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靨 第104節(jié)
寒酥明白了,封岌這是對她剛剛的回答不滿意,所以重新問一遍。寒酥仔細想了又想,思緒仍是未理清。她慢慢擰了眉,眸中浮現(xiàn)困惑。 “罷了?!狈忉砷_抬著寒酥面頰的手。他握在寒酥腰身的另一只手也用力輕抬,將人從他推開推開,各吃各飯。 寒酥從封岌腿上離開的那一刻,有什么念頭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昨天晚上?昨天晚上兩個人沒有見面。 她試探著問:“將軍昨天晚上沒睡好嗎?” 寒酥再試探著問:“因為沒見到我?” “吃飯吧?!狈忉дf。 他語氣尋常,可是周身的氣壓卻悄然有一瞬地轉(zhuǎn)變。 寒酥雙手抵在膝上,彎下腰與他平視,輕聲問:“將軍昨天晚上怎么沒有來?” 封岌剛拿起筷子的動作一頓。 ——她終于主動問了。 封岌將手中的筷子放下,說:“我不想吃了。” 寒酥目光輕移,掃了一下桌上的珍饈,再將目光移回來望向封岌,她唇畔輕輕勾起一絲笑來,望著封岌的眼睛問:“什么都不吃了?” 吃,當然吃。吃別的。 封岌唇畔微牽,朝寒酥伸出手。寒酥將手搭放在他掌中,她重新被封岌拉到膝上。兩個人默契地靠近,從輕啄開始今日的長吻。 門外,祁朔死死盯著雅間里的兩個人。他的手用力握著腰間的劍柄,太過用力地握著劍柄,導(dǎo)致手腕有微微的發(fā)抖。 也不知道是因為覺得她的侍衛(wèi)很奇怪,像個危險人物,還是因為想再看她一眼,他才鬼使神差上了樓。 可祁朔沒有想到會看見這樣一幕。面具之后的人……居然是赫延王。那個他自小被奉為一生追隨、效仿的神祇之帥。 許久之后,祁朔咬牙轉(zhuǎn)身,身心木訥地往樓下走。 祁山芙等著哥哥,見到祁朔的時候,嚇了一跳,急忙問:“哥哥,你怎么了?你臉色怎么這么差?” 祁朔緊抿著唇,一句話不說。 “哥哥!哥哥!”祁山芙拉住哥哥的手腕,使勁兒晃了晃。 祁朔好半晌才回過神,他望著面前一臉擔(dān)憂與焦急的祁山芙,問:“山芙,你覺得赫延王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祁山芙?jīng)]有想到哥哥會突然問起這個,她幾乎是想也沒想,脫口而出:“大英雄啊!好厲害的大英雄,他不是人,是神!” 祁朔恍惚了一下,眸光中有異色浮動。他緩慢地長長舒出一口氣,然后問:“山芙,你覺得哥哥有可能也拿到那么多功勛嗎?” “呃……可以呀!哥哥在我眼里是最最有本事的人!”祁山芙翹著唇角,甜甜地笑。 可是祁朔知道這是身為meimei的甜言蜜語。 祁朔轉(zhuǎn)頭,目光虛無地望向二樓的方向。 她被汪文康派人追捕時,曾混進一支歸京的小隊軍中,原來那個人是赫延王。 她無名無分地跟了他,丟下往日的清高端莊,像個靠男人寵愛過活的外室一樣討好著他。 祁朔慢慢閉上眼睛。他必須閉上眼睛以來藏起眸中苦澀,總不能讓淚意出現(xiàn)。 寒酥對門外的祁朔來去渾然不知。封岌卻在祁朔走了之后,才更專心地親吻她。 寒酥是他的,沒有人能夠肖想。 沒有人。 氣息加重,氣氛也越來越曖昧?xí)r,寒酥主動后退結(jié)束了這個吻。畢竟是在外面的酒樓,總要克制些。她偏過臉,用指腹輕壓了一下唇上。 “餓了?!彼龔姆忉У耐壬掀鹕恚刈约旱淖?,拿起筷子來。 封岌也拿了筷子。嘗過飯前點心,這桌上膳食才能入口。 兩個人從四珍樓吃過東西離去,又去了幾家店鋪閑逛。寒酥沒有想到又遇到了熟人。 確切地說,是她不認識卻認識她的人。 “寒女郎!”一個書生裝扮的郎君朝著寒酥深深作揖,“前段時日拜讀過女郎的小詩,實在驚嘆!若不是赫延王府高門深府,早要登門拜會討教一番!” 與他同桌之人都是書生打扮。他們對寒酥善意地微笑,你一言我一句,竟真的能說出寒酥寫過的詩詞。句句贊揚皆是真心。 寒酥面上沉著疏離,實則心里受寵若驚。她客客氣氣地與這些書生說話,大大方方地接受他們的贊揚。 與他們別過之后,寒酥端莊款款的腳步才變得有一些快。她在一個僻靜的小巷里停下來,唇角的笑容綻出來。 她向來重禮數(shù)規(guī)矩,不愿意在旁人面前展露內(nèi)心太過強烈的苦與樂??墒沁@一刻,她亮著一雙眼睛望著封岌。明澈的眸中有強烈的歡喜。她什么都不喜歡說,表情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 封岌極少見她這樣歡喜的模樣,他喜歡看她這樣真情流露的樣子。她這樣笑著,與往日的清冷大不同,好似多了幾分她這個年紀該有的模樣。 封岌也默契地不說話,只含笑望她,悄悄接收她傳遞過來的喜悅。 寒酥笑了一會兒,收起臉上的表情,整理好情緒,輕咳一聲,一本正經(jīng)地說:“好了,我們走吧?!?/br> 封岌被她突然的變臉逗笑了,他低低地笑一聲,聲線低沉噙著愉悅,是與往日里的威嚴不同的好聽。 寒酥被他笑得有一點不好意思,卻因為他的低笑,抬眸望向他。 封岌伸手揉揉寒酥的頭,說:“出個詩集吧?!?/br> “什么?”寒酥愣住。 “這段時日你也寫了不少東西,可以集成冊了?!狈忉У?,“也該看看我的酥酥如今是否一字千金?!?/br> 寒酥亮著眼眸怔怔望著封岌。她眼里好不容易壓下去的喜悅又滋生。出詩集?這是她很小很小的時候的癡想了。 那時她還梳著卝發(fā),栽歪在母親的懷里聽父親講平仄。她歪著頭奶聲奶氣:“我也想出詩集當大詩人!” 阿娘笑著捏捏她的臉,溫柔說:“娘親等著囡囡揚名萬里。” 她歪著頭看娘親,認真思索揚名萬里是什么意思。 和煦風(fēng)的輕吹,吹動小巷兩旁的垂柳,晃動漂浮的柔軟柳枝上裹了一層閃爍的春光。 寒酥輕嗯一聲點頭,說好。 她也想試一試。 封岌牽起寒酥的手,牽著她踩著落日的余暉走在無人的小巷。再往前走有了人影,封岌松開了寒酥。 與此同時,他說:“晚上等我?!?/br> 寒酥沉默了一會兒,才輕嗯一聲。她輕輕的答應(yīng)混在小販的叫賣聲中,她也不確定封岌有沒有聽見。 兩個人在赫延王府前分開,寒酥從南門進府。她懷里抱著些糖果,是買給meimei和封璉、封珞的。先將糖果交給meimei,她再去姨母那里。 她去時,大夫人正好離去。寒酥規(guī)矩地福身行禮,大夫人冷淡地看了她一眼。 ——自從寒酥拒絕了和沈約呈的婚事,大夫人對她的態(tài)度一直很冷淡。 寒酥見了姨母,兩個人閑聊起來。兩句話開頭之后,三夫人主動說:“大夫人剛剛過來是因為她給三郎挑中了一門婚事,想問問我的意見?!?/br> 寒酥聞言,覺得若能給沈約呈定下一個雙方都滿意的親事,那可是好事。她微笑著尋問:“是哪家娘子?” “你認識。”三夫人道,“祁家!” 寒酥一下子懵了。 祁山芙一聲聲甜甜的“寒jiejie、寒jiejie”不停回響在她耳畔。 如果她和沈約呈成親了,那…… 第83章 “怎么就想到山芙了?”寒酥低聲詢問。她也說不好自己這樣問時,心里是怎樣的心情。 “其實也沒說就是她?!比蛉说溃白詮纳洗蔚氖虑?,大夫人一直記掛著三郎的婚事。這不是馬上要春闈,她想著等春闈一結(jié)束就開始給三郎定下一門好親事。她物色了好幾個小娘子,有六七個呢,來問問我的意見。別人我不知根知底,但是山芙是個好孩子,這我心里可有數(shù)。山芙馬上要及笄了,比三郎小兩歲。她性子活潑,三郎又喜靜溫和,這樣的兩個人結(jié)成夫妻,三郎會寵著讓著山芙,山芙也能給三郎平淡的生活帶來不少樂趣。多般配?” “只不過你之前差點和三郎議親,也不知道祁家會不會多心?所以我也得問問你的意思?!?/br> 寒酥低著頭,一直不知道怎么接話。 三夫人說這些話時一定打量著寒酥的神色,她說:“我呢,自然是盼著一切皆大歡喜的。不過我這腦子有時候也不夠靈光,若有什么紕漏的地方,你可得直接給姨母指出來?!?/br> 寒酥笑笑,說:“無論如何這事情也問不到我這里來。他們兩方歡喜就是皆大歡喜?!?/br> 三夫人點點頭,贊同:“也是?!?/br> 寒酥又問:“另外幾家都是哪幾家?” 三夫人便一一跟寒酥說了,她最后說:“赫延王府的姻親不能是高門,還要門第清白家風(fēng)正,這可選的就很受限了。” 寒酥輕輕頷首,對赫延王府的這個默認的結(jié)親規(guī)矩,清楚且理解。封岌權(quán)勢太盛,所以府里的人十分默契地不與高門結(jié)親。大夫人不說了,她是村姑出身,與大爺相濡以沫攜手走過這么多年。三夫人、四夫人娘家也都只是小官。而下面這一輩,不管是郎君娶妻還是小娘子們出嫁,都無高門。 “另外幾家你可有認識的?”三夫人問。 寒酥微笑著搖頭:“我來京日短,哪里有機會認識她們。” 三夫人想想也是。不過三郎的婚事怎么也輪不到她cao心,大夫人尋過來問她意見,她幫忙出謀劃策已經(jīng)足夠,沒有上桿子攬責(zé)任的。 侍女在門口給封三爺問安。封三爺進來,寒酥從座位起身得體地福身:“姨丈?!?/br> 封三爺瞥向她,笑笑:“就沒見你這么重規(guī)矩的?!?/br> 寒酥對姨丈抿唇淺笑。禮數(shù)多些總不是壞處。她說:“那我先回去了?!?/br> 三夫人像往常那樣叮囑:“早些睡,天天晚上寫詩寫詞的,你竟是比趕著科舉的學(xué)子還要刻苦了!” “好,我會早些歇息。姨母和姨丈也是?!焙衷俅蝿e過姨母姨丈往外走。 寒酥經(jīng)過來封三爺身邊時,封三爺突然開口:“禮數(shù)規(guī)矩多一點沒什么,看著也好看??尚睦飫e真把自己當外人?!?/br> 寒酥有些驚訝姨丈會這樣說,她停在姨丈面前,應(yīng)聲:“我知道的。” 封三爺斟酌了語句,才開口:“要是有什么委屈,盡管說出來?!?/br> 封三爺用玩笑的語氣說:“雖然你姨丈也沒什么本事,你要是真被人欺負了,可能也幫不了你太多。但是力量小也能盡一份力不是。” 三夫人瞪了封三爺一眼,覺得他說話沒個正經(jīng),卻又覺得揭去語氣的不著調(diào),他這話確確實實是關(guān)心著寒酥。她瞪了封三爺一眼收回目光時,又不由唇邊帶著點笑。 寒酥心中一暖,望著封三爺認真道謝:“姨丈和姨母收留已經(jīng)是天大的恩德,這段時日對我和meimei的照拂,寒酥更是一日也不敢忘。自然……不敢將自己當成外人?!?/br> “行了,好好的,你們兩個在這客氣什么?該回去休息的回去休息,該逗鳥的逗鳥去!”三夫人笑道。 “成!夫人說的是!我這就去逗鳥?!狈馊隣敇泛呛堑剞D(zhuǎn)身。今兒個不用假借做學(xué)問的名頭去玩他新得的愛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