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天子(重生) 第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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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朗上朝歸來后,帶來了一個奇怪的消息,陛下竟然不準(zhǔn)備為太子殿下大肆cao辦喪事,甚至未禁京兆百姓婚嫁喪葬、集會嬉游,皇后娘娘在后宮聽說了這個消息,哭得暈厥了過去,陛下也未置一詞。 陛下與皇后娘娘是少年夫妻,相互扶持著打下了這半壁江山,皇后娘娘為了陛下,奔走cao勞,虧空了身子,早年懷過幾個孩子,不是流了就是夭折了,只有太子殿下磕磕絆絆地活到了二十多歲。 陛下登基后,廣納后宮嬪妃,不知為何,一直少有嬪妃懷孕,就算懷上了也容易流產(chǎn),生下來又長大了的幾個,偏偏都是公主,就連公主也是體弱多病,常年靠太醫(yī)們保著才活了下來,唯獨(dú)德妃所出的五公主小時候也是體弱多病,后來被送到報恩寺養(yǎng)了兩年,回宮才健壯了許多,也因此格外受陛下的喜愛,養(yǎng)成了一副眼高于頂?shù)陌响栊宰印?/br> 陛下不愿為太子殿下大肆cao辦喪事,估計就是不愿相信他唯一的兒子也死了,他今年五十六歲,想要再有兒子也難了,太子殿下的薨逝,竟然成了他某方面無能的證明,怎能不讓這個獨(dú)斷專行的皇帝感到驚慌無措?可身為母親的皇后娘娘,怎能理解夫君這樣無情的行為,她日后唯一的依靠沒了,陛下還對他的喪事如此冷淡,連太子應(yīng)有的規(guī)格都不肯給他,這簡直是拿刀在剜皇后娘娘的心?。?/br> 然而這一切都與王萱沒有關(guān)系,唯一有關(guān)系的就是元稚昨天回的信中胡說的上巳節(jié)出游已經(jīng)毫無阻礙了,元稚寫信的時候肯定沒有想到太子喪期期間不得冶游的禮制,但陛下明晃晃地下了令允許出游,可不是正合了她的心意? 王朗沒有告訴王萱的是,今日下朝,陛下特意叫住了他,問他:“丞相府上的嬌娘今年可是滿了十三了,是該成親的年紀(jì)了吧?” 王朗看著他那張比自己還老的臉,忍了許久才忍住沒一拳揮過去,陛下比他還大一歲,怎么能肖想他的孫女?他的皎皎,是清輝皓月,合該嫁給世間最好的男兒,陛下那種人,若不是善于鉆營,在起義的各方豪杰背后使絆子,如何能爭得帝位? 但王朗不是一個容易沖動的人。他后退兩步,恭敬地回答:“回陛下,臣的孫女自幼體弱多病,臣和她父親打算把她養(yǎng)到雙十再嫁出去,陛下也有捧在心尖上的公主殿下,應(yīng)該能理解微臣的想法吧?” 文惠帝皺起眉頭,瞇著眼打量著王朗,語氣不善:“昨日我不是已經(jīng)說過了,要廣納后宮嬪妃,就從世家嫡女中選嗎?你們瑯琊王氏就這么一位掌上明珠,入了宮就是貴妃的份位,朕不會虧待她的。” “陛下,眾大臣都以為此事不妥,您還是再考慮考慮吧?!?/br> “朕看你就是想違抗圣旨!王朗,別以為你坐在丞相的位子上,朕就不能把你怎么辦,所謂世家的榮華富貴,還不都是朕給的?” “微臣不敢,只是世家根深葉茂,傳承千年,非是一朝一代之功,陛下慎言?!蓖趵孰m然表面上對他恭恭敬敬,骨子里還是個驕傲的世家子弟,文惠帝平日里并不敢惹怒世家的人,不然也不會對他提出的恢復(fù)前朝科舉舊制猶豫這么多年,他越老越昏庸,這次是被太子的薨逝沖昏了頭腦,才敢夸下這樣的???。 “朕是皇帝,朕想如何,還得你們來教我?十日之內(nèi),朕要在宮里看到所有世家的適齡嫡女,不然就治你‘辦事不力’的罪!” “陛下,莫說是十日,就算是十年,臣也辦不到,陛下還是另尋高明吧,臣自愿受罰?!?/br> “你……” “微臣告退?!蓖趵市辛艘欢Y,袖子一甩就徑直往外走了。 “王之行!”身后傳來皇帝氣急敗壞的吼聲,王朗拂去肩頭的柳絮,嘲諷地一笑,揚(yáng)長而去。 “王相,皇后娘娘有請?!蓖趵蕜傋叱龅聞匍T,皇后身邊的李蓮英大監(jiān)親自候在了門口,叫住了他。王朗不動聲色,跟著他去了皇后的正陽宮。 皇后賀氏今年也有五十歲了,早已不再年輕,但她是文惠帝自起義時就陪伴身旁的正妻,縱使青春不再,還能保有身份上的體面。河?xùn)|賀氏是河?xùn)|裴氏的附庸家族,十八年前新陽之戰(zhàn),賀氏冒著風(fēng)雪前往裴氏本家求援,在裴氏家主門前足足跪了三個時辰,才求得裴氏的一支小隊(duì),她又冒裴氏之名,招攬了一群游俠兒,領(lǐng)著三百多人回援新陽,救下了文惠帝,奠定了新陽之戰(zhàn)的勝局。 新陽之役讓裴氏看到了文惠帝的價值,又因?yàn)橘R氏從中斡旋,裴氏家主全力支持了文惠帝的起義,據(jù)說當(dāng)年還有一位裴氏本家的庶出女郎因仰慕文惠帝威名,夜奔入營,與文惠帝成就了好事,卻因?yàn)橘R氏的妒忌之心,最后下落不明。不過此事也是民間軼聞,裴氏女郎是否真有其人,大多數(shù)人還是持懷疑態(tài)度,畢竟士庶之別有如天塹,更別說文惠帝當(dāng)時名聲不顯,并不被人看好。 皇后已經(jīng)換了素衣,臉色蒼白,眼底青黑,看得出來太子的薨逝對她的打擊很大。王朗進(jìn)去的時候她正用手撐著額頭假寐,似乎極為疲倦。 “見過皇后娘娘?!蓖趵市卸Y,皇后立刻打起精神,隨手一揮,李蓮英便搬了凳子放在了王朗身后。 “王相請坐。”皇后等他落座,隨意寒暄了幾句,才問:“陛下今日留下王相,是為了納世家嫡女充實(shí)后宮之事?” 王朗并不掩飾,直接點(diǎn)頭。 皇后擰了擰眉,露出果不其然的神色,她已經(jīng)從王朗的行為和神色中揣度出了王氏的意思了。如果王氏真有心要送一位貴女進(jìn)宮來礙她的眼,王朗就沒必要回答她這僭越皇后本分的問題了。 “王相,本宮有句話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 “不涉前朝政事,端是為著陛下充實(shí)后宮的事,娘娘作為一宮之主,司掌后宮之事,自然講得?!?/br> “陛下他已年近花甲,說句犯上的話,就是做小娘子們的祖父也做得。明成太子薨逝,本宮與陛下都十分痛心,陛下一心想要再得一個皇子,可宮中已近十年未有所出……本宮實(shí)在是不忍陛下難忘明成太子身前之事,傷痛過度,本朝世族貴女又是各家的掌上明珠,自然是舍不得送她們進(jìn)宮,來陪本宮這個半截身子都入了土的人,更何況本朝女子大多自幼就定了親事,若是選秀,免不得要?dú)艘鼍?。壞人姻緣可是遭天譴的大事,本宮想著,納世族貴女進(jìn)宮的事還請丞相與眾位大臣聯(lián)名上書請拒,本宮再親自向皇上負(fù)荊請罪,陳明利弊,才好斷了陛下的念頭。” 皇后的話已經(jīng)十分委婉了,事實(shí)上,若是世家貴女真的進(jìn)了宮得了圣寵,她這個皇后恐怕都當(dāng)不成了。王氏那個唯一的嫡女王萱,她年前也是見過的,小小年紀(jì)就出落得驚為天人,若不是體弱多病又失了生母教養(yǎng),實(shí)在是當(dāng)?shù)谩疤煜碌谝幻廊恕钡拿枴?/br> 更何況,世人對世家貴族尤其是王謝兩家的推崇,簡直都要蓋過皇室了,臥榻之側(cè)豈容他人酣睡,要不是世家的聲名威望太盛,皇帝早就想把他們一鍋端了,他努力了十幾年,也不過才在朝中安置了幾個寒族出身的心腹,這還是因?yàn)樗麄儽救四芰Τ霰?,被不拘一格用人才的王朗看中了,可即使是丞相推薦,他們在朝中也排不上號,這件事一直令文惠帝很郁悶。但他既要仰仗著世家聲名,維護(hù)他的統(tǒng)治根基,又想打壓他們,天底下哪有這么好的事? 王朗心中了然,在這件事上,他和皇后的戰(zhàn)線還是統(tǒng)一的?;屎蟠巳耍行挠嬘兄\略,更難得的是,她還是一個清醒的人,她不光是為了自己的皇后之位,歸根結(jié)底,她還是看出了皇帝對于世家的依賴遠(yuǎn)遠(yuǎn)超過了皇帝本人的想象,她在幫助皇帝,緩和他與世家的關(guān)系。 蕭氏得了這大端的江山,恐怕有一半是皇后娘娘的功勞。 王朗裝作誠惶誠恐的樣子,一臉迷茫地問:“陛下當(dāng)真是一時糊涂?” 皇后斬釘截鐵地說:“是!”隨即又換上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用帕子抹著眼淚說:“陛下哀慟過度,是本宮的失職,還請丞相一定要相信本宮,幫幫本宮??!” 王朗趕緊從凳子上起來,鄭重行禮,十分沉重地說:“臣等定然不負(fù)娘娘厚望!”從頭到尾,王朗都沒說過世家不想送女兒入宮的話,日后皇帝問罪,對世家就無從下手,皇帝可能會遷怒于皇后娘娘,但只要前朝沉默,皇后的地位就無可動搖,皇后應(yīng)該也是想清楚了這一點(diǎn),才這樣光明正大地請了王朗來商量,只要世家保著她,她的地位可以比皇帝的地位還穩(wěn)。 第6章 有美一人 “有美一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墻。 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何日見許兮,慰我徬徨。 愿言配德兮,攜手相將。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纏綿悱惻的琴歌因著白衣公子沙啞嗓音的吟詠更加曖昧動人,俏麗妖嬈的舞姬們停下了正在排練的新舞,其中一個傍在那白衣公子身邊,嗔怪著說:“郎君這是思慕哪家的女郎,連姊妹們?yōu)槟屡诺奈瓒碱櫜簧峡戳???/br> 那白衣公子微微側(cè)頭,衣襟半敞,露出健碩有力的胸膛,他停了手上正在撫弄的古琴,抓起案上的酒壺,一飲而盡,酒液從他完美的下巴向下滴落,沾濕了半邊衣襟。 他的一雙桃花眼,微微透著幽綠色的光芒,就像荒原中的野狼。一旦盯上了他的獵物,不見血光就不會松口。 公子用手撫摸著舞姬的下巴,把她帶到自己懷中,舞姬嚶嚀一聲,順勢趴倒在他身上,那公子卻并未再進(jìn)一步,只是無意識地?fù)崦饣哪橗嫛?/br> 他用低沉動人的聲音說:“愛上那樣通透的人,還是為她守身如玉得好,不然將來恐怕她不讓我近身。”于是他整了整衣襟,把舞姬推到一旁,揮散了庭中所有的舞姬和樂姬,走向他的書房。 他的書桌上放著一本攤開的舊書,書脊剝落散動,書角毛糙,顯然被翻閱過無數(shù)次,但應(yīng)該是主人愛惜,上頭的內(nèi)容還是清晰可見。 白衣青年在榻上坐下,捧起那本書,認(rèn)真地看了起來,但書中內(nèi)容他已熟記于心,從他飄渺的眼神中,可以看得出來他是睹物思人,想到了這本書曾經(jīng)的主人。 “你就是那個綠眼睛的‘怪人’?” “阿稚,休得胡言!”少女宛如初發(fā)花信,站在傾國傾城的牡丹花海中卻是人比花嬌,羞煞了這花中之王。她穿著一身水紅色襦裙,披著淡紫色輕紗制成的披帛,所有的烏發(fā)都高高綰起,攢成好看的花形,鬢間只簪了一朵嬌艷的魏紫牡丹,小巧玲瓏的耳垂上掛著一對水滴狀的翡翠耳環(huán),脖頸優(yōu)美細(xì)長,白得驚人,仿佛輕輕一掐就能留下不可磨滅的痕跡。 “皎皎,我只是好奇嘛!我知道錯了,下次不這么說了,你不要和我阿娘說好不好?” “皎皎”,“皚如山上雪,皎若云間月”,擁有這樣動人名字的女子,果然是如雪如月,清透皎潔,不僅樣貌沉魚落雁、閉月羞花,連心地都一樣干凈善良。 他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拱手行禮,那兩個姑娘也回了禮,叫“阿稚”的女孩向他道歉,他雙眼卻只盯著“皎皎”,盼著她再說一句話。 皎皎低垂著眼睫,不太自然地拿起手中的團(tuán)扇隔開了他熱烈的視線。她開口了,卻是為了同伴道歉:“阿稚無禮,請齊王世子見諒?!?/br> 他喏喏地說不出話來。齊王世子李佶,平生第一次知道了何為“惴惴不安”。 他還沒來得及回一句,園外就傳來了兩個男子的聲音,他回頭一看,一個是宸王世子蕭睿,一個是驃騎將軍家的長子許崇許翀衡,兩人都是京都出了名的美男子,蕭睿長相偏秀氣,許崇長相偏硬朗,兩人都是文武雙全、光風(fēng)霽月的人物,平素同進(jìn)同出,感情深厚,不像他,總是孑然一身,縱使身為齊王世子,還是因?yàn)檫@雙異族的綠瞳被稱為“怪人”,為人所忌憚。 李佶正要開口詢問“皎皎”的身份,蕭睿和許崇就走了過來,蕭睿看見他,一臉不屑,用一種隱含嫌棄的口氣說:“齊王世子好雅興,也來西苑賞花?” 他的心一下子涼透了,是了,世人都看不起他們齊王府,招安的異姓王,日日宿在青樓瓦肆,流連于女子肚皮之上,蠢笨如豬,還立了一個夏虞妓子生的庶子為世子。在他們眼里,他就是綠眼睛的怪人,甚至,如同螻蟻一般不堪入目。 “牡丹開在這里,不拘是何人觀賞,只要懂得牡丹的美,就是卑田院乞兒,也來得西苑。睿兄,崇兄,你們來晚了,方才那株七星姚黃已經(jīng)被人買走了,真是可惜了,都沒能好好看上一眼。”名叫“皎皎”的少女顯然與蕭睿、許崇極為熟識,親昵地叫著他們的名字。 李佶的眼眶有些脹痛。 身材高大的許崇性格很是敦厚,他從不會在外談?wù)撍说氖欠?,因此對李佶并無惡感,但也沒什么好感。他有意隔開李佶看向皎皎的視線,溫和地對李佶說:“世子見諒,阿睿不懂事,改日再讓他上門賠罪。今日有事,便不久留,改日再敘。”轉(zhuǎn)身就對阿稚和皎皎說:“馬車已經(jīng)修好了,我送你們回家,天也晚了,兩位叔父該擔(dān)心你們了?!?/br> 阿稚傍在皎皎身邊,吐了吐舌頭,不開心地說:“修馬車也用不著你們倆一起去啊,你們都不在,我和皎皎帶的錢不夠,七星姚黃都被人搶走了,好氣哦!” 許崇安慰她:“再過幾日,東城鄭大人家也有一株姚黃開花,鄭夫人下了帖子請我阿娘前去賞花,若是皎皎實(shí)在想要,可以問問鄭夫人?!?/br> “君子不奪人所好,我也是?!别ㄕA苏Q劬Γ笭栆恍?,仿佛寒梅綻放,“能夠一睹七星姚黃芳容,此生無憾耳?!?/br> “皎皎,我去幫你再找一棵來,本世子就不信了,天下之大,竟找不出第二株七星姚黃!”蕭睿一向自負(fù),不過以他的身份,有資格“自負(fù)”。 “睿兄,不必麻煩了,蒔花弄草不過是一種情趣,執(zhí)意強(qiáng)求反而不好,那花開在山野深林也是開,開在鬧市街頭也是開,并不是為我一個人而綻放的,有幸相逢,便是我的福份……你看,天也快黑了,我們還是快些歸家吧!齊王世子,今日便不多陪,改日有緣再會?!弊詈笙蚶钯バ辛艘欢Y,溫和,且疏離。 李佶木訥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不知該怎么開口——齊王府在京都皇室和貴族之中極為尷尬,既沒有來往的朋友,也沒有熟識的朝臣,他知道,皎皎一定是朝中某位高官重臣的女兒,所以才能得到宸王世子和驃騎將軍之子的隨行相護(hù)。但她是哪一家的貴女呢?李佶平生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血統(tǒng)和出身。 因?yàn)槭艿剿说呐艛D和歧視,李佶從沒去過國子監(jiān),更別說侍讀的宮學(xué),他連出個城都有人暗中監(jiān)視著,文惠帝表面上對齊王府和和氣氣,可他的所有動作都在暗示這個圈子里的人——遠(yuǎn)離齊王府。所以李佶從小就是孤單的,其實(shí)若不是今日實(shí)在有事,他連貴族云集的西苑都不想來。 李佶站在原地,看著那一行人漸行漸遠(yuǎn),終于消失在他的視線之外。他眼中的光芒瞬間黯淡下來,舔了舔發(fā)干的嘴唇,他悄悄跟了上去。 前面那輛低調(diào)卻貴重的馬車,在蕭睿和許崇的護(hù)送下,于鬧市中穿行著,李佶騎著馬,始終跟在十丈開外。馬車偶爾會停下來,許崇湊近馬車窗口,低頭耳語一番,便會下馬去攤販那里買些小玩意兒,有時是冰糖葫蘆,有時是一碗甘草青梅湯,有時則是一兩塊好看的卵石、兩個猙獰可懼的鬼面具,還有一次,他將一個小小的風(fēng)車遞到了窗邊,一只戴著玉鐲的柔荑接過了風(fēng)車,李佶恰好離得近了,看出來那是皎皎的手。 李佶默默記下:她喜歡賞花,喜歡風(fēng)車。 馬車到了鎮(zhèn)遠(yuǎn)將軍府,那個喚作“阿稚”的無禮丫頭蹦蹦跳跳地下了車進(jìn)去了,又路過宸王府,蕭睿也不情不愿地與他們分開了。許崇仍然護(hù)送在皎皎身邊,一直到了丞相府。 皎皎戴了帷帽,從車上下來,站在門前同許崇說了會話,丞相府中的下人們便迫不及待地把她迎進(jìn)去,關(guān)上了大門。李佶看著丞相府門口巍峨的石獅子和石碑,終于知道了她是誰—— 丞相王朗的孫女、禮部尚書王恪的獨(dú)女、京都玉郎王莼的meimei,嘉寧縣主。 閨名不知為何,也不曾在各種宴會上走動,據(jù)說是自幼體弱多病,養(yǎng)在深閨少有人知。 李佶輕呼了一口氣,像是發(fā)掘到了無人知曉的寶藏,有了一種奇妙的感覺——他李佶,終于有一次快人一步,認(rèn)識了這世上最美好的女子。 自知道皎皎的身份后,李佶便時刻關(guān)注著丞相府的一舉一動。皎皎很少出門,即便出了門,也是左呼右擁,被蕭睿和許崇嚴(yán)密保護(hù)著,他根本無法接近。他們之間距離最近的一次,還是在西苑,她在假山另一邊,隨手拿出了帶在身上解悶的書,等著遲到的阿稚。他控制不住自己,走到了她的面前。 她和身邊的兩個使女立刻向他行禮,李佶感到意外,以往他出門,其他貴族的下人根本就不認(rèn)識他,對他呼來喝去,縱然他有一雙標(biāo)志性的綠瞳眸,也有那狗仗人勢的,對他不屑一顧。只有她身邊的下人,立刻認(rèn)出來他,并且按照禮制向他行了禮。 皎皎清亮悅耳的聲音鉆入他的耳朵:“世子也在此處?真巧。” “嗯,真巧。你看的是什么書?” “不過是一本詩集。” “能借我看看嗎?” 她一愣,隨即微笑:“即便是贈予世子,又有何不可呢?” 于是他得到了她看過的一本書,妥善珍藏,日夜翻閱。 直到一年之后,明成太子意外薨逝,宮中傳出陛下欲納世家女為妃的消息。他知道,他唯一的機(jī)會,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有美一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墻。 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何日見許兮,慰我徬徨。 愿言配德兮,攜手相將。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br> ——《鳳求凰》【漢】司馬相如 第7章 上巳出游 轉(zhuǎn)眼便到了上巳節(jié),前次沒能踏成青,阿稚一直頗有怨念,幾次在來往的書信中提及,好不容易才念叨得王萱答應(yīng)了她的出游邀約。兩人乘馬車,照舊去大報恩寺游玩,這時節(jié),大報恩寺的桃花是京都一絕,她們每年都要去看的。等看過桃花,節(jié)慶晚間不宵禁,她們還可以去東市逛一逛,已經(jīng)約好了蕭睿許崇,讓他們傍晚在城門口等的。 既然在馬車中,也沒什么事可做,元稚就閑聊起來:“皎皎,你還記得去年我們在大報恩寺救的那個書生嗎?” “唔,邱凈之邱兄?!?/br> “對,就是邱兄!他才華過人,卻因?yàn)槌霾黄鹗召I中正官的十兩銀子,丟了原本吏部安排給他的通州推官一職,你不是說他在河工一事上頗有天份嗎,他若是去了通州,乾江水患可就有救了!我跑去求阿耶給他幫忙,阿耶卻說文官的事他管不著,也不敢管。那時還是你出面,請大報恩寺的圓慧大師幫他解決了吃住問題,又設(shè)計讓吏部的李大人看清了那個中正官的真面目,最后還讓李夫人偶然遇到了寄身大報恩寺仍苦讀不輟的邱兄,把他推薦給了李大人,他才熬出頭?!?/br> 王萱點(diǎn)點(diǎn)頭,沒多大意外,她當(dāng)時插手幫忙,只是因?yàn)榘⒅梢磺粺嵫滑F(xiàn)實(shí)澆得涼透了,連著大半個月心情不好,才勉為其難地破了例。畢竟王家立于朝堂之上,政敵不少,這種事不歸他們管,還很容易成為仇家攻訐的借口,而且她也不想拿著這種小事麻煩阿翁和阿耶,就暗中推波助瀾,借李大人之手幫了邱凈之一把。后來事情辦成了,邱凈之直到離京赴任都沒發(fā)現(xiàn)她們倆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