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力能扛鼎 第32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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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沒說完。 “哎呀你別掃興,該批評批評,該夸的時候就得夸。”唐荼荼正心潮澎湃,聽不得他說一點(diǎn)不好,抓著他往船上走。 公孫景逸今日穿了件簇新的衫,大紅一條綢布披在右肩上。 此地風(fēng)俗,祭海神娘娘講究要披紅,因?yàn)楹I衲锬锷氨S訚O民,打心里盼著百姓安康富足。初一正祭這天,百姓穿得喜慶,娘娘看了高興。但家里的女孩披一身紅,只怕海鬼不識人,把女孩當(dāng)做新娘子擄了去,于是各家的兒孫就要撐起這風(fēng)俗,要么戴紅冠,要么配紅腰帶,要么胸前掛一穗紅寶珠瓔珞圈。 公孫家?guī)追啃值芙忝闷鸷澹瑪x掇掌家夫人給公孫景逸穿掛了一身,紅冠紅帷紅腰帶紅鞋面,給他裝扮成了個大齡福娃娃,頗滑稽。 這公子哥仗著自己顏色好,也沒摘,對鏡照了照,紅朱朱的襯他一張玉面,嘿,也挺好看。 “哥哥哥哥哥!”和光一聲哥喊出了環(huán)繞音,跑到景逸面前,提裙剎住腳,一指正往船梯上走的人:“茶花兒她二哥!她二哥來了!” “……誰哥?!” “茶花兒,她哥!親哥!就是那個皇上親筆題了字的神童子!” 公孫景逸舌頭發(fā)僵,手腳發(fā)木,往和光所指的方向一眺,把人瞧了個正著。 那青年劍眉星目,儀表堂堂,一身容易顯老的雪青色兒愣是叫他穿出了貴氣,穿出了神采英拔,舉手投足間處處士族風(fēng)儀。 ——唐老頭兒那軟面團(tuán)樣!怎么能養(yǎng)出這么鐘靈毓秀的兒子! 公孫景逸扯過鏡子一照自己,這一身的花里胡哨不像樣,襯得他像個沒文化的土鄉(xiāng)紳。 忙把頭上的花冠取了,身上的紅綢摘了,全掛在堂弟身上,連倆手的紅瑪瑙扳指都卸了,刮拉得身上只剩一件袍,展出個笑,幾個大跨步迎上去。 “這就是唐家二郎義山兄弟吧,圣上親筆題了字的大學(xué)問人!常聽唐伯父和茶花兒提起義山兄弟在國子監(jiān)念書,我只當(dāng)國子監(jiān)做學(xué)問的,都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書癡,今日一見,才知是弟弟我淺薄了!” 晏少昰揣著“我倒要看看這公孫是什么人中龍鳳”的心思、冷眉冷眼上的船,誰料剛碰面就多了個弟弟,愣是被這份熱情整得不會了。 這公孫公子活像說書出身,一邊笑叱:“茶花兒這就是你的不是了,二哥來了天津,怎么不跟我知會一聲?倉促見面,實(shí)在是失禮啊。” 一邊展袖:“二哥快請上座!” 上座是沒上座了,他們上船太早,五層船艙是從底艙開始一層一層安置的,這么大的船,最底下一層需得幾十萬斤重的砂石壓艙,再壘好大件貨物,其上一層住船工水手,再上層住身份貴重的客人。 幾條船梯搭著岸,上上下下全是人,正是最亂的時候。甲板上支開幾張茶桌,就是最上座了。 唐荼荼哪有心思坐那兒吃茶?她連椅子都沒沾,歡快地踏上了主甲板。 站在船上看又是不同風(fēng)光,船身寬敞得能踢足球,無數(shù)船工推著小輪車來往,誰也不擋誰的路。沖天的桅桿看不見頂,九面巨帆才掛起一半,已有獵獵風(fēng)聲。 少爺小姐們的行囊都不輕,往甲板上搬貨的力夫、仆役各個修得一身好禮節(jié),見人行來,就規(guī)矩地退到邊上。 晏少昰踱步跟上來。 “海滄船最多可以掛十二張帆,大帆皆是以鋼鐵撐條作骨架,這樣的硬帆才能經(jīng)受得住狂風(fēng)巨浪。” “瞧,那是雀室,是船上的瞭望塔。” “船首矮,尾舵樓高,四面八方一覽無遺。這座舵樓在戰(zhàn)起時形同主帥營,最頂上的那兩間小屋稱作雀室,哨兵、旗兵、陰陽官都在這一層,遠(yuǎn)遠(yuǎn)地便可眺望敵情、指揮海戰(zhàn)、觀測天時氣候?!?/br> 唐荼荼眼睛發(fā)光:“嚯,好厲害!” 公孫景逸長在海邊,玩在海邊,穿開襠褲的年紀(jì)就跟著太爺爺出過海,一點(diǎn)不露怯,同為男人的那點(diǎn)好勝心,叫他趕緊跟了句。 “為了跟我太爺爺借這船,我差點(diǎn)磨破嘴皮子,好話一重接一重啊。可惜我太爺爺不讓帶炮,把大炮全給我卸了——茶花兒,你看兩側(cè)二十個舷孔,這些都是大炮位,底下一層還有小炮舷孔,一旦打起仗來,主炮輔炮相合,能把這一片海掃個天花亂墜。” “可惜啊可惜,太爺爺一門炮也不讓帶,咱們這回出海只能拿火銃轟轟魚了,那玩意沒瞄具,射不了多遠(yuǎn)?!?/br> 唐荼荼不分人的夸:“這也很厲害了!” 晏少昰略略轉(zhuǎn)頭,賞給旁邊一個眼神,慢騰騰吐字:“公孫兄倒懂得不少,未墮了將門威風(fēng),不錯?!?/br> “義山兄弟過獎過獎!”這么輕描淡寫一句夸獎,公孫景逸接得受寵若驚,竟鬼使神差地驕傲自豪起來。 驕傲完了,又有點(diǎn)摸不著頭腦。往常他爹、他爺爺,甚至他家老祖宗夸他一句兩句,都沒讓他這么得意過。 ——嗐,真丫的邪門。 第296章 公孫景逸撫撫衣褶,又幾步跟上去。 “不怕二哥笑話,鄉(xiāng)里鄉(xiāng)間都稱呼我家叫‘龍王廟’,為嘛呢?因?yàn)閺奶珷敔斈禽厓旱轿腋赣H那輩兒,我家連著三輩人,不是管河的就是管海的,再有就是管水兵的,祖宗叔伯似八渠龍王,常年飄在水上巡航?!?/br> “我打小耳濡目染,也學(xué)下不少東西?!?/br> 晏少昰又賞了他一個眼神,這一眼,就要意味深長些。 ——闔家百口,滿門做官,這公孫倒講得稀松平常,好似敞開家里的后花園讓外人瞧了瞧景兒。 況,這小子滑頭,專挑自己豪氣的家世,與他這“小官之家”出身的“大舅哥”講。 晏少昰微微一笑,把每一句聽得透透的。 “二哥嘗嘗,這是剛從冰窖拿出來的雪酥山,好吃吧?可惜只有今夜能吃著了,船上的冰存不到明天?!?/br> “二哥餓不餓?我這就吩咐他們備膳?!?/br> 成鵲、瑞方幾人上船時,見著的就是這幅光景,各個稀奇得不得了,誰見過這小祖宗抬舉別人?全尋了近處坐下,嗑著瓜子喝茶看戲。 日潮月汐,每一天漲潮落潮的時間都是變化的。而海上行船的動力一為風(fēng)力,二為水力,最末才是人力,順風(fēng)順?biāo)龊J亲钍×Φ摹?/br> 按潮汐算,這一日恰恰是大潮、活汛,再加上入夜后陸地散熱快,氣壓大,風(fēng)從陸地向海吹,所以天黑后出海比白天更順暢。 他們慢騰騰地吃完飯,等船上的物資與客人也清點(diǎn)完全時,黃昏已至,紅霞灑了半邊天。 “起錨——!” “升帆——!” 最后是一聲壯闊的:“開船——!” 出行鼓壯闊,碼頭上的駁板、漁船、艨艟、樓船,還有腳下的巨輪,全揚(yáng)起了帆。巨輪左右又有幾十條糧船、水船、戰(zhàn)船隨行護(hù)航,整個領(lǐng)港的大船小船結(jié)成陸,望一眼層層疊疊,只見船不見水。 混合艦隊配上精銳海師,這行走的海上堡壘呈雁行陣,鉆開天地,浩浩蕩蕩地朝海深處游去。 那一剎那仿佛穿江過海,上溯到五千年前的竹筏,后可至科技時代的巨型航母,幾千年的航海史載著她淺淺望了一輪。 唐荼荼站在最高層,張開手臂,被迎面的海風(fēng)刮得臉皮亂抖,也舍不得下樓去,直想仰天把“壯哉我華夏”吼一萬遍。 至于那些雕梁畫壁的樓船,撐死了二十米長,在內(nèi)河上看還像個模樣,站這巨輪上低頭俯視,全成了不起眼的蝦米。在國家和軍隊的力量面前,巨富也如滄海一粟。 離開海岸后,浪頭漸漸大了,云帆被風(fēng)刮打得嘩啦啦作響。 艉樓上站不穩(wěn)了,唐荼荼左搖右晃,撐不住才坐下,艙室里的官兵扭頭瞧見她,笑說:“姑娘可別暈在這兒,回頭縣老爺著我們惱?!?/br> 公孫景逸站在底下吆喝:“茶花兒,風(fēng)浪大,咱們下船艙里去玩啊。” 晏少昰平靜無波看他一眼,踩著臺階攀高兩步,朝唐荼荼伸出手,話在嘴邊盤桓一瞬,他開口說:“曉曉,慢點(diǎn)下來?!?/br> 唐荼荼愣了下,這窄窄一條小梯確實(shí)站不穩(wěn),抓住他的手下了艉樓。 “暈不暈?”晏少昰又問。 唐荼荼搖頭:“有點(diǎn)暈,但還能忍?!?/br> 公孫景逸樂得不行:“別人都在下邊聽?wèi)颍銛R甲板上吹風(fēng)?這天都要黑了,哪有什么景兒???張嘴就能吃著咸鹽味兒。” 唐荼荼說:“我不想聽?wèi)?,我就想看看海,我好多年沒看過海了。” 可惜心大的公子哥聽不懂她的“好多年”,公孫景逸笑她死腦瓜骨:“明天看不是看?咱們回程也是坐船,什么時候不能看?你別瞧你身板結(jié)實(shí),等大風(fēng)來了能把你卷一跟頭。” 晏少昰不發(fā)一聲,掏出一個小藥瓶,往唐荼荼嘴里倒了兩顆,又拿扇柄在她背上兩個位置篤篤敲了幾下。 唐荼荼都把藥丸卷進(jìn)舌頭里了,咂著苦味,才問他:“這是什么?” “服食藿香正氣丸,敲擊膈腧xue,可緩解暈車暈船?!?/br> 說完,晏少昰四下一瞧,解了船舷上栓的一條廢麻繩,屈膝蹲下,一收力,把唐荼荼的椅子腿捆在船隔柵上,椅子就如楔死在船上、不搖不晃了。他不知又從哪兒摸出個千里眼,罩在唐荼荼眼前。 “看罷,趁這會兒還有光?!?/br> 晚霞紅彤彤的,襯得他眼中金紅流轉(zhuǎn),像個成了精的妖怪,轉(zhuǎn)身,對著在場第三人悠悠開口:“公孫兄不必?fù)?dān)憂,曉曉與我在一塊,栽不了跟頭?!?/br> 他一套動作行云流水,手邊的仆役也不知為嘛都那么會來事,倆個呼吸的工夫,茶點(diǎn)果盤擺好了,盤香和紗燈點(diǎn)上了,連艉樓上的陰陽官都請下來了! 滿臉褶的老星官,指著漫天星河講起故事來。 “姑娘、公子瞧仔細(xì)嘍,今兒霧小,能看著牽??椗牵穷w是牛郎,那顆是織女,看見沒?看見沒?越是臨到七月七呀,牛郎織女走得越近,再有四十來天就能親上嘴兒了?!?/br> “……”公孫景逸宛如被人當(dāng)面扣了個王八,砸得他神昏目眩,半天沒找著下艙的路。 他知道這千里眼,工部造出來的頭個月,他爺他爹就都拿著了。他也有,玩了半個月稀罕勁兒過了,縣里窮樓破路臭樹林,沒什么值當(dāng)看的,扭頭扔箱底了。 陰陽官不是什么尊貴人,給幾個錢就能聽故事。 藿香正氣丸、盤香和果盤,都不是什么稀罕的東西,可公孫景逸就是覺得……自個兒輸?shù)猛竿傅?,怎么他就一樣沒想著呢! 什么小小、小小的,疊字里透著親昵,親昵里透著不一般的情分。公孫景逸聽得酸溜溜,走在樓梯上嘀咕:“做哥哥的,也不能給自己妹子亂起小名啊。” “你竟知道這理兒?。俊焙凸庑毖垌?。 “我八歲沒竄個兒時,你喊我矮倭瓜;十歲我練槍,常塌腰使勁,你喊我蝦米蹦兒;十二歲時,你領(lǐng)著我在校場練拳,打趴下三個兵,你又給我起了個諢號——斗拳小王母?!?/br> “人親哥親meimei,喊個‘小小’怎么了,保不準(zhǔn)是茶花兒小時候長得又弱又小呢?!?/br> 公孫景逸抹把臉:“嗐,道理我都懂,我這不是酸嘛,得得,大哥給你賠個不是,小王母消消氣兒?!?/br> 陰陽官說起星相,不枯澀,海上的故事那么多,大俗大雅中,亦有詩畫般的浪漫。 巡夜的水兵在甲板上站哨,點(diǎn)點(diǎn)明燈,照亮頭頂巨大的帆影,于是帆尾是金黃色,上半張帆映著藍(lán)瑩瑩的星空,風(fēng)吹滿帆,圓鼓鼓的,像一排鼓著肚子、脾氣溫吞的巨獸。 到了戌時以后,艏艉樓與甲板上的燈火熄了一半,因?yàn)楹竭^了近海的幾道牡蠣礁,前方再無觸礁的危險了,只要定準(zhǔn)航向,這一路便能安全地抵達(dá)山東。 “二哥,風(fēng)大了,咱們下去罷?!?/br> 晏少昰道“好”。 “這辦法還真管用,把椅子腿這么一綁,一點(diǎn)都不暈了。” 唐荼荼的興奮勁還沒過去,仆役提燈引路,引著他二人下船艙。 二層艙最中心是個大戲臺,花鼓敲得梆梆響,臺上六個武旦穿著锃亮的盔甲,背著威風(fēng)凜凜的靠旗,滿戲臺刀槍亂舞,龍虎相搏。 “好!好槍法!”滿堂嚷嚷著喝彩,少爺們拍桌叫好,小姐們敲碗擊節(jié),興起時噗噗地朝臺上砸銀錠子,一點(diǎn)看不著官家子女平時的矜持。 怪道誰也不樂意讓爹娘上船呢,這是玩瘋了。唐荼荼笑起來:“這么熱鬧。” 自有仆役上前,給他倆鋪好涼竹墊,送上蜜雪飲,是一盞甜滋滋的果rou飲料,奶冰刨的碎雪灑進(jìn)去,喝一口舒暢到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