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又擎思考了一段時間，最后還是決定接下這份工作。他前來通知雨夜的時候，她看起來毫不意外，似乎詹又擎答應(yīng)打工就在她的意料之內(nèi)。

    雨夜很滿意他的答案：「歡迎你加入這間店，雖然只有短短幾個月的時間?！?/br>
    詹又擎緩了一下：「不過并不代表我認(rèn)為死亡是合理的事情?！?/br>
    雨夜一樣是同一套說詞：「那些事情是客人需要考慮的，他們都是成年人了，你就不用替他們cao心了?！?/br>
    詹又擎沒打算在這方面跟她多說，畢竟他說服不了任何人，他甚至覺得雨夜說得很有道理，他們是成年人了，也沒人逼他們來許愿，他一個局外人又能說什么？當(dāng)然，他不愿意去跟雨夜承認(rèn)這件事，那樣就像他輸了一樣。

    詹又擎轉(zhuǎn)移話題：「既然我已經(jīng)決定要在這里工作了，有些事情你能不能給我解答？」

    「當(dāng)然，你有疑問都可以提，我都會回答?！?/br>
    詹又擎一直有很多疑問，但這些疑問都比不上讓他賺錢的誘惑大，既然確信雨夜不會傷害他，只要他不胡亂許愿，哪怕雨夜不是人，應(yīng)該也不會對他構(gòu)成什么威脅。

    詹又擎答應(yīng)在這里工作后，他又好好看了一次店里的裝潢。奇怪的是，好像每次看，長的樣子都不一樣，而且沒有一次能留下印象，他開始懷疑這間店是不是根本就沒有裝潢。

    「這里不管怎么看都是間手工藝品店啊？而且為什么我記不住店里的樣子？這是我的問題還是你的魔法？」

    詹又擎一問完，他發(fā)現(xiàn)雨夜沒有要馬上回答的意思。他很困惑，難道第一個問題就不想回答了？這個想法才剛出現(xiàn)，天色就在頃刻間暗了下來，他發(fā)現(xiàn)雨夜的眼睛變了樣子，她的眼珠變得又細(xì)又長，就像──

    就像貓一樣。

    半晌，心想事成的裝潢在詹又擎眼中變幻莫測，最后定格成了一個固定的樣子。他恍若隔世，四處張望了好一段時間才停下來，發(fā)現(xiàn)這次就真的是一間裝潢看著相對典雅的店了。

    雨夜的模樣也恢復(fù)正常，她的眼睛變回來了，四周的景色也變回來了，原先暗下來的天色又變回白天，詹又擎想估計是她使用魔法的時候會影響到周圍的景色。

    「既然我沒跟你隱瞞我不是人的事情，讓你知道這些自然沒有問題?！褂暌挂粨]手，景色又換了一個樣子，「這間心想事成是我用魔力製造出來的，這間店沒有實體，它只是一個被催眠后的產(chǎn)物?！?/br>
    詹又擎皺眉：「所以說實際上并沒有這間店嗎？」

    「對。」

    那他一開始為什么會看見它？所以說他是先被催眠，產(chǎn)生幻覺看見了這間店，而其他人沒事，所以問附近店員的時候，店員才不知道他在說什么？詹又擎想了一遍，覺得邏輯上通了，但還是怪怪的。

    「我覺得有點奇怪?！?/br>
    「哪里奇怪？」

    「你的店位置都沒變吧？我是放暑假才回來的，甚至都不知道有這間店存在。為什么被催眠的是我，附近的店家全都沒事？」

    「這間店會選擇它的客人。人類世界有句話叫愿者上鉤，應(yīng)該能夠形容現(xiàn)在這個情形。有執(zhí)念、有不惜一切也要實現(xiàn)的心愿時，就會發(fā)現(xiàn)這間店，或許你當(dāng)時會注意到，可能也是相同的原因?！?/br>
    可是他哪里來的執(zhí)念？很想賺錢嗎？那還真的挺迫切的。詹又擎還沒想明白，就聽見雨夜接著說。

    「這間店除了你之外，還有另一個人，只是他比較內(nèi)向一點，也不是很常來店里，如果來了都待在倉庫。雖然你們遇見的機率很低，但還是跟你說一下，畢竟你膽子小，到時又被嚇到就麻煩了?！?/br>
    詹又擎聽不下去了，「等下，什么叫做我膽子??？正常人看見面前有個人突然死了都會嚇到好嗎？而且你不是說對我的反應(yīng)很滿意嗎？這代表正常人根本承受不了！」

    雨夜不置可否：「這只是對正常人的標(biāo)準(zhǔn)，但要來我這工作，心理素質(zhì)不能太正常，不然承受不了。阿翔第一次來應(yīng)徵的時候，也正好碰上差不多情況的客人，他就挺平靜的，還當(dāng)著尸體的面吃著自己帶來的棒棒糖?！?/br>
    詹又擎莫名其妙：「阿翔是誰？」

    「就是剛剛說的那個很內(nèi)向的人?！?/br>
    詹又擎快瘋了：「你確定你沒誤會這個詞嗎？哪個很內(nèi)向的人會當(dāng)著尸體的面吃棒棒糖！」

    她眨眨眼：「這是事實呀。」

    「這個時候不要裝可愛！」

    雨夜攤手：「如果你們有機會見到的話，我會介紹你們認(rèn)識的。說不定你會被他影響，變得比較勇敢也說不定。」

    「……」

    詹又擎不想理會她的胡言亂語，他想了一下，又繼續(xù)提問。

    「那如你所說，如果沒有執(zhí)念的人的眼里，這間店是什么樣子？」

    「嗯……解釋這個問題之前，先問你，你知道什么是幻覺嗎？」

    「知道啊，就是明明看見了，卻是不真實的景象嘛。」

    雨夜點頭：「類似這個概念，如果沒有什么想要達(dá)成的愿望，每個人看見的其實都不太一樣。只是幻覺形成的依據(jù)有一個共同目的，不管他們看見的是什么，實際看見的樣子一定不會讓他們想接近這里?！?/br>
    見詹又擎不太明白，雨夜又補充說明：「舉例來說，大多數(shù)人看見的可能都是正在興建什么建筑的樣子，是封起來的。而少數(shù)人看見的是私有住宅，但這些東西出現(xiàn)在那，都不會讓看見的人靠近它，就是這個意思。」

    「那如果有人是有愿望要來店里，正好被其他不相干的人看見，在那些人眼中會不會覺得想來店里的人是瘋子??？」

    雨夜似乎覺得瘋子這個形容詞很有意思，聽見的時候還笑了幾聲。

    詹又擎咳嗽：「我很嚴(yán)肅在問問題，可以不要笑嗎？」

    「那我再說得詳細(xì)一點好了，這個幻覺是有范圍性的，舉例來說這間店是正中央，以它為中心擴(kuò)散出來的幾公里內(nèi)都是有效范圍，如果超出這個范圍就會失效?！?/br>
    雨夜頓了頓，「相對的，如果原本在范圍外的人進(jìn)到里面，就會跟著被催眠。在范圍內(nèi)會把被催眠者的行為合理化，不用擔(dān)心會節(jié)外生枝，什么警察路人還是一些有的沒的都不會影響到客人?！?/br>
    詹又擎搔搔頭：「反正你的意思就是如果有人把我們當(dāng)成瘋子報警，警察就算來了，只要踏進(jìn)這個范圍也會把這件事合理化然后離開？」

    「我發(fā)現(xiàn)你的理解都很有意思，可以這么說?！?/br>
    詹又擎雖然有點似懂非懂，但至少明白自己的某些安全都無慮了，他比較放心了。

    「那我先跟你介紹一下工作內(nèi)容吧，還有這里的環(huán)境?！?/br>
    詹又擎不解：「你不是說空間都是假的嗎？」

    「哪有那么多假的東西，很多東西也是建立在真的東西上做成的?！?/br>
    詹又擎不明白為什么她解釋問題都要說得這么復(fù)雜。

    雨夜開始說明心想事成的環(huán)境。心想事成的模樣在詹又擎眼中變化其實不大，所以他姑且推測他看到的應(yīng)該是真實的樣子。這間店走進(jìn)來會先看見幾階臺階，然后是一個半弧形的開放性商品區(qū)。

    有點類似于博物館陳列文物的規(guī)劃，每一個商品都是獨立的一個位置，在它的上或下方會有商品介紹，詹又擎看不懂寫的什么，反正看起來很厲害。有很多像是歷史文物的東西，甕啊瓷器啊什么的，他正想伸手去碰。

    「你目前看到的商品全是真的，很多是歷史悠久的古董，都很貴重，不要弄壞了，不然怕你一輩子都賠不了?！?/br>
    詹又擎原本還想伸手摸摸看，被她這么一說現(xiàn)在什么也不敢做了，任何東西在他眼里看起來都像不會動的鈔票，非常駭人。

    「你既然會用幻術(shù)，干嘛真的去買這些東西，乾脆就用幻覺做一做不就好了，這樣我壓力很大??！」

    「幻術(shù)也是需要體力的呀，做生意需要風(fēng)險評估，幻覺如果失效了，會很麻煩的，直接用真的就不會有這些問題，又不是買不起?！?/br>
    萬惡的有錢人才會有這種思維，怎么會覺得勞力比金錢重要呢？想歸想，但他不敢多嘴。

    「那如果真的不小心弄壞了怎么辦??？」

    雨夜涼涼地看了他一眼：「那你只好在這里賣命一輩子了?！?/br>
    「……」他就隨便問問，有必要說得這么恐怖嗎？

    「放商品的地方就是大廳的位置，大廳往內(nèi)走是我的房間跟收藏品室，收藏品室里面很多貴重的東西，是為了防止一些意外建的，沒有必要不要進(jìn)去，里面的東西隨便弄壞一個你都賠不起?！?/br>
    詹又擎不想再問了，他覺得這里任何一個東西他都賠不起，他就是窮，又不是不敢承認(rèn)。

    「剩下最后一間是倉庫，比較不起眼，也是阿翔平常來上班最喜歡待的地方，如果你想找他聊天，也可以去倉庫，不過他最近休假不在，不要撲空了?！?/br>
    詹又擎對這個傳說中的阿翔印象越來越詭異了，「為什么會有人喜歡待在倉庫??？還有你剛才說他看見尸體還是很淡定在吃他的棒棒糖，這個人的精神狀況真的沒有問題嗎？」

    「放心，再怎么有問題也不會比客人恐怖，他只是覺得倉庫小又安靜，他會比較安心而已，你不要多想。」

    詹又擎心想你可太會說服人了，至少這個沒見過面的阿翔比起上一個死在眼前的曾謹(jǐn)行，還真的比較不恐怖，至少阿翔人還活得好好的。

    「這里平常遇到客人的次數(shù)也不太高，你不用太擔(dān)心，算你運氣不錯，剛上門來應(yīng)徵就碰上一個，大概也是天選的運氣?！?/br>
    「……我實在聽不出來你在諷刺我還是夸獎我，而且為什么你一個怪物講話這么人性化？比我還懂時下用語?！?/br>
    「當(dāng)然，我是一個很認(rèn)真的學(xué)生?！褂暌拐f完，就伸手揮了一下，大廳空著的部分出現(xiàn)了一臺電視，「沒事的時候可以看看劇，里面可以告訴我很多人類社會會遇到的情況，還蠻有幫助的?！?/br>
    詹又擎徹底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