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靨 第130節(jié)
剛回去,長舟又捧上來許多文件。 封岌在書案后坐下,對寒酥道:“你先去休息?!?/br> 說完他便收回了目光,看起桌上的文件。 寒酥并不想睡,她走進(jìn)灶間,去翻找茶葉,給封岌泡了一壺醒神的茶端過來。她在封岌身邊坐下,默不作聲地相伴。 封岌在又拆了一封信之后,動作十分自動地放在寒酥的腿上。寒酥垂眸望過去,伸手輕覆在封岌的手背上。 桌上的蠟燭晃著不甚明亮的光影。寒酥側(cè)過臉來,望向封岌專注的神情。她恍惚間好像回到了曾經(jīng)的軍帳,她也總是這樣安靜地陪在他身邊。 那個時候她就喜歡長時間望著他專心辦公的側(cè)臉。 寒酥在心里輕聲問自己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喜歡上封岌的? 她一直都知道,在很早很早之前。 在她帶著meimei深陷絕境時,他縱馬憑空出現(xiàn)。 在她走投無路踩著臉面主動獻(xiàn)身時,他面無表情地拉上她的衣服。 在她昏死醒來,他喂過來的第一口苦藥。 高高在上之人的君子風(fēng)范,難免讓人心動。 在那些朝夕相處的日日夜夜,她安靜陪在他身邊的時候,也曾想過…… 寒酥眨了下眼睛,不再去想以前。 夜深了,封岌腿上忽然一沉。封岌轉(zhuǎn)過臉去,看見寒酥枕在他腿上睡著了。封岌將手中的毛筆放下,小心翼翼地將寒酥抱起來,將她送到臥房。 他將寒酥放在床榻上,動作輕柔給她拉過被子蓋好。他立在床邊望了她好一會兒,才轉(zhuǎn)身出去。沒有繼續(xù)寫信,而是走進(jìn)庭院里吹吹夜風(fēng)提神。 候在院子里的長舟見封岌出來,立刻迎上去。 封岌望了長舟一眼,略思忖,吩咐:“這兩日把你手上的事情都轉(zhuǎn)角給云帆。” 長舟微怔,轉(zhuǎn)瞬間又明白過來封岌為何如此說。 看著封岌重新走進(jìn)去處理事情,長舟皺起眉來,沉靜的眸中浮現(xiàn)了幾許疑惑和不解。 他跟在封岌身邊許多年,從未想過有一日他跟隨的將軍會為一個女人如此上心。 又過兩日,封岌部下將附近潛伏的北齊人全部抓獲。大桃和幺杏再次過來千恩萬謝,然后帶著村子里的人給她們兩個的干糧,開開心心地攜手往家趕。 而寒酥與封岌又在這個小鎮(zhèn)待了兩日,也要啟程離開。 走的那天,村子里的人都來相送,他們你一句我一句綿綿不絕地祝著所有將士都能平安歸來。 寒酥坐在馬背上,望向身側(cè)的封岌,猶豫了一下,道:“將軍,您原本就打算去河彰城嗎?不是因為……吧?” 不是因為我吧? 封岌看過來,望著寒酥的眼睛,問:“你覺得我會在戰(zhàn)場上因為兒女私情改變計劃?” 寒酥立刻搖頭。她緊接著又釋然地笑起來——如此最好不過!她不希望他為她做任何的改變與退讓。 封岌瞧著她臉上的笑容,這才明白她這兩日為何時不時走神。封岌頓時覺得好笑。他的寒酥果真與旁的女子不同,若是旁的女子得知對方為她改計劃,應(yīng)該是高興的。可她不會。她總是這樣,不愿意別人為她做出一點點退讓與犧牲。 寒酥跟著封岌騎馬走過村落前面的小橋,她回頭望向?qū)幒偷拇迓?,目光掃到橋頭的圓石,上面寫著——云邂村。 “云邂村?!焙州p聲重復(fù)了一遍。她在這里住了幾日,居然才知道這個村落的名字。 還挺雅致——她在心里贊揚了一下這個村落的名字。 去河彰城的路上,寒酥一直穿著男裝。封岌知道那些胡須貼在她臉上并不好受,勸她換回女裝。 寒酥很堅定的搖頭,道:“若讓旁人聽說將軍的軍中攜帶女眷,這很不好。” 封岌笑笑:“你可真在意名聲,連我的名聲也在意?!?/br> “這不是名聲的問題?!焙謭?zhí)拗地說,“將軍一言一行在軍中影響頗廣,您若有半點差錯,恐怕都要影響軍心士氣?!?/br> 封岌看著寒酥認(rèn)真的眉眼,沒接話。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最近在村落住了幾日,和那些質(zhì)樸的百姓接觸多了,讓封岌最近常想起年少時的事情。 那些飲酒練劍肆意逍遙的日子,好像遙遠(yuǎn)得像上輩子。他從小鎮(zhèn)里一步步走出來,如今統(tǒng)帥大軍,成了揮斥方遒的赫延王,雖位高權(quán)重也無形中上了一層枷鎖,從此嚴(yán)肅端方、深思熟慮。 年少時光雖偶爾回憶感懷,可封岌也明白人生都在不停地向前走。 又過了十來日,封岌率領(lǐng)這近兩百人的一支軍到達(dá)了河彰城。不似在之前的村落,無人知道封岌的身份,在這河彰城卻駐守了很多封岌的兵馬。封岌趕到時,城門大開,迎他進(jìn)城。 寒酥跟在封岌身后進(jìn)城,道路兩邊一排排挺拔堅毅的將士,風(fēng)吹著戰(zhàn)旗高高飄搖。寒酥立刻感受到了nongnong的戰(zhàn)場上的肅殺之感。 再往前行了一段,封岌從馬背上下來。身后跟著的士兵也都下馬,牽馬往前走。 肖子林從石階上快步下來,臉上燦笑著迎上來:“將軍,宣房莊那邊一切準(zhǔn)備就緒?!?/br> 封岌輕頷首,將馬韁遞給身邊的人,大步登城樓。他向前邁出幾步,又回頭望向寒酥,道:“你先跟著長舟進(jìn)城安頓。” 肖子林詫異地望過去,在寒酥身上上下打量了兩遍??粗品忉菢侨?,肖子林低聲問:“將軍新寵?” 此“新寵”指的是封岌又收羅了有本事的手下。 云帆“嘿嘿”笑了兩聲,順著他的話說:“對對,身手老厲害了,你看見他臉上的疤沒?臉上的疤越嚇人,本事越大!就你?他能一拳把你打趴下?!?/br> 云帆忍笑經(jīng)過肖子林,快步追上封岌。徒留肖子林呆立在一旁皺眉。 寒酥跟著長舟進(jìn)了內(nèi)城,住進(jìn)一處府邸。不用長舟說,寒酥也知道定然是這城中官員讓出來給封岌暫住的。 這里的環(huán)境顯然比小小的村落要好許多,至少可以舒舒服服地泡個澡了。 翠微伸了伸胳膊,忍不住笑著感慨:“還是在將軍身邊安全!” 寒酥側(cè)過臉看向她,道:“這一路辛苦了。” 翠微愣了一下,趕忙說:“不辛苦不辛苦,跟在娘子身邊一點也不辛苦!” 翠微笑起來,說:“我去給娘子將住處收拾好!” 可是并不用翠微收拾什么,城中的官員早已將封岌的住處安排妥當(dāng)。翠微看著整潔齊備的臥房,道:“那我去準(zhǔn)備洗澡水?!?/br> 這倒是順了寒酥的意。一路風(fēng)餐露宿,能夠好好洗澡的次數(shù)屬實不多。 過了一會兒,寒酥就舒舒服服地坐進(jìn)了熱水中。溫暖的水流包裹著她,讓她整個身子都放松下來。 寒酥捧了一把水,朝著面頰潑去。舒適的滋味兒便也傳到了臉上。她拿著濕帕子在臉上壓一壓,然后將臉上的粗眉毛、胡子還有疤痕都揭下來放在一旁。 舒服的感覺從四肢百骸傳來,寒酥軟綿綿地打了個哈氣,她小臂相疊地搭在桶沿,又將臉貼在小臂上,慢慢睡去。 水汽氤氳中,她如水中芙蓉。 第104章 浴桶中的水漸漸涼透,微冷的感覺讓寒酥下意識地打了個噴嚏,才醒過來。她迷糊了一下,后知后覺這里是哪里,也明白過來自己睡得久了些。她趕忙從浴桶中站起身,立刻帶起一陣嘩啦啦的水聲。 她抬腿跨出浴桶,赤足走到一旁的架子旁,拿了上面的棉巾才擦身。她也不知道自己涼水里泡了多久,此刻只覺得身上很冷。 叩門聲這個時候在外面響起,緊接著是封岌詢問的聲音:“寒酥,你在里面?” 寒酥剛想回答,先打了個噴嚏。 封岌聽見她的聲音推門進(jìn)來,見她側(cè)對著她,正彎腰用手中的棉帕去擦腿上的水珠。隨著她彎腰的動作,柔軟輕墜,墜出誘人的婀娜。 寒酥握著巾帕遮胸望過來,蹙了下眉,才說:“將軍又隨隨便便進(jìn)來?!?/br> 封岌回過神來,大步朝寒酥走過去。他幾乎沒有給寒酥退卻的機(jī)會,已經(jīng)握住她的腰,逼得她后退,直到寒酥的后腰抵在濕漉漉的桶壁。他望著寒酥這張沾著一滴滴水珠的面頰,將吻落下來。 天知道,他實在是看夠了寒酥那張粘著胡子的臉! 寒酥如雪似瓷的嬌身還有未擦凈的水痕,水珠沿著她的柔軟緩慢地向下淌去。而封岌高大的身軀上裹著堅硬的鎧甲。金屬硬甲擠著她的嬌柔,冷與熱、硬與柔,密不可分地相貼。寒酥雪藕的手臂攀著封岌,纖細(xì)的白在封岌一身鎧甲之下顯得格外嬌柔。 在寒酥快要無法喘息時,封岌終于放開她。他深沉的眸底壓在火焰,他垂目望向寒酥,看著她眼眸中的迷離和臉頰上的緋紅。 寒酥急喘了兩聲,帶著嗔意地望過來,道:“我要重新洗澡了?!?/br> 封岌笑了,在寒酥的臉上又親了一下。 他最喜歡寒酥帶著嗔意的目光,他喜歡她的一切真實情緒。 封岌扯過一旁的袍子將寒酥裹起來,然后抱著她到屏風(fēng)另一側(cè)的軟塌上坐下暫歇。然后他才喚了侍女進(jìn)來,重新準(zhǔn)備了溫?zé)岬南丛杷?/br> 這一次,他抱著寒酥進(jìn)了水中。 寒酥卸去扮丑的男子妝容,出水芙蓉般出現(xiàn)在封岌眼前,撥弄他心弦讓他一陣心猿意馬。他承認(rèn)抱著寒酥進(jìn)水,確實懷了些不夠君子的打算。 不過他很快發(fā)現(xiàn)寒酥似乎著了涼,不太舒服。他將掌心覆在寒酥的額頭,發(fā)現(xiàn)她有一點發(fā)燙。 封岌不得不克制了一番,又用溫和的語氣安慰她。他將寒酥抱在腿上,讓她偎在他懷里休息一會兒。 可是寒酥的軟膩的身子就在他的懷里貼著他,他周圍都是她身上好聞的味道,他睜開眼睛酥山近在咫尺……這于他而言,確實太難熬。 “寒酥?!狈忉ч_口,“你現(xiàn)在能站起來嗎?” 寒酥輕垂的眼眸,眸中流光輕晃,她將濕漉漉的手臂搭在封岌的肩上,又將臉埋進(jìn)他的頸窩,她抱住他,說:“不能……” 封岌沉默,他似乎不應(yīng)該太混賬。 “怎么就生病了?”封岌摸了摸寒酥的頭。他輕撫過來的長指難免沾了些惋惜與心疼的情緒。 寒酥軟軟地偎在他胸膛,有些疲乏得不想說話。 封岌沒有在水中久待,便抱著寒酥起身,大手拿著巾帕很快擦干寒酥身上的水,也不給她穿衣裳,拿了一件他的大氅將她徹底包起來,抱著她回房間,將她放到床榻上。 “我去給你拿藥。” 封岌轉(zhuǎn)身走房,迎面遇見肖子林。 肖子林視線越過封岌,好奇地伸長了脖子朝門口的方向望去,他嬉皮笑臉地湊到封岌的面前,問:“將軍,您帶來的那個丑男呢?我想和他干一仗!” 封岌冰冷的目光落過來,肖子林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下意識地向后退了一步。明明理智知道將軍不會對他怎么樣,肖子林還是在封岌的這一瞥中感覺到了血腥味的危險。 “去沿著城樓跑三百圈?!狈忉栈啬抗獯蟛酵庾摺?/br> 肖子林懵住了,一時之間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跟在封岌身邊多年,知道將軍向來賞罰分明從來不會因為別的事情遷怒部下。今日這是…… “噗嗤!”云帆躲在遠(yuǎn)處笑。他捂嘴笑也沒把笑聲憋住。 肖子林轉(zhuǎn)過頭去望向他,心里隱隱明白了什么。 從這一日開始,云帆開始了很長一段的挨揍生涯,直到三個多月后肖子林被封岌派去了別處,云帆的苦日子才結(jié)束。不過這都是后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