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力能扛鼎 第29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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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要與爹分房睡,又要攆走福姥姥,讓陪嫁的幾房人把她那小院守得嚴(yán)嚴(yán)實實,誰也不許進……你幾個嬸娘都說不能給孩子洗澡,她非要封鎖門窗,給你倆洗得干干凈凈,隔日,你哥就著涼打噴嚏了……” “家里成天嚷,你祖母,唉,嘴不饒人,一氣之下把你姥爺和舅舅都請了來,盼著兩方說教,好叫你娘清醒清醒?!?/br> 然后,就啪得和離了。 唐荼荼能想得到,姥爺也就那么一個女兒,捧在手里寵大的,哪舍得姑娘受這委屈。 還沒焐熱的姻緣成了一場鬧劇,轉(zhuǎn)眼就成煙灰了。 話開了口,唐老爺滿肚的苦順著流,竟在閨女面前收不住話了。 “那陣子,她像變了一個人……看見我,似見了惡人,我與她說不了三句話,你娘就怕得全身發(fā)抖,面色慘白,攆我離開?!?/br> “分明坐月子不能見風(fēng),她卻要每天裹上頭巾站在坊門口,盯著來來往往的車馬行人看,也不知道看什么,臉上再沒一個笑?!?/br> “我去衙署上值,剛走到街門口就被家仆追上來攔住,說你娘離家出走了。我趕緊騎著馬一路追,追到城門口,才看見她垂頭喪氣回來,她竟糊涂得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唐荼荼失了聲:“……離家出走?” “她好像是在找什么東西,盯著路邊街角,什么犄角旮旯都要湊上去翻一翻。家里邊一沒看住,你娘就騎上馬奔著一個方向跑,要找一塊……什么巨大的布,說這塊布遮天蔽日,把她罩在底下了,尋著邊界才能跑出去?!?/br> 事隔經(jīng)年,唐老爺許多細節(jié)記不清了,越說越稀里糊涂。唐荼荼也沒聽明白,只覺得癥狀像是產(chǎn)后抑郁。 好在兩人峰回路轉(zhuǎn),如今都有了自己的生活。 唐荼荼寬慰他:“事兒都過去了,您別想啦,娘挺好的,有錢萬事足。您跟母親好好的就行啦?!?/br> 十五歲的大姑娘,像模像樣拍拍他肩膀,越長越像爹娘的小棉襖。 唐老爺心頭萬千思緒全成了柳絮,風(fēng)過不見痕,只余下點悵惘。 他收拾心情站起來。 “荼荼趕緊歇下罷,爹這就回去睡了。”又說:“有空多陪陪你母親,她因為趙夫人的事郁結(jié)在心,昨兒還問我能不能把趙夫人從牢房提出來,且拘禁在后宅。唉,那不是胡鬧么?!?/br> 絮叨完,背著手走了。 第269章 像上了發(fā)條的機器,休息一天都奢侈。短短歇了兩天養(yǎng)足精神后,唐荼荼就奔著山上跑了。 幾萬斤生理鹽水發(fā)遍了全縣城,成了全城大夫津津樂道的“神仙水”,山上的工場卻仍然簡陋得不像樣。 幾十名工人擠在三個小院里忙活,院中幾頂油帳,露天生火煮水,通了一條排污渠,這就是全部的工場設(shè)施了,放后世是妥妥的黑作坊。 清明節(jié)前后的幾日新雨,把東鎮(zhèn)的泥路和荒山洗刷了一遍,幾十車土方拿油布蓋著,沒受一點潮。 年掌柜張羅人手,以三牲和香紙拜過了土地爺,這就要開工了。 唐荼荼借著芳草漂亮的針線活,拜托丫鬟給自己縫了個兩寸見長的荷包,上頭繡五個字——項目負責(zé)人。 “姑娘,這荷包做甚么用?” 白布底,紅字,看著怪不吉利的,姑娘非要這個色兒。 唐荼荼栓了根繩掛在脖子上,笑了聲:“沒用?!?/br> 她就是想偷偷過把上輩子沒獨立帶過大工程的癮。 別說,這輕飄飄一片布,戴上了,心里滋味還怪復(fù)雜的。眼下沒有老師把關(guān),沒有同事分工合作,她這“總負責(zé)人”也是光桿司令,要一個人孤軍奮戰(zhàn)。 工場選址地離縣衙不遠,不過四十里地,騎馬用不了半個時辰。 唐荼荼馬術(shù)不精,只敢白天騎馬,晚上回家時坐馬車,提前買口熱食,在馬車上順便把晚飯解決了。 每天迎著朝陽出發(fā),披星戴月回家,唐夫人想就姑娘家的安全問題說兩句吧,卻找不著事頭說——早上衙役送過去,晚上年掌柜派人送回來,那年家的家丁不知是什么來頭,不茍言笑,金剛怒目的,拳腳功夫好得出奇。 想來想去到底不放心,跟老爺知會一聲吧,唐老爺輾轉(zhuǎn)反側(cè)了一宿,黎明時分終于想通透了,殷殷落了句。 “夫人不必管她,荼荼那孩子有分寸?!?/br> 爹娘心里的愁腸百結(jié),唐荼荼全然顧不上理會,一忙起來昏天黑地的。她在每天有限的十二個時辰里,除了保證充足睡眠,連一日三餐的時間都是擠出來的。 隨身記事本不離手,兩天能寫滿一本,耳邊永遠有人在問詢。 “姑娘,用夯土磚能行嗎?您說的混凝土骨料到底是什么東西?” “姑娘看看這回的磚,水滲得慢,上頭灑了水,積水三日也沒滲到底兒?!?/br> 唐荼荼:“這粗砂不行,砂礫需要篩揀,這礫石大的小的亂七八糟,到時候出料不均勻,墻體干了后就不能均勻受力。去找木匠做一套鐵絲篩網(wǎng),我要的是指甲蓋大小的礫石。” 混凝土與普通的夯土漿不一樣。時下民間百姓砌墻壘房,舍得用磚的那都是大戶人家——貧民蓋房子是先以堅韌的木柱起形,再拿黃黏土和泥一層一層往上砌,干一層,抹一層,直到房子成型。 這樣的土屋壽命極短,一股大風(fēng)能吹跑土,力氣大的壯漢一腳能踹翻整面墻。 講究一些的人家用黃米湯代替水?dāng)嚢枋覞{,借米湯中的支鏈淀粉做膠凝材料,凝固后就可以在石灰縫隙中生成更緊密的微觀結(jié)構(gòu),讓磚塊黏得更緊實——明清時期多段長城就是這么筑起來的。 但受天然原料所限,磚墻本身就有抗壓性差、中空縫隙多、吸水吸潮的缺點。普通磚窯燒出來的磚與后世沒法比,要是用作化工廠的主材,不出一個月就會因為污水泄露焦頭爛額,得時時提心吊膽,找補問題。 像娘說的御窯,專門給皇家燒磚的那些磚廠,一塊結(jié)實牢固的大青磚從粉料到成型能燒兩年。就算二哥,就算太子一路給她亮綠燈,耗時也久得沒法想象。 唐荼荼打算一步到位,拋開磚墻,也不用磚混結(jié)構(gòu),直接挑戰(zhàn)全鋼筋混凝土澆筑。 盛朝是能煉得出鋼的,華夏是炒鋼法的祖宗,只是煉的鋼通通拿來造兵甲刀械了,還從來沒有人想過打二十米長的鋼筋。 唐荼荼揣著點劣念想:真要造出鋼筋混凝土的工場,其使用壽命能送走三任皇帝。 與其做什么漏洞百出的磚墻,不倫不類的磚混,不如砸下巨資試試最難的鋼筋混凝土,她想極盡后世工藝之能事,在東鎮(zhèn)打造一座地標(biāo)性建筑。 …… 出師未捷,腦細胞先死了一半。 饒是年掌柜找來的泥瓦匠打鐵匠手藝再好,也聽不懂張力拉力壓力是什么東西,看不懂結(jié)構(gòu)圖紙。 唐荼荼講得舌尖都禿嚕了,也沒給匠人們講明白,反倒把一群泥瓦匠說怕了,連連擺手說“這活接不了”,領(lǐng)完工錢一哄而散了。 只留下個凄凄涼涼的地基。 唐荼荼坐在抹平的泥地上,數(shù)了半個時辰螞蟻,終于垂頭喪氣地明白:民間的技術(shù)人才靠的是熟能生巧,吃的是手熟的飯,能養(yǎng)家糊口就是好光景了,他們沒毅力去提進技術(shù),一聽事兒多事兒難,就邁開大腳板溜得飛快。 “姑娘,吃口飯歇歇吧。” 唐荼荼回頭去看,一群影衛(wèi)笑吟吟望著她,拱手的作揖的,口里全稱的是“姑娘受累了”。 “姑娘巾幗不讓須眉?!?/br> 唐荼荼被逗笑了,脫下馬褂,回屋去洗漱了。 她日日穿著舊衣裳來,再裹一身更破的馬褂干活,饒是如此,也撐不過兩個時辰,不過晌午就又灰頭土臉了。 唐荼荼洗干凈手和臉,把一盆灰水潑進籬笆墻下,躺進搖椅里,蜷成一朵自閉的蘑菇。 ——啊,好難啊。 芙蘭端來一盅小餛飩,配了三樣素菜,炒得微焦的海米煮蕓苔,煎出金黃殼的脆皮豆腐,還有素?zé)?,都是姑娘平日愛吃的,也沒能提起姑娘的食欲來。 唐荼荼邊走神,邊細嚼慢咽地吃,盯著圖紙不挪眼,她一門心思想還能怎么簡化圖紙,怎么給匠人講明白。 芙蘭:“不然就算了吧?!?/br> 唐荼荼抬眼看她:“為什么?” “我聽那些個泥瓦匠絮叨,說姑娘不過是造個屋子,何不刪繁就簡呢?這勞心費力造一個占地一畝的大屋,與造一片小屋舍,齊排排連起來,又有什么分別呢?” “……唉?!?/br> 唐荼荼口干舌燥,不想解釋了,老神在在蹬了兩下地,搖椅吱扭吱扭搖起來。 這些不懂科技之偉大的無知者啊,要不是理智還在,唐荼荼真想撬開他們的腦殼,把自己二十年所學(xué)全灌進去,這樣,就有一千個聰明的腦瓜子跟自己一起想,攻堅克難,組建一個曠古未有的超強智囊團。 她設(shè)計的廠房圖紙,長30米寬20米,面積600平,已經(jīng)是跟時代生產(chǎn)力妥協(xié)了又妥協(xié)的結(jié)果。 后世的廠房動輒三五千平,能容納許多工人同時工作,因為只有足夠大,才有條件考慮后續(xù)的車間、流水線、統(tǒng)一生產(chǎn)標(biāo)準(zhǔn)、統(tǒng)一監(jiān)督管理。 一個化工廠,又要煉石,又要冶金,將來早晚會添進大型設(shè)備,門不造大點兒,頂梁不撐高點兒,大型設(shè)備都進不來門。 年掌柜有了歲數(shù),到底比小丫頭見識廣,揮揮手把芙蘭攆走,坐到另一張搖椅上,與唐荼荼一塊兒晃悠。 “姑娘別愁,太子殿下的密詔已到,您要的大匠都在路上了,興許明兒后兒就能趕過來?!?/br> 唐荼荼騰得坐直了:“大匠?!” “對,名匠。” 唐荼荼驚喜再問:“是工部的魯班匠?” 年掌柜話都到嘴邊了,見姑娘難得露出個孩子樣,便成心賣關(guān)子:“不止哩,等人來了姑娘自己瞧?!?/br> 打過兩三回交道了,太子殿下就沒辦過什么不靠譜的事兒。唐荼荼滿心期待的智囊團有了影,索性不在這兒耗著了,吃完午飯便早早坐上馬車回了家。 府里氣氛沉肅,唐荼荼慣愛走二堂的側(cè)門回家,進門時睄一眼,一群縣吏都腳步匆匆地往勤政堂走,抱著文書箱。 她留了心眼,問:“漕司府來人了?” 看門的衙差哪里知道這個,只含混說:“派了兩個官兒來,不知道來干嘛。” 議事到了傍晚,人才散去。 唐老爺臉上帶著沉沉思量,怕夫人和閨女擔(dān)心,透了點口風(fēng):“明一早動身,要我?guī)е缸谌ヤ钏靖卦捜?。三法司的大人都到了,皇上點的欽差是大理寺少卿尤既明?!?/br> 四品官,大理寺主卿下的二把手。 唐荼荼心忖:尤家最上頭的老太爺如今在朝中任右丞相,是先帝留下來輔弼皇上的老官,年逾古稀,大概快要致仕了,沒聽說這幾年辦過什么風(fēng)雷之事。 倒是聽說尤家家風(fēng)教育出的子孫多是剛正不阿的脾氣,出了好幾位有名的“律博士”,官品雖微,卻是在國子監(jiān)教授法學(xué)課的博士銜,能親手參與王朝大誥編修,有時也會侍立皇上身側(cè)以供圣詢。 而每三年的開科取士,尤家子孫盡數(shù)報考律學(xué)與刑訟科,是京城當(dāng)之無愧的法學(xué)世家。 提尤少卿做欽差主審兩案,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來了個齊,皇上必定是下心思狠狠整治了。 唐荼荼忖完這點,別的就想不到了,她的見識還不夠把朝廷那些高官誰家?guī)讉€兒子幾個孫、正房偏房什么的捋順。 倒是葉先生苦口婆心,多勸了幾句:“老爺今晚早點睡,明日到了漕司府可別再犯軸了,您又不是事主,到了欽差面前把繳獲的贓物交上去就行了,多余話不必說。漕司是細致人,您過府去,一言一行必有人指點,老爺可萬萬別擰著干?!?/br> 唐荼荼愣住:“什么意思?” 唐老爺圓實的臉上掛了層薄霜,沉著眉沒吭聲。 葉三峰見老爺沒不讓姑娘聽的意思,便掰開了揉碎了給唐荼荼講。 “今兒那兩個小官過來,把大肚教的案宗全提走了,話里話外的意思是這案子跟老爺不相干了,后續(xù)提證、審訊、刑訟等一切事宜都交給漕司的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