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不由看向駙馬爺手里的鞭子。

    就在他擔(dān)心駙馬爺會抽過來的時候，駙馬爺居然若無其事地走開了！

    第71章

    二十六衛(wèi)環(huán)守京城, 從大興左衛(wèi)到京城，需要快馬跑一個時辰。

    最后一抹夕陽余暉灑落過來，巍峨厚重的城墻在地上投下一片龐然深影。

    城門前排著一條長隊, 或是白日出城現(xiàn)在要回城的百姓，或是遠(yuǎn)路趕來做生意的商隊, 到底是京城，遠(yuǎn)比其他城池繁華。

    陳敬宗騎在馬上，默默排在隊伍最后。

    富貴跟在旁邊，小聲嘀咕：“以您的身份，駙馬爺或指揮使, 隨便哪個上前打聲招呼守衛(wèi)都會放行, 何必在這干等。”

    其實主子還有當(dāng)今內(nèi)閣首輔親兒子的第三個身份, 同樣管用, 只是富貴知道主子跟老爺子不對付，故而沒提。

    陳敬宗斜了他一眼：“你架子倒是不小, 平時是不是沒少仗著我這些身份在外面耀武揚(yáng)威？”

    富貴腦袋一縮, 又急著辯解道：“我哪敢, 而且我天天跟著您，根本也沒有機(jī)會啊?！?/br>
    陳敬宗：“你最好老實點, 否則我送你去邊關(guān)當(dāng)兵?！?/br>
    富貴連忙保證自己一定會老老實實的。

    主仆倆不再說話。

    陳敬宗雖然換了一身常服, 可他身形威武，端坐馬背的氣勢便足以引人矚目，使得隊伍前后都有人朝他這里張望。后面的人只能看到一道背影, 前面的卻能看清陳敬宗英俊的面孔, 其中一輛馬車?yán)? 有位來京城探親的官家小姐便在丫鬟的提醒下, 忍不住也湊在后面的小窗旁偷偷打量陳敬宗。

    “看這氣派, 一定是哪個大家族里的貴公子，倘若還沒成親，與小姐倒是相配。”

    “休要胡說，根本不認(rèn)識的人?！?/br>
    “這還不簡單，他們離得不遠(yuǎn)，等會兒我叫跟車的小廝豎著耳朵聽聽，自然就知道他的身份了?！?/br>
    很快，輪到這輛馬車進(jìn)城了，馬車過去后，一個小廝卻故意放慢腳步，歪著腦袋往后看。

    過了一會兒，陳敬宗、富貴騎馬從他身邊經(jīng)過。

    小廝也回過神來，跑去稟報自家小姐：“小姐，我聽清楚了，守城軍爺管那位公子叫駙馬爺！”

    車中的小姐與丫鬟：……

    難怪她們都覺得好，原來那公子竟然是某位公主的夫君！

    .

    陳府。

    下值時間到了后，陳廷鑒在內(nèi)閣繼續(xù)逗留了一個多時辰才走出來，沿著長長的宮道走出皇城，再坐自家的馬車回府。

    也是巧了，他這邊剛下車，就看到巷子口拐過來兩匹馬，領(lǐng)頭駿馬背上的不是自家老四是誰？

    陳廷鑒重重地哼了一聲。

    自打老四膽大包天跟皇上討了一衛(wèi)指揮使的差事，陳廷鑒就想跟這兒子好好談一談，結(jié)果呢，老四當(dāng)天就搬去了衛(wèi)所，十來日都沒回家一趟，若那些話都是種子，這會兒早在他的肚子里發(fā)芽了！

    一甩衣袖，陳廷鑒先進(jìn)去了。

    縱使隔了幾家宅院的距離，富貴還是感受到了老爺子眼中凜凜的寒意，不禁打了個哆嗦。

    陳敬宗倒是神色如常。

    到了家門前，富貴牽著兩匹馬去馬廄，陳敬宗正要往四宜堂那邊走，守在門口的管事笑著道：“駙馬，老夫人猜到您今晚會回來，特意囑咐過了，叫您去春和堂用晚飯，閣老剛剛也說了同樣的話?！?/br>
    陳敬宗頓了頓，朝主宅走去。

    年輕強(qiáng)壯的駙馬爺，腳程很快，走到春和堂這邊的走廊，就見老爺子才剛剛跨進(jìn)堂屋，母親站在旁邊與他說著話。

    孫氏正要跟丈夫商量再等一等，等老四回來了一家三口一起吃飯，然后話沒說完，老四的身影就出現(xiàn)在了眼前。

    孫氏高興一笑，對丈夫道：“行了，你快去洗洗手吧，我馬上叫廚房擺飯?！?/br>
    陳廷鑒：……

    敢情他在內(nèi)閣忙了一天，好不容易回家，還非得將就老四的時間才能吃口熱乎飯？

    妻子變了，年輕的時候妻子時時刻刻把他放在第一位，現(xiàn)在他連老四都比不上了！

    陳廷鑒的心情更不好了。

    孫氏已經(jīng)笑容滿面地在招呼兒子了。

    陳敬宗：“您還沒吃？就為了等我？”

    孫氏：“等你？你還真以為自己長得多俊是吧？最近你爹都是這個時候回來，我是為了等他，順便等你?！?/br>
    正要去次間洗手的陳廷鑒又哼了哼。

    陳敬宗：“您怎么知道我今天會回來？”

    孫氏：“公主往家里遞消息了，說她明天回府，我一猜你今晚肯定會回來，我兒子我還不了解，爹娘都可以不當(dāng)回事，自己媳婦那肯定要稀罕的?！?/br>
    陳敬宗：……

    孫氏同樣將兒子推到次間，看著爺倆洗手凈面。

    洗漱架上只放了一個銅盆，陳廷鑒先打濕巾子擦了臉，這會兒正在水里洗巾子，然后擦手。

    孫氏又拿了一條巾子來，剛要放水里，陳敬宗嫌棄道：“我不用別人用過的水?！?/br>
    陳廷鑒臉一黑。

    孫氏瞪兒子：“這話你大哥三哥都可以說，你還往我面前裝講究來了，小時候誰天天在泥坑里蹦跶來著？再說了，你爹天天在內(nèi)閣坐著，身上能有多少灰？就是把全身都洗一遍也比你的洗臉?biāo)蓛?！?/br>
    陳敬宗意有所指地看向老爺子的身后：“天天坐著，仔細(xì)再病一場。”

    陳廷鑒：……

    孫氏眨眨眼睛，回頭提醒丈夫：“你也是，別又好了傷疤忘了疼，李太醫(yī)可不在京城?！?/br>
    陳廷鑒丟下巾子，去了堂屋。

    孫氏喊丫鬟重新?lián)Q盆水，陳敬宗這才肯洗手。

    飯桌上，孫氏不停地給兒子夾著菜，二十出頭的年輕小伙子，又是武官，出了一天的力氣，容易餓。

    陳廷鑒猜到兒子吃完飯八成就要跑，干脆在飯桌上提點起來：“既然皇上已經(jīng)讓你做了大興左衛(wèi)的指揮使，你就一心一意地當(dāng)好這個差事，你真能把那里的兵練強(qiáng)，說明你還有幾分本事，但切不可驕傲自滿，更不可得寸進(jìn)尺，回頭又跟皇上求別的官職。”

    根據(jù)兒子在陵州衛(wèi)的表現(xiàn)，陳廷鑒相信兒子能把大興左衛(wèi)帶好，他怕的是大興左衛(wèi)強(qiáng)起來后，兒子不知天高地厚，又要去其他衛(wèi)所尋找用武之地。

    沒有這種當(dāng)差的法子，他的兒子也不行，皇上破格提拔兒子做指揮使，已經(jīng)是格外恩寵了。

    老大就很不錯，沉得住氣，哪怕具備去六部進(jìn)一步歷練養(yǎng)資歷的才干與機(jī)會，老大都穩(wěn)住了。

    父子雙閣老是榮耀，也是危險，別人稀罕，陳廷鑒不在乎。

    他在內(nèi)閣就行了，等將來他老了功成身退了，若朝廷有其他賢才，老大繼續(xù)在大理寺也沒關(guān)系，若朝廷無才可用，老大自然能顯出他的本事，無須靠他這個父親進(jìn)內(nèi)閣。

    三個兒子，老大、老三都聽他的話，也顧得全大局，只有老四既不肯聽他指點，又總是沖動冒頭，打得他猝不及防。

    就說去衛(wèi)所練兵，這是皇上沒有疑心陳家，換個疑神疑鬼的，會不會猜疑他陳廷鑒故意指使兒子那么說，意圖染指京城二十六衛(wèi)？

    現(xiàn)在想起當(dāng)日，陳廷鑒依然心緊。

    陳敬宗低頭吃飯。

    他沒頂嘴，陳廷鑒就當(dāng)兒子聽進(jìn)去了，再看兒子近日微微曬黑的臉龐，陳廷鑒忍不住問：“京衛(wèi)不比地方衛(wèi)，很多兵都出自名門望族、勛貴之家，你過去之后，那些人可都愿意聽你的？”

    陳敬宗：“我是閣老兒子皇帝女婿，誰敢不聽？就是回家告狀，他們老子娘也只會叫他們閉嘴忍著?！?/br>
    陳廷鑒也猜到了，權(quán)貴子弟，真正有出息的都走了科舉之路，或是習(xí)得一身好武藝官居要職，只有那些不學(xué)無術(shù)的紈绔子弟，家里人才會想辦法將人塞到衛(wèi)所，好歹拿一份俸祿，總比游手好閑的強(qiáng)。

    “不怕得罪君子，就怕得罪小人，有的人表面聽你的，心里可能會尋機(jī)報復(fù)，你雖然是皇上的女婿，如果自己犯了錯被人拿捏住，皇上也無法公然維護(hù)你，所以還是要謹(jǐn)言慎行。對了，酒要少喝些，就怕哪天你喝醉了，別人跟你來陰的?！?/br>
    想到那些紈绔子弟的做派，陳廷鑒嚴(yán)肅道。

    父子倆說話，孫氏一直默默聽著，此時不由地點點頭，跟著丈夫勸了兩句。

    陳敬宗隨口嗯了聲，也不知道是應(yīng)了，還是敷衍人。

    他離開后，孫氏意外地對丈夫道：“你今天倒是怪了，竟然沒有動不動教訓(xùn)兒子，說話還算和氣?！?/br>
    陳廷鑒：“教訓(xùn)有用嗎？我敢罵他，他就敢撂下筷子就走，再十天半月的不回家，我連提醒他的機(jī)會都沒有，我可不想哪天他直接捅了一個大窟窿回來，連累咱們?nèi)??！?/br>
    孫氏笑道：“放心吧，公主一回來，他肯定天天往家跑，隨便你想什么時候教兒子都行?！?/br>
    陳廷鑒抿唇。

    兒子貪戀公主的美色，只委屈了公主，金尊玉貴的人物，卻要終日面對老四這樣的粗野之人！

    .

    四宜堂。

    陳敬宗還是在后院歇的。

    他不需要丫鬟守夜，朝露、朝嵐今晚便繼續(xù)睡在專門給她們這些丫鬟住的小跨院。

    兩人睡一間屋，剛躺下的時候，免不得說些悄悄話。

    “駙馬真是的，公主要回來了，他也回來了，難道他看不出公主一點都不想他來后院？”

    “說不準(zhǔn)，也許在陵州的時候，公主與駙馬變得恩愛了呢?！?/br>
    “我不信，我從來沒見過公主那么嫌棄一個人，對林貴妃、南康公主都只是不待見而已?！?/br>
    “可惜珍兒、珠兒她們也在宮里，不然咱們還可以跟她們打聽打聽。”

    “算了，明天公主就回來了，啊，我好想公主啊，可惜閣老家的祖宅太小了，當(dāng)初公主不能把咱們都帶上?！?/br>
    這一晚，兩個著急見公主的大丫鬟都失眠了。

    正房，陳敬宗也在床上翻了好幾次身，快三更天才勉強(qiáng)睡著。

    翌日早上，陳敬宗在四宜堂用了早飯，簡單收拾收拾，這便出發(fā)了。

    宮里，景順帝一家四口都在鳳儀宮。

    太子不太高興：“jiejie為何不在宮里多住一段時日？”

    華陽：“多住又如何呢，你每天讀書練武，只有晚飯那么點功夫才能陪我，我出宮去住，白日還能去城里逛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