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靨 第152節(jié)
聽寒酥如此說,再看寒酥如今裝不出來的愜意模樣,翠微由衷替寒酥覺得歡喜。 看著封岌從外面進來,翠微不久留,轉(zhuǎn)身退出去。 寒酥終于挑中了一支步搖,她走到高高的穿衣鏡前,偏著頭將它戴在云鬢間。她從穿衣鏡中去看封岌,問:“這裙子好不好看?翠微給我做的?!?/br> 封岌的視線在她身上的衣裙掃過,又從穿衣鏡望向她的眉眼,說:“我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歡你穿什么?!?/br> 寒酥在穿衣鏡里瞪他。 他喜歡她穿什么?他喜歡她里面什么都不穿只在外面裹一件柔軟的長袍。 封岌朝寒酥走過去,他幾乎貼近了她,還沒有停下的意思,乃至將寒酥壓在穿衣鏡上。 寒酥云鬢間的步搖輕晃,輕輕拍打著銅鏡。 封岌視線上移,落在寒酥鬢間晃動的步搖上。他喜歡人前高傲端莊的模樣,也愛她只在他面前時的凌亂。 翠微從寒酥和封岌的住處退出去,直接往小廚房去。小廚房里燉著給寒酥煮的養(yǎng)身湯。 她還沒走到小廚房,遠遠看見云帆臉色嚴肅地穿過游廊。 翠微不由心中產(chǎn)生了好奇,畢竟極少看見云帆只有嚴肅的表情。她好奇驅(qū)使跟到院門口,心里想著若是不該她知曉的事情,云帆自會趕她。 可翠微沒有想到會看見長河,一個臉色蒼白受了傷的長河,正被長舟攙扶著。 而云帆,正是去接長河。 “怎、怎么了?”翠微站在路邊,喃喃低問。 她聲音很小,誰也沒有注意到她。 長河被長舟攙扶著往前走,經(jīng)過翠微身邊時,他停下腳步,看向她,說:“遇到有過節(jié)的仇家,受了點小傷。沒什么事?!?/br> 翠微訥訥點頭,心里卻明白長河這話恐怕是安慰人。 她立在原地目送長河走遠,后知后覺他根本沒有必要跟她解釋…… 翠微咬唇,心上浮現(xiàn)了幾許猶豫。 罷了,他身邊不缺人,自會有人幫他處理傷口,根本不需要她。翠微伸長了脖子朝著長河離去的方向又望了一眼,他的身影已經(jīng)看不見了。翠微垂下眼睛,轉(zhuǎn)身往小廚房去。 天色黑下去,一只只螢火蟲悄悄跑出來,在花海里追逐嬉戲。 房間的窗戶關(guān)著,印出寒酥抵在窗棱上的脊背。一旁的書案上堆著兩個人的長袍。一定是將衣袍扔過去的時候太著急,沒有注意看,不知是他倆誰的衣角浸進了硯臺中,沾了濃墨。 一陣匆忙的敲門聲,隔著三道門,在外面響起。 寒酥恍恍沒有聽見,還是封岌放開她的腰時,她才隱約聽見。 封岌面色不悅,他抬手用手背蹭去唇上的潤,轉(zhuǎn)頭皺眉望向門口的方向,問:“什么事?” 長舟在外面稟話:“肖子林送了加急信回來?!?/br> 屋內(nèi)的兩個人一瞬間從柔情里回過神冷靜下來。 ——肖子林早早被封岌派遣回京接老夫人過來。 封岌放開寒酥,從衣架上拿了個新袍子匆匆裹身,大步出去。寒酥沉吟了片刻,從窗臺上下來,也匆匆穿好了衣裳跟出去。 長舟將信遞給封岌。 封岌撕開信封,一目十行地掃過去。 寒酥走到他身邊,也去看那封信。 信是肖子林加急寄回來的,卻是老夫人親手所寫。 老夫人在信中說她受太后召見,要進宮陪太后禮佛數(shù)日。老夫人在信中叮囑封岌不可輕舉妄動,免得讓人知曉他還活著。她會在那邊想辦法脫身。 封岌冷笑了一聲。 寒酥轉(zhuǎn)眸望向他。他臉色冷肅,恍惚間又成了那個赫延王。 封岌下令:“長風回來沒?讓他過來。” 長舟遲疑了一下,說:“長風這次出去受了傷,傷勢需養(yǎng)一段時日。二爺有什么吩咐,我去?!?/br> “很好?!狈忉П粴庑α?,“我死了才兩個月。一邊祭奠我,一邊暗地里干些混賬事!” 寒酥安靜地望著封岌,她心中前一刻的恍惚感消失,他確確實實還是那個赫延王。不知道為什么,寒酥覺得自己之前好像踩在云端上,而此刻云霧突然散開,她又重新踩在實地上。 封岌壓了壓怒,擺手讓長舟先退下。他轉(zhuǎn)身進了屋,在椅子里坐下,又看了一遍母親的手書。 寒酥款步走到他身邊來,溫聲安慰:“許是如老夫人信中所說,只是短暫陪太后一段時日?” 如今赫延王剛剛戰(zhàn)死沙場,舉國哀痛,對待赫延王的家眷,宮中必然要以撫慰嘉賞為主。這個時候?qū)⒑昭油醯哪赣H請到宮中,寒酥覺得不會是為了加害。 她蹙眉再問:“難道是宮里的人知曉你還活著?要不然……我實在想不通宮里要害老夫人的道理?!?/br> 封岌冷聲道:“母親不見那個人,是這些年的默契。沒想到我剛死,就沒了忌憚打破這默契!” 寒酥沒聽懂,茫然地望著他。 封岌看向她,對她解釋:“之前我和你說過,我不會殺害皇家子弟?!?/br> 寒酥點頭,是有這回事。 封岌道:“因為他們都是我弟弟?!?/br> 寒酥忽地睜大了眼睛,整個人呆住。 “你、你是老夫人和圣上的私……” “不?!狈忉Т驍嗪值脑?,“我母親姓謝?!?/br> 謝?寒酥想起來了,先皇后姓謝! 封岌眉宇間浮現(xiàn)幾分厭煩,他如實對寒酥說:“寒酥,我也愛權(quán)勢。也曾想過登玉階踏金鑾取而代之??墒俏壹炔荒軞⒒始胰?,又不愿意自己的身世被后人挖出?!?/br> “我母親不愿意見那個人,更不愿意旁人知曉她還活著,不希望旁人再議論她的事情。她不想再和那個人有一絲一毫的牽扯?!?/br> “我只能姓封?!?/br> 恍惚間,封岌好像回到很多年前。 那時候他才七八歲。封岌想了一下,應該是八歲。 封旭頗為嚴肅將他拉到一旁,父親是個活絡的性子,極少那般嚴肅。 “你母親在遇到我之前和別人成過親,我不是你的親生父親?!狈庑癯聊艘幌ⅲ澳愕母赣H家里有錢有權(quán),不像我是個村野窮光蛋。以后等你長大了,如果他知道你還活著,可能要接你回家給你改姓。一個很是了不起的姓?!?/br> 封岌慢慢消化著父親說的事情,好半晌,認真道:“我只有一個父親。我也只姓封?!?/br> “好小子!”封旭笑起來,“晚上給你酒吃。別告訴你娘!” 可封岌還是疑惑,他欲言又止。 封旭想了想,說:“你生父只是和你母親沒緣分。別心中生怨?!?/br> 第121章 封岌忽然又忙起來。 寒酥將封岌的畫像終于畫好了,低眸吹干了墨跡,將畫收放到一旁。她起身,一個人去了花海閑步。 封岌找過來的時候,見她一個人坐在秋千上,將頭枕靠著一側(cè)藤繩,閉著眼睛。 兩三片樹葉從枝上飄落,落在她的裙子上。 聽見腳步聲,寒酥睜開眼睛,見是封岌,她唇畔攀出一絲柔和的淺笑。 “怎么自己過來了?”封岌彎腰,手握藤繩。 這話問完,封岌自己反應過來是他最近太忙了,沒能像之前那樣一刻也不與她分開。 “隨便走走而已,自己也挺好的?!焙謱λπ?,又朝他伸出手。封岌便將人打橫抱起,抱著她往回走。 封岌頗為感慨地說:“你以前哪里會這樣?!?/br> “你以前也不會無所事事地在屋子里待一個月?!焙衷谒麘牙?,一手攀著他的肩,一手用手指頭輕輕戳一戳他的臉。 “瞎說。怎么就無所事事了?洞房這樣的人生大事,拿出一個月來不算過分?!狈忉У?。 “真是……”寒酥想了想,也沒能想到很好的詞來形容封岌。 封岌抱著寒酥回去,到了院落時,隱約聽見爭執(zhí)聲。兩個人對視一眼,封岌抱著寒酥繼續(xù)往前,立在假山后駐足。 “這件事情真的不告訴將軍?”云帆問,他語氣有些不好,聽上去帶著一點火氣。 長舟和長河立在對面,都沒說話。 云帆瞪長河:“你這次出去辦事,差點沒回來。最能體會那些人的落井下石啊!” 長河嘆了口氣,反問:“所以呢?” “什、什么所以呢?”云帆睜大了眼睛。 長河道:“將軍既然選擇了歸隱,有些事情根本無法避免。詹文山和席陽伯已經(jīng)卸了軍職,歸鄉(xiāng)頤養(yǎng)了。這就挺好啊。打仗打了這么多年,為的是一雪前恥、國泰民安、功高萬代。如今北齊既然已經(jīng)被滅了個干凈,又何必繼續(xù)當官?當官的彎彎繞繞太多了,本來就不適合在疆場上混了半輩子的武夫?!?/br> 云帆看向長舟,長舟一言不發(fā)直接往前走。云帆望著他的背影,問:“你干嘛去?” “釣魚?!?/br> 云帆嘀咕:“還真是過上隱居的日子了……” 長河偏過臉,一陣咳嗽。云帆也不跟他吵嘴了,趕忙攙扶著他,送他回房休息。 假山后,寒酥瞧著封岌的神色。 即使下面的人沒有說清楚,寒酥也猜得出來外面會發(fā)生什么事——悲痛祭奠封岌的同時,并不妨礙清算封岌的部下。說清算有些嚴重,可一定會將那些人從原先的位子趕走,安插自己的人。 如封岌一樣歸隱的舊部下,應當不在少數(shù)。 兩個人回去沒多久,肖子林的第二封信又送到了。仍是老夫人親筆所寫,讓封岌不要掛念,更不要輕舉妄動,她再在太后身邊待一段日子就可以脫身。 與此同時,肖子林也在這封信里帶來了寒正卿的消息。寒正卿回京之后力證自己的清白,曾入獄也曾受刑,后來得祁家父子全力相助,才將人救出來。 封岌后知后覺自己沉默了很久,他望向寒酥,肅然的面容柔和下去,問:“你的教學詩集整理得如何了?” “還差三五首就弄好了?!焙终f。 她坐在窗邊,窗戶開著,夜晚柔和的清風吹進來,吹著她散開的長發(fā)。她想了想,對封岌說:“你的畫像我畫好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