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嬌負(fù)我(雙重生) 第7節(jié)
沈嬌樂得連忙給她倒了一盞茶,十足地諂媚樣子,“謝謝太后,就知道您疼我?!?/br> 她分明沒故意逗人笑,但每每一句話便引得滿宮的嬤嬤丫鬟們哄笑不已,等掌事嬤嬤提醒太后這日頭已近晚膳時,姜太后只覺得快活無比,拉著沈嬌的手叫她留下用晚膳。 沈嬌連忙站起來后退幾步,“我弟弟還在外面等著呢,他性子和我差不了多少,等了一下午該煩了。” 一句話提醒了姜太后,她微瞇著眼睛回憶道:“阿青?說起來他倒是不像三公主,不知是否與你父親相似?” 同時又微微垂下了眼瞼,“可惜了這儀表堂堂的俊男兒,只能做個無官無爵的庶人,姨母也不好給你們封爵封郡的?!?/br> 三公主被貶為庶人,且她的后代也不能視同皇家血脈,只能做一輩子的庶人。 沈嬌倒是渾然不在意,“我怕什么,我來了幾個月,看見都城里那幫什么伯爵侯爵世子的,其實大多都是草包,我寧愿做個庶民,也不要和那幫人混在一起。” 此番真情流露毫不作偽的言語又激起了一陣笑,沈嬌反而急了,“我沒有說酸話,我說的是真的,你們別笑嘛。” 這些人所謂的爵位官位,家族榮譽,上輩子卻多數(shù)在瞬間灰飛煙滅。 再想想他們那絞盡腦汁爭奪榮寵的那些骯臟手段,總覺得沒意思。 “好好好,我們嬌嬌是有瞧不上他們的道理?!苯髽凡豢芍査?,“那嬌嬌想要什么?” 金銀珠寶她有的是,權(quán)勢和虛名她又根本不需要。 沈嬌根本不缺什么,剛要開口拒絕,心底涌上來一個想法,便又硬生生地止住了話頭。 這點變化瞞不住姜姒,她眸中精光一閃,隨后笑吟吟問她,“是想要姨母替你給林大人賜婚罷?” “不不不?!鄙驄杉钡枚迥_,“我跟那個姓林的毫無瓜葛!我絕不要和他成婚?!?/br> 不過幾息間,她額頭上已經(jīng)出了點冷汗,可憐巴巴地看著姜太后,“之前是我一時被鬼迷了心竅,我現(xiàn)在可不這么想了,姨母你別這樣呀?!?/br> “不要了?”姜姒卻是略有訝然,只是很快便平和了下來,點了點頭,“既然不是為了林景珩,那嬌嬌想要什么?” 沈嬌的話還堵在嘴里不知如何開口,姜太后便微微一笑,“扭扭捏捏,可不是三公主女兒的性子?!?/br> “我當(dāng)日來都城走水路,帶得金銀財寶太多不慎翻了船,幸好被人救了一命?!鄙驄芍缓酶砂桶驼f道,“當(dāng)時我睜眼看見了林景珩,便認(rèn)定了他,但這幾天我卻忽然想起來了……那個救我的人,也有陸家人的一份?!?/br> 姜太后飛快反問:“陸家,陸清顯?” 說完卻是松了口氣,“怪道你忽而不那么緊著你那林大人了。只是嬌嬌,陸家如今闔府都有罪,你是想幫幫他們嗎?” 沈嬌使勁點頭,“既然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沒有不管他的道理?!?/br> 其實當(dāng)時她也沒到失去意識的地步,可是看得真真切切,船上總共有三四個公子哥,只有林景珩他一人跳下來救了自己。 另外那幾人就好像死了一樣根本沒管她,還吹著小風(fēng)喝著酒呢。尤其里面有個長得特別出塵、好比清雪松泉的一個公子,嫌她呼救的聲音太大,還從船上遙遙地皺眉瞥了她一眼。 這小王八蛋,上輩子她不好意思給林景珩留下壞印象就沒動手,這次她一定要把人揪出來,狠狠踹兩腳才解氣。 “……嬌嬌!”姜太后抬高了聲音,“小丫頭當(dāng)人面就出神,想到什么了?” 沈嬌摸了摸鼻子,“想起當(dāng)時情況兇險,有點后怕?!?/br> 大約是她難得示弱的模樣惹得姜太后意動,她當(dāng)即嘆了口氣,“罷了,四皇子那事早便塵歸塵土歸土。哀家來予你一塊令牌,你可自行出入陸府去看望那個陸清顯,要送什么東西也由你。只是不能將人放走?!?/br> 這塊令牌是宮里的一等腰牌,見了它就等于見了皇家人,天底下哪里都去得,可不僅僅是陸府。 尋常人拿了腰牌恐怕要惶恐,沈嬌卻是歡天喜地,捧著腰牌接連給姜太后行禮,“謝謝太后謝謝太后,以后我一定好好孝順您,不讓人欺負(fù)你。” 姜姒笑得倒在了榻上:“真是人小鬼大,哀家可是太后,試問誰敢來欺負(fù)我? 沈嬌也跟著笑了兩聲,被太后擺著手示意離開,“快去吧,別讓阿青等急了。記得往后多入宮來與哀家說說話。” 離開了慈寧宮,外頭的天色倒還沒暗下來。沈嬌雖然心里還頗有些舍不得,也只能步伐匆忙地出宮上了馬車。 鑲金茜玉研究著太后賜下禮物的禮單,嘖嘖稱奇:“太后娘娘真是有心了,給咱們的大多是宮廷里才能有的珍貴藥材,還有許多進(jìn)貢來專供皇家消用的物件兒。” 知道他們家小姐平日里什么都不缺,于是送來這些珍貴又帶有權(quán)勢意味的寶物,連西域進(jìn)貢來足足五兩重的夜明珠都賜給了他們小姐,往后都城里怕是人人都知道她有多得寵了。 沈嬌也是越看越喜歡,恨不得快點回家去仔細(xì)摸摸那夜明珠和玳麗莎,忍不住就爬向前頭,迎面吃了一口的風(fēng):“阿青,快點快點。” 沈青一回頭就把她塞進(jìn)了馬車?yán)?,還順手揪了下她的頭發(fā),語氣難得嚴(yán)厲:“莫要亂爬亂動,仔細(xì)摔著?!?/br> 茜玉怪叫著,“啊喲,這回可是輪到青哥來管著咱們嬌姐兒了。” “嬌姐兒早該讓人管管了。”襄金笑嘻嘻道,“青哥好樣的?!?/br> 沈嬌悻悻然摸著自己的頭發(fā),高聲向外頭駕馬的沈青喊道:“記得先去一趟尾花巷。” 過了許久,沈青的聲音才混著風(fēng)聲傳來,穩(wěn)穩(wěn)答道:“好?!?/br> 這次沈嬌下了車便沖著守衛(wèi)晃晃腰牌,果然順利放行,只是沈青卻被攔在了外面,他皺著眉拉住沈嬌的手不叫她進(jìn)去,十分不贊同道:“這陸家人被關(guān)了兩三個月,焉知他們?nèi)缃窀锏那樾??阿姐,不如讓我替你進(jìn)去看看。” 一個身量較高的守衛(wèi)躬身應(yīng)答他,“這位公子不必多慮,宮里每日都差人送飯來,且府里如今只剩了女眷和那個陸家的獨子陸清顯,不礙事的。” 旁邊那個欲言又止,“且,那陸公子……” 他們言辭閃爍,沈嬌難免猜測,“陸清顯是不是情況不大好了?我之前來時聽里面在哭?!?/br> 兩個守衛(wèi)松口氣,“正是,雖說太后不許為其醫(yī)治,但若是人死在里面,事后怕也是要追責(zé)咱們,姑娘快進(jìn)去看看吧?!?/br> 沈?????青還是不大放心,沉著臉招呼上了茜玉,強硬著說道,“帶上個婢女,早些出來?!?/br> 之前守衛(wèi)不放心沈青一個大男人進(jìn)去,如今換上了個小丫頭,兩人便不再刁難,默默讓開了道路。 剛好有些餓了,沈嬌掏出了在慈寧宮中用手帕包住的那幾塊金絲茉莉餅,邊吃邊回頭安慰沈青,“放心,你阿姐我還是很機靈的,能有什么事兒呢?!?/br> 這話說出后不過片刻,她就有些后悔了。 茜玉膽子大,猶自不怕,手臂被沈嬌緊緊抓住了還笑話她,“姑娘方才和青哥說大話的本領(lǐng)哪兒去了?” 沈嬌塞了她一嘴的茉莉餅,“我的心肝好寶貝,別笑你家小姐了,誰知道里面這么滲人。” 一個家族、一個宅子,大約是真的有氣運這么一說。 現(xiàn)如今陸府?dāng)÷湎氯?,日頭也恰巧近乎黃昏,外頭還是彩霞四溢,這里面卻是一片昏昏沉沉,連大道上都堆滿了腐爛的樹葉,說不出的陰沉難過。 她們還看著一只身形輕快的大老鼠從眼前竄過,茜玉頓時嚇得驚叫一聲,沈嬌卻哈哈大笑,“你方才取笑我的本領(lǐng)又哪兒去了?” 大約是兩人動靜太大,從一處小道忽而就出來了一個面色枯黃的丫鬟,表情十分呆滯,恍惚著問她們:“什么人?” 她來時悄無聲息,就連聲音都虛虛浮浮,落不到實處。 沈嬌嚇得躲去了茜玉身后,過了好一會兒才定神埋怨道:“jiejie,你走路沒聲音的呀?” 若不是瞧見了她腳下那實打?qū)嵉挠白?,沈嬌方才幾乎要落荒而逃?/br> 那個枯瘦的丫鬟沒回答,只是盯著沈嬌手里的茉莉病使勁兒咽著口水,方才還死氣沉沉的眸子中迸發(fā)出了驚人的光芒。 餓死鬼看到食物的眼神大概也就是這樣了。 沈嬌有點害怕,猶猶豫豫著將一塊好的餅子遞出去,茜玉想接過給她,卻讓那丫鬟惡狠狠地一把搶過,幾乎是糊進(jìn)了自己的嘴里,沒有水,根本咽不下去,卻還是盯著沈嬌帕子里剩下的食物。 茜玉連忙護(hù)著沈嬌后退幾步,“你多久沒吃飯了?護(hù)衛(wèi)說,你們府里每日都有人來送飯的啊?!?/br> “呵……哈呵呵……”餓死鬼丫鬟捶著胸要將食物咽進(jìn)去,只是看起來完全被噎住了,眼里不斷溢出眼淚,哀求著望向她們。 茜玉小心翼翼地解開腰間的水壺,還遲疑望沈嬌一眼,“姑娘,這是你用的……” “給她給她吧?!鄙驄煽吹眯捏@,一把將那鑲了一圈綠貓眼石的異形珍寶水壺拿去,給那丫鬟灌了好幾口水,眼瞧著她順過氣來了,才皺眉問道:“你家公子呢?就是那個陸清顯,還沒死吧?” 小丫鬟總算活過一口氣來,雖說還貪婪地望著沈嬌那盛滿了茉莉餅的帕子,聞言也立即清醒并惶恐了起來,死死抓住沈嬌的手腕,“小姐……求求、求求你去救救我們家公子吧!” 第7章 陸府陰陰沉沉的,但瞧著之前大約也氣派過,林臺樓閣一應(yīng)不缺,府里還有兩個人工辟出來又引入了活水的小湖泊。 只是因為陸府被封了,連水源都被堵塞,路過湖泊時只聞見一陣隱約的惡臭,水面上飄著的都是腐爛殆盡的錦鯉殘骸以及陰綠色的荇藻。 沈嬌被丫鬟拉扯著快步穿行過前院,走入了陸家的后宅,路上得知她們這宅子里倒是有飯送進(jìn)來,只是打開了食盒,便會發(fā)現(xiàn)里面全是……一灘灘爛rou。 “先是大夫人當(dāng)日自盡,后來兩個姨娘也沒了,再后來大公子病倒了,二房三房的一個沒留?!毙⊙诀呱裆襁哆墩f道,“今天的春枝也被病死了,我看著她的尸體看了許久,險些啃上了……幸而聽見了兩位姑娘的聲音。” 外面是一片平和盛世。 深宅大院里,卻是人吃人的慘狀。 沈嬌抿唇,感到說不出的惡心,忍不住小聲道:“放心,以后我每日都來給你們送吃的?!?/br> “你們家大公子曾經(jīng)救過我們姑娘一命?!避缬窀诤箢^說道,“我們姑娘最是知恩圖報的?!?/br> 丫鬟喜形于色,幾乎就要跪下給沈嬌磕頭,又被強硬拉起來繼續(xù)帶路。 陸清顯就住在后宅里最為顯眼的院落里,他這里倒還是干凈些,現(xiàn)如今整個陸府死得就剩下七八人,他院子里居然也有人在慢慢擦著地。 沈嬌帶來的茉莉餅分得七七八八,最后留了兩塊,在眾人的感激聲中忐忑走向了陸清顯的房里。 一進(jìn)屋子,就有股幽幽的清香傳來,這香氣并不濃烈,也非花果脂粉般庸俗,只是股淡淡的清新而冷冽的味道,聞了反而有些提神醒腦。 床上躺著一人,站在門口看不清楚面容,想來就是陸清顯了。 他雖說正病著,可是遠(yuǎn)遠(yuǎn)一看卻并不覺得衰敗。院子里的仆人都很忠誠,據(jù)說他是昨天才斷了吃食,但要命的是他一直發(fā)熱不退,是不妙的架勢。 原本沈嬌看見了這宅子里的慘狀,料想陸清顯如今說不準(zhǔn)是個什么凄慘模樣,大約只剩下一口氣罷了。 可現(xiàn)在一看,這屋子里干干凈凈,他在床上呼吸平穩(wěn),除了面色有些嫣紅之外,并沒有什么瘋狀。 “這個陸公子不簡單。”茜玉低聲說道,“下人都幾乎要互食了,他自己又病著,卻還是能讓人忠心耿耿的伺候他,若非是頗有手段能震懾家仆,不然就是為人十分和善寬厚,讓仆人們甘心替他賣命?!?/br> 沈嬌也有此感,她讓茜玉去了屋子外和那群仆人們打聽打聽事項,自己則是慢慢走到了床邊,壯著膽子望了望他。 隨后咬牙切齒。 這人,分明就是那日在船上好整以暇撇了她一眼的那小混賬。 由此可見。他絕非茜玉推測的那什么和善寬厚之人。 他確實正在發(fā)著熱,謫仙一般的容顏沾染了病氣,卻迸發(fā)出更為熾烈的驚心之感,下顎薄如銀劍,鼻峰挺立秀美,毫無血色的薄唇緊閉著。 只是這些放在了一起,卻并不顯得女相,反而有種少年之氣肆意的不凡氣度。 沈嬌看慣了各色容顏出眾的人,但今天細(xì)細(xì)瞧著這陸清顯的長相,也是不由看得略有入迷,直到對方發(fā)出難耐地悶哼,才將她驚醒了過來。 人,還沒死。 并且,以后會被追封為皇帝。 并且……他長得十分出眾,如果說林景珩是溫潤如玉冠姿飄然到極點的君子相,他這就是帶有殺傷力般的薄刃鋒利,這容顏幾乎有些令人心生畏懼。 “也好?!鄙驄勺诖策呑匝宰哉Z道,“光是這張臉,就配得上我?!?/br> 就算以后與他成親再過上一段日子,整天看著這張臉,那也是十分賞心悅目,不算虧待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