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嬌負我(雙重生) 第37節(jié)
沈嬌扔了個枕頭在地上,自己一屁股坐了上去,將耳朵靠著窗戶紙仔細聽著。 “我爹常年駐守邊關,侯府其他人也并沒什么有油水的官職謀算?!鼻卣讶还恍愿翊髿?,輕描淡寫就將自家的家底兒抖摟了出來,“我家二房人開賭坊,借著侯府的威嚴多行方便,我本?????是知曉的?!?/br> “哦?”沈青不動聲色問道,“仗勢欺人、魚rou百姓,借機吞人祖宅,逼人賣兒賣女的,這些事情,秦隊正原來也都知道?!?/br> “是?!鼻卣讶蛔旖翘羝鹆藗€灑脫的弧度,“都是些該死的東西,但因著一層血緣在,他們做得這些事兒,我和我爹,也確實逃不了干系?!?/br> 她忽而站直了身子,沖著那小窗作揖,“沈姑娘,害得你無辜被卷入這種臟水里,是我們侯府對不住你?!?/br> 沈嬌給嚇了一跳,她正喝茶呢,沒忍住就噴了一口的水,不住連連咳嗽著。 她又聽見秦昭然討好的聲音:“沈小公子別瞪我啊,我雖只見過一面,但瞧著沈姑娘是個大方明媚的姑娘,人美如仙心也善似菩薩。必然不會跟我計較,也不會故意不見我的?!?/br> “說得對?!鄙驄筛呗晳司?,思忖著這秦昭然倒是個實誠的好人。便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便從小門里挑開了簾子進去,“秦隊正,深夜造訪,請問你究竟所為何事?” 秦昭然似笑非笑地看了嘴角往下扯的沈青,又極為熱情地來到她身前,見了沈嬌這種美人,眼睛都有些發(fā)亮,“方才一見著沈姑娘執(zhí)劍,我才算是明白過來何為‘一舞劍器動四方,’,方才那會兒被沈姑娘的容顏驚艷的,連話都說不大明白了。也不知道有無嚇著你。” 沈嬌:“秦jiejie多慮……” 她突然被沈青扯去了身后,話說了半句就被迫閉了嘴。 “秦隊正。”沈青一字一頓道,“不必客氣,我阿姐面皮薄,就不與您多言了?!?/br> 沈嬌越過沈青的肩膀去看那秦昭然,只見對方臉上掛著個似笑非笑的表情,不住對沈青點著頭,和氣道:“原來如此,只是秦某確實有要事與沈姑娘相商,還希望沈公子你能行個方便?!?/br> “啊?!鄙驄砂櫫嗣?,“與我?” 秦昭然笑瞇瞇看她,“是啊。” 沈嬌她雖說是年紀大一些,但是在家里還是沈青當家的多一點。 難得有人會越過沈青,要來直接與她說話。 沈青只是輕描淡寫道:“我阿姐同我一條心,有什么話,秦隊正大可對我直言相告?!?/br> 眼看著糊弄不過,秦昭然便也不再揪著不放,她躊躇了片刻,便猝不及防地對沈青躬身行禮,“我家二房想要這沈宅不成,心里便記恨上了,尤其是昭平,想出了個這么陰損的法子,想必那沈博瑾已經(jīng)全招了。說起來實在對不住你家。” 她說得痛快,反而引人好感。 只是沈青沒有接話,沈嬌也只好緊閉著嘴巴,眨著眼睛好奇地望著她。 “昭平年紀輕,不會做事。想出了這陰損招數(shù)之后,便讓貼身的婢女去辦此事?!鼻卣讶活D了頓,露出個苦笑,“不料那婢女前日才被她在冰雪地里,只穿著里衣罰跪過,對她早就懷恨在心,因此借著她放的權,反而暗地里迷了她,再借著元宵佳節(jié)人情復雜之時,將人偷偷送入你們府里,這才有了眼下的情形。” 她的語氣云淡風輕,聽不出什么對表妹的維護之情,三言兩語將事情交代了完全。 沈嬌卻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噢。” 全賴她秦昭平自己多行不義呀。 沈青冷不丁問了聲,“敢問那婢女現(xiàn)今人在何處?” 大概問到了關鍵,秦昭然露出個微妙的表情,“自縊身亡了?!?/br> 沈青默默點了點頭,他的衣角被沈嬌向后拽了拽,卻也沒理。 只是露出個禮節(jié)性的微笑,“秦隊正既然已經(jīng)將事情理清楚了,那您心里也該明白,此事與我們無干?!?/br> “是呀,都是秦昭平自己做的?!鄙驄蔁o意識揉著沈青的衣服,踮著腳尖說道,“我們沈府都不是嘴碎的人,不會將此事傳出去的?!?/br> “這我自然知道?!鼻卣讶蝗齼刹接只氐搅丝臀簧献?,笑瞇瞇伸手示意沈嬌也坐下。 動作里,居然有了主人家的排場,慢悠悠說道,“我此行前來,只有一件事——議親?!?/br> 連沈青都怔住了。 沈嬌還在不明所以:“……你們真要把那秦昭平嫁給沈博瑾?” 那可不是個好東西啊,何況如今殘廢了。 不過秦昭平也不是什么好東西也是了。 秦昭然笑著搖搖頭,接著坦然望向了沈青,“沈博瑾是肯定活不成了。我與我老爹商議著,沈小公子您可是個不世之材,沈姑娘又天姿國色,是個至善的純良之人,同你們這樣的人家結親,是我們侯府的福氣?!?/br> 靜默了好一會兒,這偏廳里似乎連呼吸都靜止了下來。 隨后是沈嬌的一聲尖叫,“你們家果然想賴上阿青!馬上給我滾出去!” 她立刻三兩步擋在了沈青的面前,一股氣血上涌,只是指著秦昭然罵道:“你們家要不要臉?真當我沈嬌好欺負了是吧,我不去計較那秦昭平做下的惡事,你們居然還得寸進尺!” 秦昭然好脾氣地看著她,挨罵了也沒甚不快,只是越過沈嬌望向沈青幽深的眼眸,商議著說道:“是我們侯府為難了,不過我們所求也并非正妻之位,只要——” “小妾也不行,我弟弟才不要她!”沈嬌高聲叫道,“來啊,送客!” 門外的小廝聞言便進屋子,一左一右堵在了秦昭然的身邊,無言地做了個‘請’的動作。 這便是商議不成了。 沈嬌此刻已然是漲紅了臉,憤憤盯著她——這是意料之中。 可沈青居然也沒開口。 他在沈嬌擋在了身后,此刻只是垂下眼睛,深深望著為他惱怒著的jiejie,嘴角輕輕揚起,眉眼之中并沒有任何不快之色。 ——不,他不是不計較,而是根本不在意。 他此刻全心全意,只有沈嬌。 秦昭然一怔。 小廝們已經(jīng)上手來扯她了,她便也順勢回身,干脆利落地告退。 只是臨走到屋門口,這人又冷不丁回頭,望著這對姐弟兩,頗有些意味深長,“秦某擇日再拜?!?/br> 沈嬌呸了一聲:“滾!不許你家里人再來?!?/br> 回應她的,是秦昭然渾不在意一聲干笑。 沈嬌跺了跺腳,氣死了!這輩子的煩惱事,怎么反而比上一世的還要多啊。 她被沈青拍拍肩膀,又沏了杯熱熱的茶她給她握在手里,寬慰道:“秦家二房雖是可惡,但他們父女兩確實不是不講道理的?!?/br> 就算事情辦不成,也不會強加苛責。 他倒沒有太過擔憂。 “不要那個秦昭平?!鄙驄瑟q自在念叨,“阿青,你也不喜歡她是吧?!?/br> 沈青失笑,“阿姐,你氣暈頭了?!?/br> 這種話也說得出口。 揉揉沈嬌的腦袋,他輕聲道:“去睡吧?!?/br> 哄好了沈嬌,他卻沒有回房,只是快步去了后院,連夜修了一封書信,快馬加鞭送到了盛州。 這封信,途徑數(shù)十驛站,封上了沈家密制的火漆,本該一路無阻,可是它在路經(jīng)了第三家驛站時,卻又返回了都城里。 完整鏟掉火漆之后,陸清顯漫不經(jīng)心地握在掌心中。 感受到復雜而精巧的紋路,他隨手拋給了身后的人:“不好印刻,畢竟是請了天工手來雕刻,你勉力而為便是。” 那人接了卻如獲至寶,不住地贊嘆著:“天工手張?zhí)鞂毜淖髌罚媸敲惶搨?,可稱巧奪天機。我一定替公子復刻完整?!?/br> 應了一聲,陸清顯飛快掃過了信里的內(nèi)容,玩味道:“小嬌嬌,你那沒了的腦子,原來都補給了沈青。” 信里內(nèi)容倒是簡單,沈青推測出那秦昭平的一個貼身婢女,縱然是心懷怨恨,可是光憑著她一個人,既要給自己主子下藥,又要神不知鬼不覺將秦昭平送到沈府里,還能恰巧趕上沈嬌主仆三人不在屋子里——不可能。 這一定是有人暗中指使并幫助,又在事后果斷讓其自縊而亡無法追究。 可既然牽扯到了沈嬌,便不是小事。 ‘秦昭然亦是發(fā)覺此事,必會有所作為。都城里殺機重重,還要請常嬤嬤多多思量,替我姐弟二人指點迷津?!?/br> 常嬤嬤。 二十載的女官生涯,她不知藏著多少秘密。 原以為早在當年一同葬于深宮,卻不想是隨著三公主,避去了盛州。 過了三個時辰,這封信被打上了完整的火漆,重新上了路。 一夜無夢,沈嬌再醒來時,居然是第三天的凌晨了。 她睡了一天一夜,再醒來時人就有些發(fā)暈,默然躺了小半個時辰,又默不作聲地伸了個懶腰。 襄金茜玉就睡在外間,沈嬌光著腳下地,她盡量不發(fā)出什么聲音,悄悄地從柜子里將那杏花箋拿出來,在昏暗光線中默默念著這上面寫著的東西。 隨后,她掰著手指數(shù):第一個禮物大概是那訴狀,第二份禮物可能是那天他寫下的名單,那第三份,便是秦昭平這件事。 ……原來這是禮物嗎! 她當時因為覺得慌亂,可全都燒掉了。 慢著,那天是誰想殺陸清顯,陸清顯當時又作何打?????算,他為何吃了清夢散反而不死? ……想不通。 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沈嬌憂愁地嘆了口氣。 她只覺得嫁了陸清顯掙個太后的位置,又手握傳國玉璽,大概便可萬事無憂了。 還是她太過天真。 新皇上位,需要名正言順,需要樹立一個靶子,來讓這人承擔著禍國的罪名。 上輩子,母親成為了這個靶子。如果這件事情不被改變,那么說得再多,都是無益。 窗外已然是天光大亮,沈嬌默默地推開了窗子,冰冷刺骨的寒風吹得她臉疼。 原來在她睡著的時候,天地間已然悄悄落了一層雪。 在盛州的時候見不著,心里才掛念著,可是來到都城之后,這不過是第二場雪,她居然覺出了些索然無味。 和沈青慢悠悠吃過了早飯,沈嬌又去學堂中告了假,她挑了輛不太顯眼的馬車,時隔多日,再次來到了陸府。 她是陸府的??停蛇@次的心境,卻是大不相同了。 畢竟是被抄了家,陸府門口依舊透著股殘破之意,甚至落了薄薄的一層灰 有個面生的婆子帶著沈嬌進門,一路上緘默不語,只將她請到了后院的一處小花園中,便悄悄地去了。 園子里有幾株冬梅,不知道是什么品種,那顏色紅得幾乎要滴血,在白茫茫雪景的映襯之下,有一番驚心動魄般的美麗。 就如同閑坐在花樹下的主人,身上披著一件潔白柔順的雪狐皮大氅,唇色近乎透明,就連松松握著酒杯的那只手,都好像隨時能在寒風中被吹得碎掉。 沈嬌默默立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