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

    馮琳琳忽視男人的冷淡，又問了一句：“陸par，你來這兒是？”

    陸斐也皺了下眉，隨即瞭了瞭眼皮，倦怠的視線看向出口處，不咸不淡地回：“接女朋友。”

    “哦?！瘪T琳琳頃刻間頓住，眼神變得有些失望，片晌又試探道：“你有女朋友了？難道說……你女朋友也在輝成上班？”

    陸斐也點了點頭，沒有搭腔。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馮琳琳還想著再說點什么，然而下一秒，李成尚的聲音出現(xiàn)在背后。

    “琳琳?！?/br>
    她僵了一下才回過頭，走過來的李成尚卻略過她，將目光移向了一旁，語氣古怪：“陸斐也，你怎么在這？”

    “你也認識陸par？”

    馮琳琳略感意外。

    李成尚扯下嘴角，點了點頭，意有所指地說：“當(dāng)然，我和陸律師可是同屆的校友。”

    “原來如此，那真是巧啊?！瘪T琳琳勉強笑笑，心虛地移開視線，隨后問：“陸par，你女朋友還沒來嗎？需不需要我?guī)湍闳ァ?/br>
    話音未落，陸斐也忽然朝不遠處人群中，戴著毛絨帽子的女孩兒抬了抬手，嗓音低沉疏懶——

    “還不過來?！?/br>
    時螢已經(jīng)站在角落里看了許久，直到陸斐也開口，才攏了攏圍巾，低著頭小跑過去，低聲問：“你等很久了？”

    “還好。”

    陸斐也笑了笑，也沒理會跟前那兩個人，牽過她的手就準(zhǔn)備離開。

    “……時螢？”

    夜里光線太暗，看清來人的那刻，馮琳琳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

    她看了看陸斐也，又看向時螢，目光落在兩人的手上，始終無法相信眼前的一幕，喃喃張嘴：“你們？”

    這是怎么一回事？時螢的男朋友，不是萬象城碰見的那個老男人嗎？

    反倒是李成尚，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輕蔑一笑：“原來如此，怪不得時小姐上次會說，我比陸律師差遠了。”

    聞言，陸斐也懶散挑眉，嘴角勾起弧度，慢悠悠看向時螢：“是嗎？你這么說過？”

    時螢眼神發(fā)懵地看向他，心想：那次在餐廳門口他不是都聽見了嗎？干嘛還明知故問？

    陸斐也并未解釋，摸了摸她的頭，漫不經(jīng)心開腔：“霂霂，下次得換個謙虛點的說法，給別人留些面子?！?/br>
    男人明顯話里有話，李成尚臉色一滯，隨即譏諷道：“呵，陸律師當(dāng)年可是趙主任的得意門生，主任還希望陸律師能當(dāng)個檢察官，真是可惜，最后卻成了個投機鉆營的律師?！?/br>
    時螢聽出對方話中的諷刺，皺了下眉，正要開口，男人的指腹摩挲過掌心，安撫似的捏了捏。

    “的確比不上李檢，為了進a大一連考了三年，這份毅力比我強多了。我記得李檢還年長兩歲，要是再多考上一年，倒要讓我喊聲師弟了?！?/br>
    “你——”李成尚變了臉色。

    陸斐也從容不迫地站在那，嗓音云淡風(fēng)輕：“既然提到了趙院長，正巧過兩天趙院長約了陳檢察長吃飯，到時候正好可以聊聊李檢在法學(xué)院的經(jīng)歷，你說是嗎？”

    此話一出，李成尚眼神閃過慌亂，偏偏陸斐也又不緊不慢地強調(diào)：“放心，我不會添油加醋的?！?/br>
    看李成尚平日的樣子，就知道他有多在意自己的名聲和前途。都說打蛇打七寸，一番交鋒下來，對方的臉色已是青一塊白一塊。

    時螢險些沒忍住笑，心想她果然是多慮了，論嘴皮子功夫，沒人能比得上陸斐也。

    “走吧？”陸斐也這才看向時螢。

    時螢早就不想再跟這兩個人交涉，點了點頭，跟著男人離開。

    ……

    十分鐘后，卡宴行駛在密集湍流的車道上。

    時螢想著剛剛的事，瞥向駕駛座的男人，隨口問了句：“你跟李成尚是有什么過節(jié)嗎？”

    陸斐也扯下嘴角，并不否認：“算是吧?！?/br>
    時螢見他沒多解釋，也不再追問。李成尚那樣心胸狹隘的男人，本就很難相與，有過節(jié)也正常。

    開了這么久，車?yán)锏臏囟葷u漸上來，時螢摘下了圍巾，再抬頭時，發(fā)現(xiàn)陸斐也駛下了立交橋，顯然，這并不是回佳宏新城的方向。

    “我們要去哪？”

    陸斐也眼神隨意瞥來，嗓音懶洋洋的，像是含著笑：“還欠你一樣?xùn)|西，怕你給我記罪，今天正好還了。”

    時螢一陣狐疑，想了半天，也沒想到他欠了什么。

    車子很快拐出了思明路，平日熱鬧的a大后街很是冷清，街道里側(cè)，有位年邁滄桑的老人獨站在烤爐旁，不太利索地收拾著東西。

    整條街幾乎沒有行人，看見烤爐的那刻，時螢眼露驚喜：“學(xué)生都放寒假了，你怎么知道張爺爺今天會出攤？”

    家屬院離a大后街不遠，時螢自然知道這家烤地瓜攤。院里的大人都管老板叫老張，對方已經(jīng)在a大后街?jǐn)[了二十多年攤，只是后來年紀(jì)大了，也不經(jīng)常出攤了。

    陸斐也停穩(wěn)了車，才解了安全帶，低聲解釋：“大學(xué)那會兒租的房子在附近，年前其他店都關(guān)了，只有這家烤地瓜會出攤，所以來碰碰運氣?！?/br>
    時螢愣了下，像是想到了什么。

    陸斐也：“這不能停車，你在車上等著？”

    “嗯?！睍r螢回神點頭。

    等到男人走遠，她摁下一點車窗，趴在那兒望著陸斐也一襲深色風(fēng)衣的背影，恍惚中像是回到了高三那年。

    ……

    上大學(xué)時，方景遒仗著家屬院離得近，回學(xué)校時總會丟三落四。

    那年的冬天格外冷，宿舍的空調(diào)吹不了暖風(fēng)，方景遒不幸感冒了一回，開始三天兩頭回家住。

    有一次回校，他把?？湓诹思依铮笸砩辖o時螢打了個電話，讓她去a大后街送校卡。

    后街離家屬院不遠，可剛放學(xué)回家的時螢嫌外面太冷，不想再出門。

    兩人在電話里掰扯了許久，最后是方景遒說請她吃個烤紅薯抗抗寒，時螢才不情不愿地換了衣服，戴上圍巾帽子，全副武裝地出了門。

    然而等見到了人——

    方景遒在兜里掏了半天，末了摸了摸鼻子說：“糟糕，下樓的時候忘帶手機錢包了，這又不能刷?？?，反正就一個烤地瓜，下次再吃行不行？”

    一月份的余綿天寒地凍，冷颼颼的風(fēng)無情刮在臉上。

    “方景遒，你說的是人話嗎？”時螢挨了一路的凍，說不失望是假的，可又覺得為了一個烤地瓜鬧脾氣不值當(dāng)，抿著嘴說了句，“算了，我回去了。”

    剛要離開，卻看見方景遒朝a大后門的反方向走，時螢多嘴問了一聲：“你不回學(xué)校要去干嘛？”

    “去網(wǎng)吧?！?/br>
    方景遒轉(zhuǎn)過頭，答得隨意。

    時螢皺眉：“你不是沒帶錢嗎？”

    方景遒抬了抬下巴：“陸斐也帶了，回去再還他唄?！?/br>
    時螢這才看到街頭的陸斐也，他只穿了一件寬大的黑色連帽衛(wèi)衣，身形懶散，右手握著手機站在街口的路燈下，不知在和誰打著電話。

    來往的學(xué)生很多，對方應(yīng)該沒看到她。

    “哦，我走了?！睍r螢收回視線。

    說完這句話，她又瞥了眼烤地瓜的攤位，幾個女生圍在那，剛出爐的烤地瓜被一層紙包著，冒出白色霧氣，掰開的蜜瓤色澤誘人。

    其實她可以自己買一個，可時螢生著方景遒的氣，氣他頤指氣使，把她當(dāng)跑腿，還不把答應(yīng)的事放在心上。

    所以她才不要自己買，她要氣久一點，等方景遒下次提要求時狠狠宰他一頓。

    眼看著方景遒沒心沒肺地離開，時螢扭過頭，想著這一次短時間內(nèi)絕不會原諒他。

    可路過烤地瓜攤位時，她還是不爭氣地停留了幾秒，然后才硬著頭皮往家屬院走。

    沒走幾步，突然有人叫住了她——

    “喂，時螢螢，你等會兒?！?/br>
    不用回頭，就知道是方景遒。

    “又怎么了？”

    時螢面無表情轉(zhuǎn)過頭。

    方景遒從街口走到她跟前，遞來一個紙袋：“給你的，趁熱吃?！?/br>
    烤紅薯的袋子還很燙手，時螢握在手里，氣散了一半，接過后小聲問了句：“哪來的？”

    方景遒語氣隨意：“陸斐也剛剛照顧張老頭生意買了一個，我們倆又不吃，給你吧?！?/br>
    時螢握著烤紅薯，瞥了眼街口，低下頭站在原地：“哦?！?/br>
    “行了，那我走了?！?/br>
    方景遒沒有停留，轉(zhuǎn)身走回了后街。

    那道被路燈拉長的身影靠在電線桿旁，陸斐也的視線朝這邊望了望，沒多久，就一并消失在街口。

    冬夜的風(fēng)刮過臉頰，時螢翻開紙袋封口，烤紅薯的皮輕輕一撥就揭了下來，瓤里泛著金黃，香甜軟糯的味道有些燙嘴。

    那是獨屬于冬日的幸福感。

    她裹著圍巾，捧著熱乎乎的烤紅薯往家屬院走，突然就覺得，好像出這一趟門……也沒有那么糟糕。

    ……

    時螢盯著陸斐也的背影出神，直到被微信消息聲拽回思緒。

    打開手機，發(fā)信人居然是李成尚。

    時螢不悅地皺了下眉，后悔自己上次相親后忘了將對方拉黑。

    然而下一秒，屏幕上的字眼刺激到了時螢的神經(jīng)，她愣了愣，指尖緩緩從右上方離開。

    李成尚：「怪不得你上次要替陸斐也出頭?！?/br>
    李成尚：「可惜我說過，他也就只能當(dāng)個律師了?！?/br>
    停了幾秒，時螢打字問到：「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