指：“好小伙兒，好小伙兒??！”

    “柳叔公，您干嘛叫他好小伙兒?。俊?/br>
    村里頭一群耍水的小兒郎們，見村子里有來客，都好奇地圍了上來。

    “那當(dāng)然了，你知道他是誰嗎？”

    “誰啊？”

    “我知道，是柳大姑娘家的女婿?！?/br>
    “哎！他還是天底下念書最厲害的狀元郎！”柳大舅自豪地說，看著張玉郎，使勁拍著他的手道，“還是在京城里頭當(dāng)官兒的大人物！”

    張玉郎倒是被柳大舅說得不好意思了，面色赧然。

    “真的？”

    “真的！”柳大舅大手一揮，“去，去通知你們家里頭的阿爹阿娘，咱柳家的狀元郎來啦，咱們開席吃宴，也吃他個三天三夜?！?/br>
    “吃rou？”

    “吃rou！”柳大舅大手一揮，就決定給狀元郎在柳家村辦流水席了。

    那群小兒郎們聽說有rou吃，嘩啦一聲如小雀兒一般分散去各自家里頭通知父母了。

    很快，來見狀元郎的人把柳大舅家的宅子圍了個水泄不通。

    村子里頭的爺伯叔哥等等人，都擠進去跟狀元郎套交情，大表哥跟四舅舅陪著張二郎招呼客人，那大舅母跟四舅母還有柳氏大表嫂則張羅著要辦席了。

    說來，這是柳大舅家第二次辦流水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