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力能扛鼎 第21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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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公孫和光沒聽懂。 唐荼荼沒見過世面:“我是說,你家五輩人全住在一塊嗎?” 她聲量不大,滿桌人卻都豎著耳朵聽她倆姑娘說小話,聞言滿桌大笑。 成鵲公子說:“那當(dāng)然不住一塊啦,景逸光爺爺就有六個,大爺爺二爺爺一直念到六爺爺去。” “總兵府在北大關(guān),校場在鼓樓,水兵營挨著河,東南西北各一,海邊還有倆衛(wèi)所。住好幾個府呢,一年能湊齊吃兩頓飯就不容易了?!?/br> “他家老太太過壽那陣仗,你是沒見過,重孫能站滿一個院兒,光是嫡親的重孫兒,老太太都認(rèn)不全啦!得每人往衣裳上縫上字,寫上‘我是哪房的誰誰誰’,才能站老太太跟前磕頭去?!?/br> 公孫景逸笑了聲。 “老太太鬼著呢,她眼睛花了,衣裳上繡字也認(rèn)不清,這會兒啊見人就笑,‘乖寶兒乖寶兒’得叫——你說兒子輩、孫子輩、重孫輩兒,不管嫡庶,不管公母,不管女婿還是媳婦兒,可不都是‘乖寶兒’嘛,這叫以不變應(yīng)萬變吶!” 滿桌捶桌頓足,哈哈大笑,笑得眼淚直飚,笑倒了一片,全撲在桌上擦桌。 唐荼荼心略略一沉。 兵禍…… 一個駐地總兵,乃最高軍事長官,天津又因地理位置特殊,統(tǒng)御的是水陸海三道的重兵。 家族綿延二百年,公孫景逸和和光這輩人就算是在天津土生土長的了,此地的屯兵差不多能冠上他們公孫家的姓了——門前和樓下的侍衛(wèi)全是兵,他們把兵當(dāng)家仆用了。 這樣枝繁葉茂的家族,以親攜遠(yuǎn),嫡支旁支家家相護(hù),才至于把滿門拉到了官場上。 幾任皇帝一直放任沒管,倒是奇事。 第196章 他們一桌小輩,倒是都會喝酒,喝的還不是小甜酒,是一壇一壇提上來的西鳳酒。哪怕最不勝酒力的女孩,也不是一點不會喝,會小口小口地抿一杯。 這年頭的酒沒有蒸餾工藝,都是發(fā)酵酒,烈酒也不過十來度,淺酌幾杯醉不了人。 連酒帶壇子燙到溫口的程度,一杯下肚從喉到胃都暖洋洋的。 唐荼荼平時就是挺和氣一人,這會兒有心想跟他們搭近乎,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好好表現(xiàn)。 少年人喜歡的朋友,無非仗義、爽快、博學(xué),上能談天,下能說地,這么幾個特點,唐荼荼身上全都有。 因為受后世教育熏陶,她談吐與時人都不同,說話有條有理,一口大白話,一點不忸怩。 桌對面的公子喝高了,撂下酒杯叫喚了聲:“這meimei好!該認(rèn)!” “景逸你們今兒拉我湊桌,我還不耐煩過來,想著京城來的貴女,又是禮部郎中的閨女,那肯定嘰嘰歪歪,說五個字兒得喘三口氣,那得多煩吶?!?/br> “以后勤快出來玩,天津城甭管三岔口還是海津渡,東南西北都能帶你玩遍,咱們家家都有別院,去哪兒玩也少不了你睡覺的地兒?!?/br> “行,那就謝謝諸位哥哥jiejie了!” 唐荼荼笑也不擋嘴,又仰著脖子干了一杯。 酒過三巡,公孫大人借著巡夜的由頭,早早起了身。 “時辰不早了,巡檢房還有些公干,我得先回去。成化,你陪著振之兄弟吃飽喝足,我先離席了?!?/br> 他利落一頷首,在整個雅間的目送中踏出了門。 唐荼荼坐在末席,旁邊就是走廊窗,她看著公孫大人從窗前大步走過,側(cè)臉冷硬,方才辭別時露出的那一點薄笑,早已從他臉上卸下去了。 大家長一走,年輕人這邊就松快了,嚷嚷著:“小二酒來!不要溫酒,要涼漿!” 珠珠牢記jiejie的叮囑,諸事不理,只管埋頭吃菜??上A桌太大,她胳膊短,離得遠(yuǎn)的菜都夠不著,她有點想華姨家的轉(zhuǎn)盤桌了。 這丫頭倆眼睛直盯著桌對面的雞鴨魚rou,任誰都能接收到她眼里的期許。同桌的哥哥jiejie們笑著叫她“小孩兒”,輪流換菜到她面前。 珠珠怪不好意思的,拿大麥茶代酒,起來給各位哥姐敬了一圈。坐下沒一會兒,又吃得腮幫鼓鼓。 “你可別吃撐了啊?!?/br> 唐荼荼小聲問了句,桌下的手伸過去摸摸她小肚子,還是平的,不知道吃哪兒去了。 席上眾人有意無意,總把話頭往她這兒引,拋出去的話題總是被人拋回來。 有位相貌清朗的瑞公子掂著個酒杯玩,這公子五指靈活,玩酒杯像在掌心盤核桃,懶洋洋道。 “靜海不是什么好地兒,熊事兒多,錢撈不著幾個,當(dāng)官的得長出蓮蓬心。茶花兒妹啊,不是我說話難聽,我瞧你爹爹獨門獨戶的,在這地兒立不住腳。” 一桌人都回身去看。 唐老爺已經(jīng)喝高了,肥胖身子,憨厚面孔,他酒量一般酒品不錯,喝高了也不撒酒瘋,就坐那兒笑,面人似的,駝著背歪在椅背上。 獨門獨戶,立不住腳…… 唐荼荼抓著這八個字咂摸一遍,她嘴邊笑收了收,裝出一臉的不解。她也確實不解,只是睜大眼,裝得更無害些。 “瑞哥哥快講,別賣關(guān)子了,我家初來乍到兩眼一抹黑,全賴各位提點?!?/br> 瑞公子垂著眼皮笑了笑,接著說。 “要我說啊,趙縣令是個草包,你們借住他的宅子,少不得要叫他攬了功——我聽說,澡堂那事兒了結(jié)后,百姓給衙門送了‘義字旗’,趙適之笑呵呵地領(lǐng)了旗,掛在了衙門前的布告板上。” “也聽說你們最近在了結(jié)舊案,把幾個陳年積壓的破事兒給結(jié)了。這不像趙適之的作風(fēng),照我猜,這是茶花兒你爹爹踏實肯干吧?” “這幾天啊,滿街酒樓茶館的說書先生,逢場便夸姓趙的是個好官,要卸任了,總算做了點實事兒——這功可與你爹有半點相干?忙活一通,豈不是給他人作嫁衣裳?” 唐荼荼擠出一臉愁容,她不常做這個表情,五官有點拿捏不到位,眉毛耷拉得直往眼睛擠,一癟嘴,看起來有點要哭不哭的委屈樣。 一桌人瞧著稀罕,只見她滿含惆悵地往上席望了一眼,壓低聲說:“可我爹他……哎,不爭不搶的,他就那脾氣。” 瑞公子掌心里的酒杯總算停了轉(zhuǎn),微微一笑,眼里波光流轉(zhuǎn)。 “這么大個城,風(fēng)大雨大的,總得找個檐兒遮擋遮擋,你說是吧?” 公孫景逸、和光、成鵲幾人臉色微變,互相對了個隱晦的視線。那位同是唐荼荼從澡堂扒拉出來的趙公子呢,仍是笑,要么是個傻二桿,要么笑面虎一只。 而桌上別的女孩們,各個像是耳朵里塞了棉花,肩抵著肩笑語連連地說小話,不看、也不聽他們這半桌的交鋒。 瑞公子聲音低婉,咬著字慢騰騰說。 “天津分三路,滄州府衙離八丈遠(yuǎn),照顧不到;漕司府跟我們不是一路人,他家那幾房兒孫白臉黑心,遲早有大禍臨門——茶花兒,還是跟我們做朋友罷?!?/br> 唐荼荼心一緊:來了!這是要他們站位了。 這段話她字字能聽懂,湊一塊的意思卻句句不甚明白。 天津府下轄六縣一州,滄州在南邊,在后世是河北省的轄區(qū)。因為天津上府要有上府的氣派,所以把此一州劃歸給天津,擴(kuò)大城池面積。 于是整個天津府是個“丄”字形,府衙取在橫豎交點處,位于滄州境內(nèi),離天津主城有一百五十里地,確實遠(yuǎn)得很了。 而漕司府管錢糧經(jīng)濟(jì),二殿下臨別前曾提過一嘴,說跟漕司有故交,讓她引著爹爹交好漕司府,他們?yōu)槭裁凑f漕司“白臉黑心”? 唐荼荼飛快往爹爹那頭瞅了一眼。 爹已經(jīng)醉得糊涂了,說不出幾句囫圇話,母親跟一桌夫人們正言笑晏晏,毫無異樣。 唐荼荼視線又挪回來,裝出猶豫思考的樣子,心里邊盤算:他們?yōu)槭裁凑易约寒?dāng)突破點? 她轉(zhuǎn)念一想,得虧哥哥不在,如果哥哥在這兒,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兒,這波忽悠就要被換到哥哥身上了。 這群人從老的到小的,全是人精,只今晚打了個照面,就看出唐老爺是個面瓜——而她是家里唯一能拎得起事兒的大孩子了。 唐荼荼在他們緊逼的視線中,猶豫完了,小聲問:“瑞哥哥的意思是……?” 瑞公子同她一樣放淺了呼吸,愈加斟詞酌句,慢條斯理。 “你爹心懷大義,是個做實事的好官,茶花兒,你知道他明年上任后打算干什么嗎?” 噢,打探縣衙未來一年的動向,怕兩邊別了苗頭。又沒準(zhǔn),他們怕爹是朝廷派下來的欽差……?畢竟主動出官給自己貶職的官兒不多。 唐荼荼那點稀薄的酒意全醒干凈了,腦子轉(zhuǎn)得飛快。 誠如他們所說,爹只管做實事,做好事,他一個七品縣官,還不到能挺起胸膛革除舊弊的位置,等將來升了官,爬到高處了,再管什么舊弊不舊弊的。 地頭蛇惹不得,這幾家在本地經(jīng)營百來年,各家的利益蛋糕碰不得。爹只要避著軍屯、避著水軍、避著漕糧鹽政走,就誰也惹不著。 要想相安無事,面兒上得和和氣氣過去,卻又不能真的上了他們的船,這其中有個微妙的尺度。 ——換言之,要是找一件對他們各家無害的事,事兒還得是好事,這幾戶地頭蛇就會大力相幫鼎力支持,幫著爹爹建功立業(yè),趕快站穩(wěn)腳跟。 想一件什么事兒好呢? 衙門,吏治,漕糧,鹽政,外科手術(shù)……醫(yī)改! 唐荼荼腦袋里的燈泡“啪”得亮了! 改革醫(yī)政,讓這群不務(wù)正業(yè)游手好閑的官家子做點實事,不好嗎! 唐荼荼按捺著激動,悠悠咂了一口酒,這才慢吞吞說:“我爹呀,最近幾日確實在籌謀點事情,是一件利民的大好事——但我爹覺得他還沒上任,不方便吩咐衙役四處奔波,就把這事兒交給我……” “交給你?”一桌人瞳孔睜了睜。 唐荼荼力爭裝好一個十五歲的小姑娘,聲音打了個拐:“……交給我,還有我家兩位先生去辦,我想著事兒也不難,挺感興趣的?!?/br> 一桌人酒不喝了,筷子不動了,頭抵著頭說小話的女孩們也不說了,全豎起耳朵聽。 唐荼荼仗著比他們多吃了十年米,忽悠起人來面不改色,心跳平穩(wěn),一點不慌。 她徐徐道:“我們來了天津?qū)⒔粋€月了,總覺得此地百姓的醫(yī)學(xué)常識不夠?!?/br> “醫(yī)學(xué)……常識?”幾人喃喃跟念了一遍。 唐荼荼忙解釋:“就是關(guān)于病理的學(xué)問——像是流鼻血了,仰頭是沒用的;再比如行完房事不能立馬泡澡、喝了酒不能泡澡,燙傷了得趕緊用涼水沖?!?/br> “還有海魚,清理海魚時要是被魚牙劃傷了手,那得趕緊沖洗消毒,海魚里邊有細(xì)菌的,萬一感染了傷口,連整條手臂都保不住?!?/br> 她一個姑娘家,“行房事”順嘴就溜出來了,如同一個直截了當(dāng)又梆硬的調(diào)戲,刮在每個人臉上,滋味莫名。 一群公子哥各個面色紅紅白白,尤其公孫景逸三個,端起酒杯來掩飾窘迫。 公孫和光噗一聲笑得噴了酒:“對對對!茶花兒小妹好好說說他們,各個眠花宿柳,遲早有一天得馬上風(fēng)?!?/br> 這事兒,唐荼荼跟杜仲討論兩三天了,小大夫醫(yī)者仁心,永遠(yuǎn)是沉穩(wěn)的,聽她嘴上說“行房”,眼皮都不多眨一下。 反倒是眼前這幾個把妓院當(dāng)?shù)诙€家的,從臉皮紅到耳根,全害臊起來了。 “茶花兒打算如何做?” 唐荼荼:“我還沒想好,暫時只想著了兩點,比如印發(fā)宣傳冊子,把一些急救知識印在上頭,分發(fā)給全縣的百姓看?!?/br> “瘍醫(yī)知識有完整的體系,如何動刀做手術(shù)是門大學(xué)問,這個很難教,先放一邊去。但咱們可以組織各家醫(yī)館的大夫訓(xùn)練,先教他們一些急救知識,像落水了的人怎么救啊,心梗怎么救啊,都有應(yīng)急辦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