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縫花開 第40節(jié)
“嗯?”她不知為何,沒敢看他。 耳邊是顧堯沉磁的聲音:“你是警察,為什么你醒來第一個關(guān)心的不是人質(zhì)是不是平安,而是挾持者?” 一語中的,褚一諾的笑意僵在嘴邊。 明明是詢問,聽上去卻更像是質(zhì)問。 “對哦?!瘪乙恢Z抬起頭看向顧堯,“人質(zhì)沒事兒吧?” 四目相對,顧堯就這么好整以暇地盯著褚一諾,一雙深不可測的黑眸像是勢必要將她看穿似的。 “我記得,我印象中,他好像是沒事兒的?!?/br> 褚一諾說著,嘴邊卻掀起一抹無意識的自嘲:“他都能反抗了,要是沒你正好在場的話,我想你下次見我,就是我的葬禮了?!?/br> 她的每一分細(xì)微的表情都裝進(jìn)了顧堯的眼中,還在死撐。 顧堯點了下頭:“你就不想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褚一諾晦暗的眼里亮起了一盞明燈,她沒來得及琢磨就開了口:“你看到人質(zhì)是故意的?!?/br> 這是肯定句。 顧堯卻說:“我沒看到?!?/br> 高手過招,點到即止。 褚一諾輸了。 “你套我話?!?/br> “我只是想讓你正視你心中所想,把在意當(dāng)做不在意,騙得了別人,騙不了自己?!?/br> 褚一諾輕輕咬了咬唇,痛感襲來。 她掀眸,認(rèn)真地對顧堯說:“警察辦案向來講求證據(jù),哪怕我確實有所懷疑,我也不可能憑借片面去判斷是非對錯。這個案子我相信我的同事會繼續(xù)跟進(jìn),尋得真相。而我的工作已經(jīng)完成了?!?/br> “但愿你真是這么想。”顧堯也不再窮追猛打,提醒著她,“你是警察?!?/br> 他聽到門外走廊傳來腳步聲,站起了身來。 隨即,病房門被扣響。一老民警打頭推開門,后面跟著倆便衣,一前一后進(jìn)來,紛紛上前,看向已經(jīng)醒了的褚一諾。 “醒了,褚老師。”打頭的那位老民警開口關(guān)心道,“還有沒有哪兒不舒服?” 這三人之中褚一諾也就跟這位老民警打過交道,她笑了笑:“我在您眼中真就是林黛玉么?” “怎么說呢,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老民警打趣。 褚一諾知道他們是來給她做筆錄的,也不繼續(xù)玩笑耽誤大家的時間。 她扭頭看向顧堯,還沒開口,就被他搶了先。 “你撞到了頭,醫(yī)生讓你住院觀察一晚。”他例行公事般交代著,“有什么不舒服的別忍著,記得馬上叫醫(yī)生。各位先忙,不打擾了?!?/br> 顧堯的視線從褚一諾的臉上移到三位警察的臉上,微微朝他們一頷首,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褚一諾目送著男人頎長的背影,本就陰雨綿綿的心情變得愈發(fā)的沒勁兒。 “我們做筆錄吧?!彼D(zhuǎn)回頭,看向三人。 褚一諾事無巨細(xì)都說的清清楚楚,完全客觀陳述事實,不帶有任何的主觀想法。 做完筆錄,她也詢問了有關(guān)挾持者和人質(zhì)當(dāng)時的情況,想跟自己所看到的做一個整合。 得到的答案是人質(zhì)當(dāng)時情緒緊張,認(rèn)為情緒失控的挾持者那把匕首并不是交予,而是刺殺。 以至于他情急之下才用力拉開了褚一諾免招傷害,而他是借空檔反手想要奪刀逃跑,不料在扭打的過程中意外殺死了挾持者。 “可是當(dāng)時情況十分混亂?!瘪乙恢Z問,“他所說的又有誰可以作證?” “雖然當(dāng)時確實混亂,也發(fā)生的太快,大家都沒能看清楚,但是……”老民警說,“天臺有攝像頭,都有記錄?!?/br> 褚一諾了然地點了點頭,她當(dāng)時情況危急,她的狀態(tài)也瀕臨界點。 人的眼睛始終比不了機(jī)器,也許確實是她先入為主,主觀了。 她才教導(dǎo)學(xué)生談判不能走入挾持者,共情挾持者,她卻在同一天犯了大忌。 褚一諾也不糾結(jié)了,她的頭還有點兒痛,看向三人:“那就到這兒?” “差不多了,你也好好休息?!崩厦窬瘑?,“嚇到了吧?” “還好,撿回了一條命。”褚一諾笑道。 “所以是跟男朋友鬧別扭了?” “???” “先前出去那位,特種旅的顧少校,不是他救的你么?!崩厦窬f著疑惑又感慨,“不過話說回來,你什么時候找的對象,跟你還挺配,能保護(hù)你了。” “他啊。”褚一諾搖頭,解釋道,“他不是我男朋友。” “可是……”老民警旁邊的年輕便衣跟著開了口,“當(dāng)時你被送上救護(hù)車我在現(xiàn)場,醫(yī)生讓家屬跟車的時候,他直接上了救護(hù)車?!?/br> * 褚一諾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太陽西斜。一縷淡金色攀著窗欄,薄薄地一層鋪灑在地面上,像調(diào)色盤里溫柔的暖色調(diào)。 什么時候出的太陽? 做完筆錄把人送走,她頭痛,也有些犯困,就睡了。 這一覺起來,太陽都快要落山了。 誒,等等。 褚一諾這會兒有精神了才反應(yīng)過來,這間病房就她一個人,沙發(fā)電視衣柜一應(yīng)俱全,跟酒店似的。 她這住的是,vip病房? vip病房社保報銷么? 褚一諾摸到床頭柜的手機(jī),馬不停蹄地百度。 不多時,她咬牙切齒地恨不得撕碎這兩個字:“顧,堯?!?/br> …… 開車等在路上的顧堯望著前方的紅燈,鼻子有點兒癢。 他撓了下鼻尖,綠燈亮,順著車流繼續(xù)前行。 將車開進(jìn)市醫(yī)院停車場停好,他瞥了眼時間,拎起路上買的晚餐下了車,大步朝住院部走去。 一進(jìn)病房空無一人,顧堯?qū)⑼聿蛿R在茶幾上,走到衣柜前拉開把手,褚一諾隨身衣物都還在。 他摸出手機(jī)給她打電話,卻聽見病床上在“嗡嗡”振動。 走過去一看,手機(jī)安然地躺在枕頭旁邊,上面來電顯示著他的名字。 顧堯掛了電話,走出了病房。 此時天邊晚霞橙紅,太陽的金光在慢慢地洇開,變色。 顧堯在住院部后面的花園找到了褚一諾。 眼下正直飯點,花園里花草樹木作伴,環(huán)繞在其中的除了她和一個小女孩兒,再無別人。 顧堯沒有上前,而是雙手一環(huán)胸,就著廊檐下的立柱閑適地倚靠著。彎著嘴唇,默默地當(dāng)個觀眾。 落日橙黃的光打在她們身上,像舞臺上的追光。 姑娘在跟著小女孩兒學(xué)跳舞,舉手投足之間都是柔軟與古典。 比起小女孩兒動作的生澀,姑娘的每一個動作都是那么的流暢到位,舞進(jìn)了人的心里。 有些意外,她的節(jié)奏感是這么來的。 姑娘背對著他,光線透過單薄的病號服,能隱約瞥見病號服里那盈盈一握的纖腰,若隱若現(xiàn)。 側(cè)目時,她的臉部線條精致。釀著的一顰一笑牽動著舞姿,糅雜于落日光影,合二為一,渾然天成。 像一朵落日下,萬綠叢中盛放著的,獨一無二的玫瑰。 顧堯就這么目不轉(zhuǎn)睛地追隨著她,原來她也是可以這么的明艷動人。 小女孩兒的mama過來找她,她跟褚一諾笑著揮手再見。 褚一諾松了松筋骨,渾身都舒展開來,打算回病房。 豈料她一轉(zhuǎn)身,便一眼撞進(jìn)了對面廊下男人深邃的眼眸。 她心一動。 怎么回來了? 褚一諾朝顧堯走了過去。 顧堯直起身子,抄著兜,也抬步朝她走了過來。 “不是走了么?”褚一諾停在他面前問道。 “你還是警察。”顧堯睨她一眼,“少了東西都不知道?!?/br> “少什么了?” 顧堯從兜里摸出汽車鑰匙,遞到她面前:“你說少什么了?” “哦?!?/br> 褚一諾沒去翻外套,自然不知道車鑰匙不見了。 但看到它在顧堯手上,也猜到了他去哪兒了,又為什么回來。嘴角一翹,心情忽然比跟小孩子跳完舞還要舒暢。 她驀地想起做筆錄同事的那話,心湖蕩起了漣漪,忍不住開口:“哎,問你個問題。” “問?!?/br> 褚一諾仰頭看向顧堯:“你為什么承認(rèn)是我家屬?” 顧堯聞言,定定地?????對上姑娘瑩亮的眼睛。 他倏然痞笑了聲,不答反問:“那你為什么叫我哥哥?”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