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兩口兒(種田) 第25節(jié)
那個尚不知道在哪里的女子,怎么能有如此好命? 潘鳳嬌最后罵那句,全因為偷聽到李進忠在席上再三給王婆子交代事情要快,郁家一到鄉(xiāng)下,人就要送進去。 李進忠露出一抹諷刺的笑容,似乎不以為然。 潘鳳嬌精乖,見狀,斂了怒氣,也笑了笑,平心靜氣道:“我仔細想了下,感覺郁家的事情處處透著奇怪。郁大老爺那么大的官,他真舍得放?” 李進忠抬手捏住她的下巴,贊道:“聰明?!?/br> “怎么?還真有說法呀?”潘鳳嬌撐起半個身體趴在男人的胸口看著他,一臉興致勃勃。 李進忠心里藏不住秘密,早憋得慌了。此時正好有個感興趣的聽眾,當即就無所顧忌道:“辭官歸隱?呵呵,說得好聽,不過就是騙騙你們這些鄉(xiāng)巴佬的。” “嘁!得了吧,說得好像你就不是鄉(xiāng)巴佬似的!”女人又給氣到了,驟然伸手往李進忠那一身肥坨坨的白rou一推,背過身去,語氣嘲諷:“不要以為你在郁家做事,就高我們一等了?!?/br> 李進忠自覺失言,將女人拉進懷里,倒打一耙地笑哄,“噓,你小聲點兒!你想你全家人都聽到你在偷我不成?” “分明是你偷我!”潘鳳嬌惱羞成怒,揪著李進忠的腰眼兒rou狠狠一扯,痛得他額冒冷汗,低聲討?zhàn)埐恍荩讲抛髁T。 男人女人調情一陣,各自氣喘吁吁。 潘鳳嬌不忘追問前事,“你剛才說郁大老爺那話,到底是什么意思?難道不是辭官么?” 李進忠死里逃生,揉了揉腰子,長吁一口氣,道:“自然不是!他呀,乃是被皇上罷了官,逐出京城的,還是連夜給趕出來!” “???怎么可能?”潘鳳嬌驚詫地張大了嘴巴。 “嘿,怎么不可能?你稍稍想一下,倘若他真只是辭官,京城就不能養(yǎng)老么?非要跑到這鄉(xiāng)下旮旯里來喂蚊子?再說他一人辭官,為何要帶著全家老小一起走?他的大兒子、二兒子、小兒子,還有幾個如花似玉的女兒,全都回來了。特別是老大和老二,誰個不是人中龍鳳?放著好好的富庶繁華之地不待著,全回來,自然是因為不被皇上所容,是迫不得已啊。” 潘鳳嬌呆怔半晌,只覺男人說得在理,壓低聲問道:“那郁大老爺是犯了啥事兒啊?” 忽的想起一事,眼大張:“會不會連累你?不是有一條連坐的處罰,什么抄家滅族?誅九族?天哪,我們牛家村會不會,會不會……” 想到郁閣老和他的小妾好多窮親戚在此地,親戚又有親戚,枝連著藤,藤連著蔓,牛家村會被一鍋燴的,來給全村屠戮…… 潘鳳嬌越想越驚怕,語無倫次,臉色慘白。 “看看你們這些女人,最愛聽風就是雨了!”李進忠慌忙拍了拍她的脊背,以做安撫,“不要瞎緊張!罷官、逐出京城就是皇帝對郁家最大的懲罰了。郁閣老要真是犯了殺頭的罪,肯定是直接下到大牢啊,哪里會容許他攜家?guī)Э诘淖哌@么遠?京城都出不了的!” 也對啊。 潘鳳嬌不好意思地訕笑了笑,重新趴到李進忠的胸膛上:“那你給我說說那郁大老爺因啥事惹怒了皇上罷他的官?好讓我能睡個安穩(wěn)覺啊。哎,真是可惜,這么大的官,爬了好多年才爬上去,說丟了就丟了,果然是伴君如伴虎啊。” 李進忠不似女人這么多愁善感,他靠在床頭,淡淡道:“我也不知道犯了啥事兒,郁家上下都守口如瓶,我不方便多加打聽?!?/br> 潘鳳嬌疑惑地抬起頭,“你堂妹總該知道吧?” “她婦道人家哪里知道男人在外面干的事情?特別是傷臉面的事,男人更不得給屋里頭說了。女人除了添亂,還能幫上什么忙?” 潘鳳嬌默了默,嘀咕一句:“都入閣了,按說樹大根深,結果還不是皇上說趕出京城就趕出京城了?!?/br> 李進忠摟住她,叮囑道:“今晚跟你說的這些事情可別透露出去,郁家人要臉呢。” “那哪能呢?” 兩人一時無話。 只聽見窗外秋蟲啾啾。 潘鳳嬌忽的又想起了李進忠叫自己老娘買姑娘的事情了,那個叫她嫉妒的女孩子,運氣怎么這么好呢? “郁家雖然倒了,但是有良田有大宅,還有許多鋪子,娶媳婦也用不著買啊。哦,對了,你還沒給我說買來的姑娘是要嫁給誰做正妻呢?!?/br> 李進忠仍是那副淡淡的口吻,回道:“是郁閣老的嫡長子?!?/br> “啥?!”潘鳳嬌今晚接連受到沖擊,只覺這一件又一件委實荒誕,是他們這些莊戶人家打破腦袋都想不出來的荒唐事情。 就說那郁家的嫡長子便是景泰三年的狀元,風流倜儻。將來郁家的一切,幾乎都是他的,庶出的孩子唯有眼紅的份兒。如果郁閣老還封了爵位之類的,也是由嫡子繼承。怎么現在,給他討個媳婦會如此草率? 她張了張口,最后也只忿忿地說了句:“郁家現在算是喪家之犬吧?從京城給趕出來,他們家怎么還有心思給兒子討媳婦呢?” 李進忠又意味不明的嘿嘿笑了聲,“你道郁家愿意么?實在也是逼不得已啊?!?/br> “不是吧?誰會逼著郁家買個來歷不明的姑娘做兒媳婦?” 李進忠道:“我聽我堂妹說,郁家那位衿貴的少爺被皇上叫人打了板子,血流一地?,F在人只吊著一口氣,可能隨時會……他親娘每日以淚洗面,什么都準備好了?!?/br> 李進忠沒把話說完,每說道關鍵處就戛然而止。 但潘鳳嬌已然聽出來了,她自李進忠胸膛一彈而起,滿臉愕然之色:“沖喜?!這不是把人年輕輕的好姑娘往火坑里推嗎???” 沖喜,沖喜,十之八九都是催命,把人沖沒了。新郎一死,一般人家,新娘就此終生守寡;有權有勢的,可能會叫新娘子給新郎陪葬! 這不是好事,中間撮合人是要損陰德的,一生都被人戳脊梁骨。 李進忠慌得起身一把將潘鳳嬌的嘴巴捂住,“冤家,你小聲點!” 潘鳳嬌掙扎了幾下欲要掙脫開男人,激動的情緒漸漸平復,李進忠才松開了她,“所以我才來找你老娘,叫她去外地給我尋一個來。誰也不知根系的,只要人年輕干凈、模樣周正就成了。本地的我是萬萬不敢找的,怕日后在村里抬不起頭來,日日被人唾罵?!?/br> 潘鳳嬌哼道:“好事沒我們家的份兒,干缺德事你就會想到我們家了!” 李進忠一笑,“干缺德事有更大的好處嘛,不然誰冒險干呢?瞧瞧,郁家大奶奶可是給出了這個數的買人錢?!?/br> 他先伸了根食指,再比出一只手巴掌在女人眼前晃了晃。 潘鳳嬌雙眼都瞪圓了,“一千五百兩?!” “嗯。” 喁喁聲鉆出墻壁,飄出窗外。 第40章 一千五百兩, 這是買個普通丫頭所費的百倍價格。 可其實郁家大奶奶馮慧茹給的價并不止一千五百兩,而是兩千兩! 并且她還說,如果姑娘好, 人品、樣貌、身段等各方面上乘, 價錢還能再商量, 務必要對方爹娘甘心情愿地將孩子嫁過來---這么舍得花錢, 也是為了讓良心安一點,畢竟是娶來給兒子沖喜,可能進門沒兩天小姑娘就要守寡了。 旁的不多說了, 只說, 李進忠對外報價只有一千五百兩,這就意味著他悄沒聲兒的、神不知鬼不覺的就侵吞了整整五百兩銀子! 這種錢可真是好賺啊, 怪道人牙子頂著天打雷劈的危險也要鋌而走險---李進忠無數次暗自感嘆。 五百兩鐵定能到手, 因為郁家大奶奶自是不會去核實他到底花費了多少,這個秘密將永遠爛在李進忠的肚子里。 他當然也不會再找借口去向馮慧茹要更多的錢的。 貪心不足蛇吞象。 五百兩已足夠喂飽他,再多, 小心無病也生災。 不過拋開銀子兩說, 為著長久生存之計,李進忠也會把這件事情辦好的。一是因為自己的堂妹是郁家大老爺的妾,日常要看大奶奶的臉色。一人得道, 雞犬升天,他必須要照顧堂妹的處境。沒有堂妹,也沒有他的今天。二是,郁家回鄉(xiāng)下來住了后, 內宅的當家主母是馮慧茹。先把她交代的這件差事辦好了, 那他以后想繼續(xù)留在郁家做事的話, 肯定就會順當很多了。 李進忠猜測, 如果還能找到其他可信任的合適人選的話,馮慧茹應該并不想把這件事情交給他去辦。 郁家管家周保是京城人士,十幾年來就跟著老爺祭祖來過牛家村兩三次,他對這里一點都不熟悉,就是連鄉(xiāng)下的人情世故他也不太懂。 這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大奶奶將此事交給他去辦,興許還存著試探他的意思。如果他盡心盡力,伏低做小,那他以后進郁家做事才有得想,堂妹也不會被她抓到把柄拿捏。 銀子到手,這事兒又牽扯到自己的前程和堂妹在郁家的地位,李進忠便特別盡心。 但是鄉(xiāng)下地方,是萬萬找不到各方面都上乘的女孩兒的。為了讓貨色看起來能值個上千兩銀子,李進忠希望王婆子能想法子去到省府或州府去搞一個來。 大城市養(yǎng)出來的姑娘,大大方方,見過世面,琴棋書畫都有涉獵,唯有那樣的女孩子才配得上郁家的人。自然,也才不會叫郁家人懷疑姑娘不值上千兩。 但是,要這樣的姑娘,走正規(guī)途徑絕對是不可能的。 因為娶新娘子的真實目的乃是為了沖喜,這種事情絕不能為外人道。能滿足條件的,少說是個小家碧玉那種正經姑娘,對方肯定會要求明媒正娶,那就要歷經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和親迎這些程序。郁家那位嫡長子哪里等得到走這些過場?因此務必要事先說好一切手續(xù)都從簡,中途絕不能有任何閃失。 ---這也就是為什么李進忠不找媒人,徑直來找牙婆王婆子的原因了。 只說王婆子這邊跟李進忠商量來商量去,說定了給他弄一個揚州瘦馬過來。 瘦馬,乃是牙公牙婆從各地以極低的價格買入容貌身段尚可的貧家女童,或者干脆就是無本拐來的小姑娘,聘請老師教授其琴棋書畫之技藝。待養(yǎng)到十四歲,就賣給富商巨賈之家做妾、做艷婢,姿色稍次的也能賣入青樓為妓,狠賺一大筆錢。 這單人口生意做得隱秘,卻眾所周知。因為有買家市場,因為有暴利可圖,更甚至還有主動的賣家市場,所以官府屢禁不止。 不過王婆子兩口子只負責源頭的買賣,培養(yǎng)瘦馬的事情他們不做。他們主要是將人賣到富庶的江浙地帶,那里的人口販子舍得下本錢,當然人家賺得也更多就是了。 接了李進忠的生意后,王婆子就去信給相熟的州府的牙婆,叫對方帶幾個瘦馬來牛家村給李進忠挑選。 但是州府離著此地路程較遠,先送信過去,對方要接到信后才會送人來。來來去去,很耽擱時間。 眼見王婆子的信送出去已經七八日了,仍遲遲不見瘦馬送來,李進忠心里就有點著急了。他只怕事情辦不成,姑娘還沒送來,那邊郁家的少爺等不及已撒手人寰,那他吞進口中的五百兩銀子豈不是又要再吐出去? 正是擔心煮熟的鴨子飛了,他這幾日便頻繁地往王婆子家跑,試圖說服對方干脆就去縣府里拐個小姐來。 但王婆子哪里敢冒這種險? 縣府遠沒有州府大,長得好的小姐們并不多,很容易東窗事發(fā)的。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潘鳳嬌自然不知道那五百兩的事情,就是這一千五百兩也把她砸得暈頭轉向了。 如一陣狂風過境,她對李進忠的不齒、她那點起死回生的小良心和答應幫村鄰介紹長工的仗義瞬間吹散得無影無蹤。 不止李進忠會撥算盤,她也是很會算賬的。 “既然是給病秧子沖喜,何必另去禍害其他姑娘?我們家就有個現成的!”潘鳳嬌幾乎有些激動地說道。 “你們家?” 李進忠立刻知道她說的是誰了,臉轉向紙糊的窗子,目光變得如外面的夜色一般幽邃。 唔,那倒是個好貨色。 李進忠心里說。 他這么積極地往王婆子家跑,敢捫心自問,就沒帶著點別樣的心思么? 潘家寶的兒子潘壽、也就是潘鳳嬌的侄兒成親,他是村里唯一愿意來吃喜酒的人。 說來話長,這潘壽的新娘子來路自然也不正。 前面說牛武是王婆子給嫁不出去的女兒潘鳳嬌找來的男人,潘鳳嬌的哥哥潘家寶,十里八鄉(xiāng)也沒姑娘愿意嫁給他,他的女人劉桂香也是王婆子張羅來的。 怎么來?無本買賣,王婆子從外面拐來的,沒花一分錢! 人拐到家里后,王婆子叫她兒子將人糟蹋了,然后把人拴在屋里不放,直到劉桂香懷上了種才給解開了繩索,劉桂香便就此只能留在潘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