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副統(tǒng)領(lǐng)，我真不明白你在說什么。余家滿門聽聞早已投河自盡了。你趁著殿下不在京中，拿著這莫須有的事來煜王府找茬是不是？”

    李勛不欲多言，沖著身后巡捕營將士們大手一揮：“進(jìn)去搜?！?/br>
    “誰敢？”

    說話間小南已經(jīng)率先一步，到煜王府前。

    “煜王妃在此，誰敢擅動？”

    榮相見緩緩從側(cè)邊小門出去：“這是怎么了？煜王才走了幾天，就亂起來了？”

    長府官立即將李勛帶人圍攻王府的事簡單說了：“李大人言之鑿鑿，說巡捕營的人親眼所見，余老太師的孫女，欽犯余湘宜，進(jìn)了王府。”

    榮相見一臉驚訝：“余？余家人不是死了好幾年？煜王府鬧鬼了？”

    “這……下官也不知道，李大人是這么說的?！?/br>
    榮相見立即問李勛：“可看清楚了，若是余家的鬼魂上門，我可不敢住在煜王府。來人！收拾東西，回國公府去！”

    李勛以為煜王妃會出言阻攔，沒想到她來這么一出，一時間不懂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榮相見站在大門外，叮囑道：“長府官，麻煩你看好家。讓王府侍衛(wèi)們把守好門戶，等殿下回來好好做場法事，超度一下?！?/br>
    李勛以為她膽小，想去國公府躲避，笑道：“煜王妃別裝了，余湘宜根本沒有死。在降云軒更名為戲云，接客陪酒。今日鳳仙池上，她的花船失了火，人無故失蹤，我的手下親眼看見她跟著王妃進(jìn)了煜王府，王妃難道不知情嗎？”

    “親眼看見？”榮相見一臉疑惑，“你們的人親眼看見余湘宜跟著我進(jìn)府？既然如此，為何你們沒有當(dāng)場把人拿下？”

    李勛正為此事生氣，他只是個副統(tǒng)領(lǐng)，張傾是他上司。張傾的親信，這些日子一直盯著余湘宜。他的人則暗中盯梢煜王府。

    張傾千叮萬囑煜王府有何異動，不許擅自行動，打草驚蛇。他的手下才沒有及時出手，只是將煜王府包圍。

    此刻，他也不好細(xì)說，只道：“微臣句句屬實，王妃若問心無愧，搜查一番，豈不正好自證清白？”

    “我還說親眼看見她進(jìn)了永安侯府的門呢，你怎么不去張家搜查？”

    “王妃，你這樣抵賴又有什么意義？”

    “我抵賴？”榮相見娥眉一挑，“趁著殿下遠(yuǎn)在渝州，你帶著人圍攻王府，污蔑我窩藏降云軒的娼妓，損我清譽(yù)，你是何居心？”

    李勛見她一直避重就輕，已失了耐心，大聲道：“王妃，下官執(zhí)掌九門巡捕營，負(fù)責(zé)京城治安。公事公辦，王妃一個婦道人家，應(yīng)該識大體，不要多加阻撓才好?！?/br>
    “大體？什么是大體？當(dāng)初我二叔為國戰(zhàn)死，人走茶還沒涼，你便轉(zhuǎn)投張家麾下。這就算識大體嗎？”榮相見忽然重提舊賬，說得李勛一時竟然不知如何回嘴。這都是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了，沒想到煜王妃居然知道。

    在場巡捕營的人，都是初次聽聞這事。榮大將軍的盛名，國朝誰人不知，沒想到他們的上司竟然是這樣的人。

    榮相見貴為煜王妃，李勛又不敢對她動粗，場面一時僵了下來。

    這時，另一隊人馬高舉火把從東街匆匆行軍至此。

    李勛一看，是張傾帶著巡捕營另一批人到了，如獲救星。

    他剛準(zhǔn)備行禮，跟張傾交代這邊的進(jìn)展，就被罵了一句：“廢物?！?/br>
    當(dāng)著這么多部下，李勛接二連三沒了臉，只好默不作聲地站在一旁，不想管這事了。

    張傾走上前來，對相見行了禮：“下屬無知，失了規(guī)矩，王妃海涵?！?/br>
    榮相見笑道：“算了，夜已深，我也懶得追究，你們回吧?！?/br>
    “王妃請看。”張傾手里亮出一張公文，上面有余湘宜的畫像。

    榮相見聞著nongnong的墨汁味，想來他們都沒有料到會在今晚行動，臨時才趕出了這么一張公文。

    “難為你了，公文上的墨跡還未干，就巴巴地送到煜王府來。”榮相見示意長府官接過，“既然如此，煜王府就配合張大統(tǒng)領(lǐng)搜查一下這個欽犯。長府官，你讓吳風(fēng)帶人好好搜檢，一個角落也不許放過?！?/br>
    “是。”長府官拿著公文準(zhǔn)備進(jìn)府去，張傾在背后道：“自己搜，真的能搜出什么結(jié)果嗎？”

    “不然呢？”榮相見不耐煩地問。

    “煜王府既然愿意配合調(diào)查，不若讓巡捕營進(jìn)去搜，這樣才可以還煜王殿下清白，免去他與欽犯的干系?！?/br>
    “清白？”榮相見冷笑一聲，眼神冰涼，“煜王府的清白，需要你來肯定？九門巡捕營是負(fù)責(zé)京城守衛(wèi)，可各大王公侯府，不是你們的地盤。沒有陛下手諭，若讓你們進(jìn)了府，明日煜王府不就成了滿京城的笑話？”

    “看來王妃是執(zhí)意不肯配合了?！?/br>
    “我配合，這就讓王府侍衛(wèi)進(jìn)去搜查?！睒s相見客氣地假笑。

    張傾失了耐心，心想煜王妃帶著幾個丫鬟，能有什么膽色阻擋他。

    當(dāng)即大手一揮，召喚手下兵將：“立即進(jìn)去搜查，若有任何阻撓者，一概拿下?！?/br>
    “誰敢？”

    榮相見說話間，煜王府墻頭上的火光，點亮了整條山河街。

    滿墻的弓箭手，拉滿弓，熊熊燃燒的箭頭，指著府前滿地的巡捕營將士。

    “你們只管踏上這個臺階，煜王府不止墻頭上有弓箭手，里頭還有上百道機(jī)關(guān)，不怕死的，只管往里闖?！?/br>
    巡捕營的人霎時不敢動。

    煜王府的侍衛(wèi)都是跟隨煜王沙場征戰(zhàn)回來的，而巡捕營的將士們，成日管的都是居民紛爭，打架斗毆，流氓土匪之類的，從未真正體驗過這種箭在弦上，為人魚rou的場面。

    中秋佳節(jié)的，誰也不想送了性命。

    張傾見手下們猶豫不決，便率先大步往前。

    他料定煜王府的侍衛(wèi)不敢朝他放箭，他可是永安侯次子，皇后的侄子。

    果然，他毫發(fā)無損踏上了煜王府的臺階。

    張傾一時得意，面有得色，高聲道：“都隨我上！”

    背后的兵將們，環(huán)顧四周，緩緩跟隨上司上前。

    等張傾走到跟前，相見朝小南使了個眼色。

    小南藏在身后的長鞭一揮，直勾他的脖子，隨即雙腿跳上他的肩膀，扣住他的脖子，把他絞倒在地。

    這一下來得極突然，張傾趴在地上，整個人成了rou墊，被小南坐住，艱難掙扎，極為狼狽。

    榮相見低頭看了一眼，對眾將士說：“張傾有個好爹，煜王府不會要他的性命?？墒悄銈兡?，你們有永安侯那樣權(quán)勢熏天的爹給你們撐腰嗎？大中秋的，為了他一句話斷送性命，家里的老子娘，妻子兒女以后怎么過？”

    榮相見掃了一眼眾人，尤其是深深看了一眼李勛。

    他這種從底層一點點爬上來的人格外惜命。剛才張傾罵他廢物，已經(jīng)讓他顏面掃地，此刻更不會為了他逞什么英雄。甚至，看著張傾毫無還手之力，還有些痛快。

    九門巡捕營眼看群龍無首，不知如何進(jìn)退時，一聲“厲王殿下到”，打破了僵局。

    終于舍得露面了。

    門前的兵將們齊齊跪地，高呼：“參見厲王殿下?！?/br>
    火光高照下，厲王一身戎裝，騎在高頭大馬上，緩緩行來，身后跟著王府甲兵。

    榮相見心道：這么關(guān)鍵的時候，還有功夫換衣服。

    第141章

    厲王驅(qū)馬行至煜王府門前, 與站在臺階上的榮相見幾乎平視彼此。

    “四弟妹看起來柔順?gòu)故?，沒想到竟是國朝花木蘭啊。”

    “過獎?！?/br>
    “煜王府如此負(fù)隅頑抗，滿府侍衛(wèi)出動, 拿出搏命的姿態(tài)來應(yīng)對巡捕營的查問，豈不是顯得四弟心虛？”

    榮相見冷笑：“厲王兄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 哪里知道煜王府被刺客光顧了多少回？你眼里的搏命姿態(tài), 不過是煜王府的日常而已。若非如此，我們早就死在靜頤園了！”

    話畢，小廝們抬了一把椅子, 放在階前，榮相見安然端坐在煜王府正門牌匾之下。

    一副“你們要進(jìn)去，就從我尸身上踏過去”的架勢。

    厲王冷笑著說：“王妃，你一介女流，大晚上的當(dāng)著這么多外男，大庭廣眾之下拋頭露面，也不怕明日淪為京城的笑柄？”

    “殿下不在京中。若讓這么多外男進(jìn)了王府, 明天京城的唾沫就會淹死我。不如，就在這里, 與王府共存亡。即便身死，也能落個忠烈之名?！?/br>
    厲王見煜王妃油鹽不進(jìn)，眸色瞬時陰冷：“想不到王妃對我四弟如此忠貞。他若是知道今晚的局面, 應(yīng)該會很后悔獨自把你撇在京中。”

    榮相見好整以暇：“厲王殿下想不通的事多了。您這樣的天潢貴胄，哪里會曉得榮家家訓(xùn), 只有站著死，沒有跪著活。今日所為, 只因我是榮家人, 絕不受人脅迫！”

    “好一個只有站著死, 沒有跪著活！”

    厲王翻身下馬，一步步行至臺階上。

    他自恃身份，煜王府沒人敢動他。

    確實，他是煜王兄長，皇后養(yǎng)子，榮相見不能動他。

    厲王戴著一臉虛偽過頭的笑：“我倒要看看煜王妃，準(zhǔn)備怎樣站著死?！?/br>
    看著這個曾經(jīng)無比熟悉，此刻又分外陌生的人，榮相見心一橫，站起身，輕聲問：“你還記不記得剛進(jìn)宮時，你怎么都不肯吃飯，說父皇如果不給你娘應(yīng)有的尊位，你就絕食而死?！?/br>
    厲王虛假的臉，瞬間出現(xiàn)了一絲破綻：“你怎么知道？”

    “我不止知道這個，我還知道……”

    趁著厲王集中心神，聽她說什么，相見一下拔出了厲王的隨身佩劍，橫在自己頸前。

    厲王大驚失色，伸手奪劍。

    榮相見迅速退后，躲開他的手。

    “這樣站著死夠嗎？明日全天下都會知道，煜王妃死在了厲王劍下?！?/br>
    厲王臉色閃過一絲難以置信：“一定要這樣你死我活？”

    “是你逼我的！煜王府絕對不能任你一而再，再而三構(gòu)陷凌｜辱！”

    “我們不過是要逮捕朝廷欽犯，何來構(gòu)陷之說？”

    “周顯晗，你敢說你從未做過陷害煜王殿下的事嗎？你敢說煜王遇刺，靜頤園大火，與你無關(guān)嗎？你敢說煜王府沒有你的眼線嗎？”

    “你……”

    榮相見打斷他的辯解：“余湘宜若真的沒死，九門巡捕營一發(fā)現(xiàn)蹤跡就該直接稟報陛下，為何你們卻按兵不動，還著人暗中盯梢煜王府？你安的什么心？你們這大隊人馬闖進(jìn)去，塞個把人栽贓陷害煜王府，又有何難？”

    厲王沒想到會當(dāng)面被戳破當(dāng)初的計劃，惱羞成怒：“看來煜王妃是怎么也不會讓步了，那就休怪本王不講往日情分！”

    說罷，厲王沖身后高聲道：“立即進(jìn)府搜查。捕獲欽犯者，本王保他做巡捕營統(tǒng)領(lǐng)?！?/br>
    說罷，厲王忽然伸手按住榮相見手上的刀背，往她頸間一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