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剛剛發(fā)生的這件事，到底要不要告訴哥哥？

    這應(yīng)該是13歲左右男孩子的困擾, 可是陸水到現(xiàn)在才有。他不知道為什么，可能是因為身體發(fā)育的原因，但更多的是精神壓力的干擾, 導(dǎo)致他一直沒有這個反應(yīng)。哥哥這方面就比較正常，兄弟倆無話不說, 親密無間，他第一次夜里偷偷洗底褲就被陸水看到了，兩個人還湊在一起看了性教育的視頻。

    然后, 自己就沒有然后了。

    那些年, 哥哥十足擔(dān)心，每次帶自己去看心理醫(yī)生都要提一下這個問題。按照醫(yī)生的要求, 陸水也進行了全套的身體檢查，機能一切正常，最后醫(yī)生診斷為心理因素造成的焦慮。

    如果精神放松了，可能就好了。但是12歲至18歲之間來這個，都是很正常的，也不用太過擔(dān)心。

    哥哥很擔(dān)心，可陸水是完全不放在心上，沒有更好，他所有精力都放在了裝瘋和對抗父親這上面。

    結(jié)果就在自己過了18歲生日之后的某天，自己被隊長親了額頭之后，這件事就這樣順理成章又莫名其妙地發(fā)生了。陸水已經(jīng)猶豫好一陣，他應(yīng)該告訴哥哥的，這樣哥哥就能完全放心了，知道自己的身體發(fā)育到了一個正常的階段。

    可是，萬一哥哥問夢見什么了，怎么辦？

    這實在沒法說……陸水坐在墊子上休息，看著窗外白皚皚的一片。

    “想什么呢？”顧風(fēng)也過來休息，坐他旁邊。

    陸水快速地看了他一眼：“想出去玩雪?！?/br>
    “明天吧，今天有點冷?！鳖欙L(fēng)也看向窗外，“多穿點?！?/br>
    “就要少穿?！标懰鋈缓退麑χ?，但又馬上改口，“其實我是很喜歡第1場雪的，第1場雪很白，只是現(xiàn)在太冷，還是算了?！?/br>
    說完他安靜下來，繼續(xù)開始看雪，只不過看著看著就進入了很奇特的開心狀態(tài)。他無法去衡量這樣的開心，早練一般都是很累的，也是大家最容易抱怨的時候，可是陸水安靜地享受著，喜歡的人坐在他旁邊，他覺得白色的雪像糖霜，把大學(xué)的生活變甜了。

    訓(xùn)練結(jié)束后顧風(fēng)說要一起吃早餐，但陸水拒絕了。他要利用這個時間給哥哥打電話。

    “我剛要給你打電話呢。”陳雙一上來就說，“外面下雪了，你們是在外面晨練嗎？”

    “不是的?！标懰呀?jīng)到了食堂，“我們在室內(nèi)館訓(xùn)練。哥，你今天要多穿?！?/br>
    “穿了穿了，而且我們也在室內(nèi)。”陳雙剛剛離開健身房，健身器械又新?lián)Q了一波，體院的設(shè)備損耗率一直居高不下，“雙人跳定下來了嗎？”

    “定了，我和顧風(fēng)，從年底就開始比賽?！标懰f完思考許久，“哥，還有一件大事?！?/br>
    “嗯，你說。”陳雙替他開心。盡管自己對顧風(fēng)有意見，但是弟弟的夢想更重要。

    陸水找到位置坐下，很乖地匯報：“哥，我今早長大了，我變成大人了?！?/br>
    陳雙一愣。

    “嗯?！标懰c點頭。

    “真的啊？”陳雙很驚喜，青春期男生最正常的事情反而沒有發(fā)生在弟弟身上，這是他的心病。他希望弟弟一切都好，全身健康，可是醫(yī)生說這是心理干擾因素，而且有些人就是很晚。

    最開始陳雙很著急，慢慢才放平心態(tài)，因為他發(fā)現(xiàn)自己一著急弟弟就焦慮，他們的心情和行為會和對方共振。再后來，陳雙想開了，不影響生活就行，反正不管四水將來什么樣自己都會養(yǎng)著他，供他讀書，供他訓(xùn)練。

    沒想到，今天居然發(fā)生了改變。

    “真的?！标懰p度開心，變成了交換秘密的中學(xué)生，“中午要回去洗衣服的，我很不好意思……”

    “那就好，那就好……不過你別緊張，也不用害怕，這是很正常的?！标愲p好想現(xiàn)在就抱抱四水，“以后可能還會有，這都是很正常的，做夢什么的不用害怕?！?/br>
    “沒有害怕?！标懰÷暤卣f，其實確實也有點害怕，因為夢里的隊長和現(xiàn)實里的不一樣，親的時候很溫柔，動作的時候又比較兇。

    “但是夢見的內(nèi)容我給忘了?！标懰o接著又撒謊，先堵住這條路，防止哥哥來問。

    陳雙也沒打算問，這種事情很隱私，況且弟弟能夢見什么？他什么都不懂，剛剛開始接觸世界，肯定是他同宿舍的男生看了什么，然后刺激到他了。“沒事，只要你別緊張就好……嘶?！?/br>
    “哥？”陸水立刻問，“你怎么了？”

    “沒事，牙疼，長智齒。”陳雙揉著腮幫子，“現(xiàn)在哥先回去洗漱，你早飯多吃一點啊。對了，北哥說今天下午去看你。”

    “好的。”陸水很開心，但心思還惦記著哥哥的牙。他想勸哥哥去拔牙，可是想了想，還是沒有說出口。

    通話結(jié)束，現(xiàn)在可以去吃早飯了。陸水去熟悉的窗口打飯，還是一份營養(yǎng)套餐額外多加兩顆雞蛋，雞蛋白他來吃，雞蛋黃可以去喂學(xué)校里的貓。由于今天早上自己變成了大人，陸水又多買了一份水果酸奶來慶祝。

    雖然在別人身上是一小步，可是在自己身上是一大步，身體成熟了，值得慶祝。

    吃完飯，顧風(fēng)給他打了一個電話，說已經(jīng)在教室占好了位置。陸水含含糊糊地答應(yīng)著，難道這就是愛情的感覺嗎？上課的時候會坐在一起，提前去的人占座位？

    他沒陪著哥哥上過大學(xué)的課程，不確定屈南會不會這樣做。

    教室在8層，陸水今天的書包有些沉，所以難得選擇坐電梯。電梯門快要關(guān)上了，陸水思索著什么時候回去洗衣服，忽然，即將關(guān)閉的電梯門縫當(dāng)中伸進來一只手，陸水皺皺眉頭，感覺不好。

    “呦，meimei頭坐電梯呢？”劉波帶著幾個人，就是昨天開大會念檢查的那幾個，“怎么，你隊長沒陪著你？”

    陸水往后退了兩步。

    “不和我們說話??？”另外一個笑了笑，往這邊擠著。陸水不想他們碰到自己，往角落里站，電梯門再一次關(guān)上，陸水完全動彈不得，被他們圍住了。

    “你們想說什么？”等到電梯上行時陸水問。

    “聊聊天嘛?！闭驹陉懰覀?cè)的人朝他伸出手，想要去捏他的臉。陸水將他的手臂一推，擋開了。

    “我現(xiàn)在還沒有生氣，你們趕緊走。”陸水發(fā)誓這是自己最后1次警告他們，可是他抬眼看了看攝像頭，又忍住了。

    “你還會生氣？我還以為你只會報警呢。”劉波很神秘地說，“你和你隊長到哪一步了？怎么感覺??？說說?！?/br>
    其他的人笑得很隱晦，陸水很不喜歡他們這樣。

    “他是不是挺喜歡你的？還寫情書，小學(xué)生都不來這套了?！眲⒉ɡ^續(xù)嘲笑他，“想不到身邊居然有g(shù)ay子?！?/br>
    陸水再次看了看攝像頭。

    “更想不到顧風(fēng)那人這么有情趣，改天你給我念念。”劉波的手放在了陸水的肩膀上。

    陸水繼續(xù)往角落里貼靠，一臉的平靜?！拔也恢滥阍谡f什么。”

    “別裝蒜了，信上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寫著你倆的名字，你們就真不怕我說出去？”劉波還不死心，雖然昨天睡了樓道也挨了一頓批評，但是這封信真是意外收獲。怪不得這兩人形影不離，出雙入對，敢情根本不是跳水搭檔，而是有貓膩。

    “你試試?！标懰砬楹芷降哪樚饋恚驗樘^冷靜了反而有種瘆人的壓迫感。

    “我們要是說出去了，所有學(xué)校都知道你不僅是meimei頭，還給你隊長當(dāng)女孩兒了。”劉波還想威脅他，“想把信拿回去嗎？你要是好好求我們，說不定……”

    話音未落，劉波的眼前再一次天旋地轉(zhuǎn)，很像他在水里那次?？墒沁@次就沒有那么輕松了，在水里最起碼還有浮力。

    陸水一只手壓住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左腳穩(wěn)住身體重心，右小腿朝劉波的腳踝擺了一下。破壞對方的身體重心是最直接的攻破方法，陸水這些年除了練習(xí)跳水，也在偷偷學(xué)習(xí)一些格斗的知識，只不過并不專業(yè)。

    但是就這點不專業(yè)的技能碰上完全外行也足夠用了。電梯狹小，陸水繃緊自己的核心力量，用腰部帶動肩膀，肩峰足足地頂住了劉波的鎖骨，在極短的時間里給了他一個側(cè)肩摔。

    為了不摔出大事，陸水在他落地前調(diào)整好角度，盡量不傷害他的頭部。等到劉波全身橫倒，陸水還騰出一只手墊住了他的后腦勺。

    還好，陸水吸了一口氣，這次沒把人摔壞，自己終于學(xué)會控制力量了，輕度開心。

    電梯已經(jīng)到了8層，好在上升過程中都沒有人進來。一切發(fā)生太快，陸水根本沒打算給他們反應(yīng)的時間和反抗的余地。電梯原本也不大，因為劉波的橫躺變得更加擁擠，面前的門終于打開，陸水調(diào)整好自己的雙肩背，從劉波的身上邁了出去。

    走出去沒兩步，陸水也沒有著急離開，他并不想用逃離現(xiàn)場的方式，反而是轉(zhuǎn)過身，重新面向廂體。

    廂體里面的人也看著他，但是已經(jīng)沒有了囂張的氣焰，大部分人的情緒都處于恍惚當(dāng)中。

    劉波更是沒有起來，剛才那一下摔得不重，可是也不輕。

    像是一場無言的對峙，陸水又回到了他擅長的狀態(tài)。人可能會欺負一個普通人，但是卻不敢輕易去招惹一個看起來不正常的人。特別是這個人的行為表達出瘋瘋的攻擊性。

    “再見，以后不要惹我生氣了?！弊詈箨懰麄償[了擺手。電梯門緩慢地合上了，數(shù)字開始下降，重新朝1樓去了。這時陸水才平和地轉(zhuǎn)身去找教室，心情算不上激動，但是也不能說無動于衷。他生氣，對別人的侮辱和侵犯再也不想忍讓半步，可是對待那封表白信的態(tài)度也發(fā)生了變化。

    隊長說得對，他隨時可以再寫，物品只是因為附加了情緒價值才變得重要，而事實是人比較重要。

    教室里，大部分的學(xué)生已經(jīng)找好了座位，顧風(fēng)正在和學(xué)校的國際象棋社聯(lián)系，咨詢?nèi)霑氖乱恕?/br>
    “顧隊，我們知道你是想要速成，但是學(xué)習(xí)下棋就和你們學(xué)習(xí)跳水一樣，先要從最基本的開始。”對方說。

    顧風(fēng)看著窗外的雪，說：“那有沒有比較速成的，不用那么快但是也可以很快。”

    對方一頓，顯然是沒搞懂他這句話的深層意義：“不管是宏觀來講還是微觀來講，我們認為不用那么快但是也可以很快的棋路是不存在的。你確定自己對國際象棋真的感興趣嗎？”

    “啊，確定?！鳖欙L(fēng)打開窗，捏了一把雪，“咱們棋社什么時候搞活動，我可以去看看么？”

    “棋社每周末都有活動，但是如果顧隊你真的感興趣可以先看看我們的入門教程。”對方很有耐心，畢竟愿意學(xué)棋的人實屬少數(shù)，“你可以點擊我們棋社的公眾號，然后領(lǐng)取一份入門手冊，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再聯(lián)系，或者直接來棋社上課。”

    “好的，謝謝，我特別感興趣?！鳖欙L(fēng)又說了幾句就結(jié)束通話，抬頭看到了剛進教室的陸水。

    陸水也看到了他，還看到他旁邊空著的座位。位置用書包占上了，這種行為他以前在學(xué)校圖書館見過。

    顧風(fēng)一偏頭，看了看旁邊。

    陸水搖搖頭，怕他們的事情被學(xué)校發(fā)現(xiàn)。

    “我有東西給你?！鳖欙L(fēng)又說，左手明顯攥著什么。陸水想要他的東西，于是慢吞吞地過去了，坐到他旁邊后伸手：“什么??？你不要給我奇奇怪怪的……”

    顧風(fēng)笑了笑，左手攥著的拳頭在他掌心的上空松開，落下一個捏緊的小雪球。雪球冰涼，滾入陸水的手心，雪白雪白。

    “你好幼稚，隊長，你這種行為真的很像小孩子?！标懰_定了戀愛使人降智這個真命題，隨后低下頭，專注地玩起這個屬于他的雪球。它很干凈，是第1場雪，一會兒就要融化成水，但是陸水希望它最好能永遠的保留下來。

    他好像開始懂了，對未知的愛情。是教室里占座位的書包，也是一起變成小孩。

    不一會兒老師進來了，今天的大課正式開始，陸水偷偷看向旁邊，又偷偷觀察四周，好像沒有人覺得自己坐他旁邊有什么不對，跳水搭檔坐在一起是培養(yǎng)默契。

    “隊長?！彼^續(xù)玩雪球，“剛才在電梯里我碰到劉波他們了?！?/br>
    顧風(fēng)剛剛打開手機，忽然看向他：“剛才？”

    “嗯?！标懰袷钦谥v述一件和本人無關(guān)的事情，他只關(guān)注雪球的大小，“不過我動手了?！?/br>
    顧風(fēng)皺著眉?！皣?yán)重么？”

    “不嚴(yán)重?！标懰妓髁艘幌?，“他可以站起來的?！?/br>
    “那就好?！鳖欙L(fēng)的眉頭松開了，陸水也不再和他說話，沉浸在自己快樂的世界里。

    顧風(fēng)看了他一會兒，等到小雪球快要完全消失就偷偷打開窗，再給他抓一把雪。幾次之后陸水說不要了，手有點冷了，顧風(fēng)從包里取出新買的熱咖啡，遞給他暖暖手。趁著陸水喝咖啡的時候他拍了一張照片，照片當(dāng)中是陸水穿著隊服長褲的左腿，還有他們靠在一起的運動包。

    但是拉鏈上的開心臉小水母沒有拍到。

    發(fā)送朋友圈：[可以玩雪了。]

    同樣正在看雪的人還有陳雙，他早飯沒吃，捂著腮幫子上課。屈向北在口袋本上寫下備注：[陳雙還是不去看牙，我沒轍，你來吧。]

    “也不知道我弟在干什么……”陳雙嘆氣，拿出手機想給弟弟發(fā)微信，突然發(fā)現(xiàn)顧風(fēng)的朋友圈又更新了，“玩雪？他也喜歡玩雪??？”

    “誰？”屈向北拿過手機看了一眼。

    “顧風(fēng)?！标愲p試圖從照片里分析出什么來，但是又不覺得有什么不對，玩雪嘛，誰都喜歡玩雪。陶文昌就在前面兩排，還是算了，自己去年談戀愛總是麻煩昌哥，今年昌哥終于可以省省心。

    “你要給四水買什么，趕緊說，我下午剛好送過去?！鼻虮币贿厧颓献龉P記一邊問，陳雙今天下午有一場特殊訓(xùn)練，所以沒辦法同行。

    “我想想啊……給他多買點底褲吧，再買點暖寶寶，我弟愛吃辣，再帶幾包辣條?！标愲p回答，要是自己能去，這些事肯定親力親為。屈向北在備忘錄上記下這些，將口袋本放進書包，陳雙繼續(xù)捂著腮幫子，很擔(dān)心弟弟會因為身體的成熟而害怕。

    唉，他隊長那么嚴(yán)厲，訓(xùn)練的時候千萬別吼四水。

    訓(xùn)練很嚴(yán)厲的顧風(fēng)已經(jīng)打開了國際象棋社的新手指南，沒想到陸水比他還興奮，一直湊過來要看。顧風(fēng)只好兩個人一起看，時不時將陸水擋住自己視線的腦袋推一推，畢竟要學(xué)棋的人是自己，不是他。

    入門資料是一個視頻，女講師從教大家辨認棋子開始教起，兩個人一人塞著一只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