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縫花開 第138節(jié)
褚一諾伸手摁在自己的左胸口上。 好痛,像是被什么東西一片一片緩慢地撕裂著,難以言喻的痛。 “吃糖,吃糖就不痛了?!?/br> 褚一諾一邊自語著一邊大步走過去,直接跪在茶幾邊去拿盤子里的糖。 她一顆一顆地拆著糖往嘴里塞,用力的嚼碎硬糖,嘎吱作響,被糖渣子劃破了舌頭,蘋果味兒裹挾著鐵銹味兒,手里還機械般繼續(xù)剝著糖紙。 “你說吃糖就不痛了?!瘪乙恢Z錘了錘自己的左胸口,嘴里含糊不清地哽咽,“怎么還是這么痛,你騙我,你騙我……” 睡在隔壁的褚天言和陸佳聽見動靜趕緊出來查看,就看見眼前這一幕。 昏暗里,他們的女兒跪在茶幾邊,薄削的后背像是被抽干了靈魂,只剩下一具毫無生氣的rou/體,趴在茶幾上,地上散了一地的糖紙。 他們趕緊走了過去,發(fā)現(xiàn)褚一諾的嘴里滿是糖,手里拆掉了最后一顆糖,繼續(xù)往嘴里塞。 陸佳趕緊蹲下拉著拉著她的手,看她麻木的模樣,心疼道:“一諾,聽話,哭吧,哭出來就好了?!?/br> 褚一諾沒有哭,而是掙開陸佳的手去茶幾上摸,又趴在地上固執(zhí)地找糖。 可是再沒有一顆糖,一顆都沒有了。 “沒有了,怎么沒有了呢?”她木訥地喃喃自語,“沒糖了,怎么沒糖了……” 陸佳拉起褚一諾將她抱進懷里:“一諾,你別這樣,你別嚇我們。” “沒有糖了,沒有糖了……” 褚一諾終是繃不住,積壓了這么久的郁氣在這一刻全盡數(shù)爆發(fā)了出來。 她摁著自己的左胸口上,痛苦地放聲大哭起來。 蹲在一旁的褚天言也止不住落淚。 他之前有問過孔向明情況,孔向明說一開始無法接受,后面慢慢的情緒穩(wěn)定了下來,學著接受,她治愈能力一向很好,一切就交給時間吧。 回來以后的這段時間,他們也細心地觀察著,陪伴著,確實很穩(wěn)定也很平靜,平靜到他從來沒見她掉過一滴眼淚。 就跟往常一樣,上班下班,與朋友出去消遣,沒事人似的也會跟他們有說有笑。 她沒再過問有關顧堯的事兒,葬禮也沒去,晚上吃飯還跟他們聊的開開心心。 他們在想或許感情也沒有到生死地步,又或許她從小到大遇事都很堅強加之心態(tài)本就好,時間是可以治愈一切的。 明明最難的都已經(jīng)過去了,明明他們可以放下心來了。 可惜錯了,都想錯了,不是感情不深,也不是堅強心態(tài)好,而是一直都在死撐。 這孩子永遠都是這樣,一個人消化所有,承受所有,永不叫人擔心,卻更叫人心疼。 …… 那晚以后褚一諾仿佛又恢復了元氣,好好上班育人,好好談判救人,好好生活玩樂,一晃一個月過去了。 這天周末,蘇安希她們幾個難得都休息能湊齊,便約褚一諾出來打麻將,打完麻將晚上一起去吃火鍋。 幾個姑娘喝了幾箱啤酒,看的火鍋店老板目瞪口呆。 當然,喝的最多的當屬褚一諾。 其實她們幾個誰有空就會約褚一諾出來玩,怕她鉆牛角尖,就陪她好吃好喝好玩讓她盡快走出來。 每次幾人對口供都很一致,很正常,尋思可能是大家過于擔心了。 今天從頭到尾她們都玩的很開心,結果喝酒喝到后面就品出問題了。 褚一諾有意喝醉,偏偏她酒量又好,把酒當白水喝。 喝酒也是一種發(fā)泄,那就讓她喝吧。 褚一諾又悶頭一口干了,拎著杯子看向三人,舌頭已經(jīng)捋不直了:“你們,你們知道,誰酒量……最,最差么?” “顧堯,是顧堯那個負心漢。”褚一諾將酒杯往桌上一拍,噙著紅撲撲的笑臉,比了個二,“兩杯他就倒,你們說他有什么用?!?/br> 大家就沉默地聽著她一個人將顧堯來來回回數(shù)落了一遍又一遍,嘴不停,酒不停。 “你們老公跟你們說過我愛你么?” 三人本來是不想回答的,卻被褚一諾挨個逼問:“說過沒有,不準在警察面前撒謊。” 她們只能點點頭。 褚一諾又是一口悶,自嘲地笑了起來:“他沒有,他不愛我,他從來沒跟我說過他愛我。他還不講信用,他說過永遠不會拋下我,結果呢,他小時候拋下我,現(xiàn)在又拋下我,他就是個騙子,大騙子,他根本就不愛我……” 三人彼此互看了一眼,心里也都不是個滋味。 因為她們知道顧堯是愛她愛到不行。 不只是她們,顧堯身邊的所有的朋友都很清楚。 他很愛她,就算是他從來沒對她說過一句愛,可是所有人都看得見他到底有多愛她,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愛她的證據(jù)。 …… 褚一諾七月去冰城出差,順道去了趟漠城。 還是住在班長那兒,她還去見了參謀長一面,都是過來人,自然讓她想開點兒,日子還要過下去。她點頭應下,也讓他好好保重身體。 離開漠城的前一天,她獨自駕車去了趟白樺林,漫無目的地在林子里走著,也遇到了一些打卡拍照的游客。 前方有一對小情侶在樹上刻字,姑娘嘟囔著嘴埋怨男朋友鬼畫符:“你這刻的啥啊,你學學人家這個。” 姑娘指了指旁邊的那棵白樺樹,男人看了過去:“怎么還有姓諸的,哦諸葛亮?!?/br> “沒文化真可怕,諸葛亮姓諸葛,而且這不是諸?!惫媚锇琢四信笥岩谎?,“這是褚,褚一諾。” 突然被點名的褚一諾驀地看了過去。 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 雖然心里一直在否認,可是身體卻格外誠實地跑了過去。 褚一諾立在這顆白樺樹前,眼圈霎時便紅了起來。 她抬手,纖白的指尖緩慢而珍惜地拂過樹干上熟悉的字跡,腦海里全是當初來這兒的畫面。 “要不要浪漫浪漫,樹干上刻個名字。” “損毀植物?!?/br> “不是損毀植物么?”褚一諾淚眼朦朧地一下又一下地摸著樹干上的“顧堯[心]褚一諾”。 顧堯,你太殘忍了。 你為什么要留下這些證據(jù)?你為什么要這么對我?為什么? 不遠處有人在拍視頻,大聲哼唱著《白樺林》。 “靜靜的村莊飄著白的雪 陰霾的天空下鴿子飛翔 白樺樹刻著那兩個名字 他們發(fā)誓相愛用盡這一生……” 褚一諾的情緒崩塌在這顆白樺樹下,哭的泣不成聲。 * 晚上吃飯的時候,馬正他們總覺著褚一諾情緒不太好。 “是不是哪兒不舒服?”他關心地問道。 褚一諾笑著搖搖頭:“沒有,可能要走了舍不得你們。” 馬正笑:“有空就多來玩,這兒也是你的家。” “好,我會的?!?/br> 吃完飯,褚一諾陪小寶在院子里玩兒了會兒,一抬頭瞥見遠處的鴉色天際閃爍著光,像彩色的火焰,漂浮在空中,深深淺淺,姿態(tài)萬千。 身后有人驚呼:“天吶,是極光?!?/br> 院子里聚集了越來越多的人,拿起手機相機拍下這百年難遇的奇跡。 褚一諾也跟著摸出手機對準那璀璨的光暈拍了下來。 顧堯,你說這里不會出現(xiàn)極光,能見著就是奇跡。 我見到了。 你看,這世上還是有奇跡的。 …… 回去以后褚一諾接到通知,她之前提交赴慕卡爾維和的報名被選上了,開始?????接受為期六十天的封閉式強化集訓。 在入營前本來打算跟父母吃飯的,在陸佳那兒得知褚天言最近生意上出了點問題很忙,沒時間回來跟她吃飯也就算了。 生意上的事兒她也不懂,幫不上什么忙,只給褚天言打了個電話讓他忙歸忙,一定要注意身體。 集訓結束,即將去慕卡爾前給放了兩天假。 第一天晚上大家在一起吃飯,孔向明一家也都來了,聊著聊著聊到了褚天言生意上的危機全靠一個人的注資,不然就真得宣布破產(chǎn)了。 褚一諾見褚天言欲言又止,便主動開口詢問:“我認識?” 褚天言說:“顧啟,他說他是……” 褚一諾點頭一笑,接嘴道:“顧堯的堂弟?!?/br> 大家見褚一諾能光明正大地提顧堯,也都放下心來。 他們知道她雖然忘不掉他,可至少她也在為了他過好自己的生活,這也是大家最想看到的結果。 吃完了飯,孔遠一跟褚一諾一人端著一杯茶在陽臺上聊了起來。 “集訓辛苦嗎?”孔遠一問。 “還好?!瘪乙恢Z倚在窗臺邊,望了眼窗外的萬家燈火,勾唇笑著,“以前顧堯教過我擒拿,格斗還有射擊,有基礎了?!?/br> 孔遠一看向褚一諾:“你知道嗎?” 褚一諾扭頭望向孔遠一:“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