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格點頭道是，“剛出鍋的時候趁熱吃，味道最佳?！?/br>
    官兵便道：“那再給我裝五十塊這樣沒炸的，我拿回去，等要吃的時候再下鍋?！?/br>
    玉格笑著應(yīng)是，把桌洞里除裝銅錢外，唯二的兩個小竹籃拿出來，一個給二姐兒裝炸牛乳，一個自己拿了筷子裝凍奶塊。

    又取了錢，請東海幫忙去買一個有蓋的大提籃，要大些深些，能妥帖的放下兩個小提籃的。

    官兵笑看著玉格這一通囑咐，回過頭望了一眼自己牽著的馬，轉(zhuǎn)回頭摸著下巴笑而贊道：“是個伶俐人?！?/br>
    東海很快買了提籃回來，玉格把兩個小籃子放進去妥帖放好，交給官兵。

    官兵笑著扔了一塊碎銀子給玉格，接過提籃，上馬離去。

    玉格拿著碎銀塊，正想和六姐兒解釋方才不讓她說話的原因，卻見她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自己手里的碎銀子。

    東海也很稀奇，神色激動的道：“不知道這些有多少？咱們?nèi)ソ鑲€戥秤。”

    說著就推著擺攤車往街邊的店鋪走。

    五姐兒和六姐兒聞言也跟著搭手推車，六姐兒連連點頭道：“對對對，一百塊炸牛乳要半錢銀子呢，咱們別虧了?！?/br>
    玉格笑著跟在后頭。

    離他們最近的是一家飯鋪，鋪子里有不少客人，遠遠的就能聞到羊雜湯的味道。

    幾人問掌柜的借了戥秤。

    掌柜的笑看著他們幾個半大不大的小孩稱銀子，往外頭瞥了一眼，見外頭還有一大一小兩個丫頭伸長了脖子往里張望。

    這一看，掌柜的也看見了他們的擺攤車和車上的字。

    掌柜的問道：“滿人炸牛乳？牛乳怎么炸？這銀子是你們自己掙來的？”

    玉格笑著回道：“是，五文錢一塊，有個客人要了一百塊，就給了咱們這塊碎銀子?！?/br>
    掌柜的輕輕皺眉，“這銀子瞧著得有二兩重?！?/br>
    這時，東海和南山也稱出重來了，不多不少，正是二兩。

    六姐兒一拍掌，歡喜不已。

    掌柜的卻皺著眉頭，拿了把鉗子樣的剪子出來，道：“拿來我給你們瞧瞧，你們不知道，這里頭門道多著呢，得絞開看看，怕里頭摻了別的東西?！?/br>
    玉格雖覺得那官兵不會如此，還是取下碎銀，恭敬的遞給掌柜，“麻煩您了?！?/br>
    而后扯了扯六姐兒，小聲的吩咐她去外頭叫二姐兒炸兩塊牛乳送過來。

    掌柜的絞開看了，銀子軟軟的能絞開，絞開后的顏色也對，笑著把碎銀子還給玉格，“看來你們是遇到貴人了。”

    得了一兩五錢的賞錢。

    玉格笑著回道：“是位騎馬的兵老爺?！?/br>
    掌柜的笑著點頭道：“那就錯不了，”又道：“你們這東西賣得不便宜，滿人老爺們銀子多，出手大方，你們最好備著戥秤和剪子?！?/br>
    說著，六姐兒小跑著送來了一串炸牛乳，玉格遞給掌柜的，“多謝您提點，這炸牛乳請您嘗嘗?！?/br>
    掌柜的擺手推辭道：“不過一兩句話的事?！?/br>
    玉格笑道：“這一兩句話于我們也幫了大忙了，您不要客氣，也幫咱們嘗嘗味道如何，可能對了民人（非旗人的普通百姓）的脾胃？”

    掌柜的推辭不過，接過炸牛乳嘗了一口，點頭道：“這東西有趣，是把牛乳凍了炸的？嗯，應(yīng)該還加了別的東西，不然一下油鍋就化了?！?/br>
    六姐兒緊張的看著掌柜。

    掌柜的笑道：“別怕，我不是廚子，嘗不出你們的方子?！?/br>
    說完，又對玉格道：“奶味足，外頭這層酥皮味道尤佳，這樣的好東西，定能好賣。”

    “謝掌柜的吉言。”玉格笑著謝過，提出告辭，“不耽誤您忙了，我們先走了?！?/br>
    掌柜的笑著留道：“等等，我也買四塊回家給老人孩子嘗嘗鮮，過節(jié)嘛?！?/br>
    “給您拿凍奶塊？”

    掌柜的想了想，搖頭道：“還是炸好給我吧，這東西炸好得廢不少油?！?/br>
    告別飯鋪掌柜，玉格幾個順著大街往正陽門走，正好趕上官吏們散值。

    第22章

    再來到正陽門內(nèi)這一塊，生意比早上還要好。

    官吏們大約是和飯鋪掌柜同樣的想法，不過他們要富裕講究得多，多是要凍奶塊。

    原本只負(fù)責(zé)吆喝叫賣的五姐兒和六姐兒，也過來幫忙用糯米紙和油紙打包凍奶塊。

    六個人應(yīng)付起這些個動輒要十塊二十塊的官吏、一次要四五十塊的小廝，才不至于忙亂。

    買的人多，量又大，不到半個時辰，他們帶來的凍奶塊就賣完了。

    六姐兒又是激動又是懊惱，“早知道昨兒多做一些好了?！?/br>
    玉格笑道：“昨兒也沒那么多本錢不是？這東西能放，咱們今天回去多做些放著慢慢賣，好好過個節(jié)。”

    五姐兒點頭催促道：“那咱們快些走，還能趕回去吃午飯。”

    六姐兒猶猶豫豫的轉(zhuǎn)頭往大清門內(nèi)張望。

    玉格看向東海和南山，正要說話，東海先把住車，道：“走走走，正好趕回家和我阿瑪一塊兒吃飯。”

    南山跟著笑道：“堂哥說得對，我阿瑪這會也該下值了?！?/br>
    玉格笑了笑，沒再多說，一行人加快腳步往家里趕。

    路上陸續(xù)送了南山和東海回家后，玉格四個更是歸心似箭，連二姐兒這樣內(nèi)斂拘束的性子，也是邊走邊不住抿嘴笑。

    今天走的路說的話，不比前兩日少，但這會兒幾人都覺不出累。

    “阿瑪額娘和大姐他們要是知道咱們今兒掙了這么多錢，一定高興壞了！”六姐兒設(shè)想著回家后的情景，幾乎沒蹦跳著走路。

    五姐兒則盤算著后面的打算，“這次阿瑪和額娘不會不同意你做買賣了，等回家吃了飯，咱們再去買牛乳，這回買它五、不，三大桶！”

    玉格笑道：“五姐兒還是謹(jǐn)慎，不過我覺得，咱們吃過飯后，應(yīng)該先休息一會兒，然后出來買牛乳，再買些羊rou，做個羊rou鍋子，鍋邊貼一圈餅，等rou好了餅好了，一口rou一口餅就著吃，要是嫌餅太硬了，就在羊rou湯里泡一泡?！?/br>
    六姐兒被玉格說得饞得兩眼冒光，不住的吞咽口水。

    二姐兒喉頭滾動了一下，還是道：“家里還欠著債呢，還是要節(jié)儉些?！?/br>
    五姐兒和六姐兒失望的嘆了口氣。

    玉格笑著點頭道：“嗯，節(jié)儉些，那咱們晚上吃羊雜湯，還是吃羊rou餃子？要不羊雜湯就羊rou餃子好了，咱們也好好過個節(jié)?！?/br>
    二姐兒愣了愣，下意識的道：“羊rou餃子就夠了?！?/br>
    玉格不給她反口的機會，笑著重重點頭道：“好，那就吃羊rou餃子?！?/br>
    五姐兒和六姐兒挽著手笑作一團。

    四人回到家中，玉格原本以為要同陳氏解釋她們做生意的事，不想陳氏已經(jīng)知道了。

    可能是知道后就一直在等她們回家，五姐兒一敲門，陳氏就親自來開了門。

    陳氏的臉上是自欠債后就一直沒消的愁苦，此時還多了膽怯和不安。

    “玉格兒，你、你阿瑪說了不讓你做買賣的？”陳氏為難得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多爾濟的話她不敢不聽，可從小到大沒有一處不好的兒子，她也沒法子責(zé)怪。

    大姐兒跨出門口，幫二姐兒一起把擺攤車抬進來，和玉格錯身而過的時候，下巴往堂屋的方向輕輕點了點。

    玉格上前伸手扶住陳氏的胳膊，溫聲道：“額娘，我們進去慢慢說?！?/br>
    堂屋里，她們早上送出去的五籃子炸牛乳，此時每個籃子里裝了二十只餃子，正放在堂屋的八仙桌上。

    玉格指著籃子和餃子問道：“這是？”

    陳氏回道：“這是你大舅舅、小舅舅、姨母、馬大哥家，還有什么騾馬市大街的郭木匠送來的節(jié)禮?！?/br>
    玉格笑道：“我和二姐她們路上還說著，晚上包餃子吃呢，沒想到已經(jīng)有人送來了。”

    “唉，”陳氏嘆了口氣，擔(dān)憂的說道：“你姨母讓你明途表哥送餃子過來的時候，捎話和我都說了，她也擔(dān)心得很，咱們家如今這樣的情況，你也是、太大膽了?！?/br>
    四姐兒咬了咬唇，有些愧疚的看向玉格。

    姨母家是她去送的，姨母只聽了牛乳兩個字，就拉著她問個不停，她想著玉格說了今日就會告訴阿瑪和額娘，又想著他們在外面做買賣，有親戚幫襯總能好些，才和她說了，沒想到，緊接著姨母就讓明途表哥送了餃子過來，還捎話說教了額娘一通。

    玉格扶著陳氏在炕上坐下，笑道：“額娘怎么不問問我們今個兒掙了多少錢？”

    陳氏抬頭看向玉格，聽這話音，難道還掙了不少？可她聽明途說，他們那勞什子炸牛乳，一口大小就要賣五文錢。

    “掙了多少錢？”

    憋了許久的六姐兒終于找到機會分享喜悅，湊上前道：“額娘，我們的炸牛乳全部賣完了！掙了好多好多錢！有個兵爺一口氣要了一百塊，給了咱們二兩銀子呢！”

    大姐兒驚喜的看向二姐兒，二姐兒點了點頭。

    三姐兒和四姐兒對視一眼，臉上齊齊漫出無盡的欣喜。

    金姐兒牽著銀姐兒驚得傻住了。

    陳氏不敢置信的呆怔了片刻，“四百多塊全、全賣完了？”

    玉格走到炕桌另一邊坐下，笑著點了點頭，三姐兒笑盈盈的給她倒了碗熱水。

    大姐兒也將二姐兒按到炕上坐下，五姐兒和六姐兒不用人讓，自己爬上了炕，四姐兒笑意盈盈的給她們?nèi)齻€也倒了熱水。

    陳氏怔怔的自言自語道：“四百六十八塊，二千多文錢！”

    玉格笑著搖頭道：“沒那么多，一共送了一百零一塊出去?！?/br>
    陳氏和大姐兒幾個皆rou痛的看向玉格，一百零一塊，那就是五百零五文錢！

    玉格笑著慢慢的同幾人算賬。

    “再拋開得了二兩銀的一百塊，剩下二百六十七塊，一共應(yīng)該是一千三百三十五文錢，中途咱們又花了三十文錢買了些籃子，就剩下一千三百零五文錢，大姐和三姐、四姐幫忙數(shù)數(shù)，看能不能對得上?！?/br>
    六姐兒跳下炕，挺著胸脯抬著下巴，從擺攤車的桌洞里掏出裝錢的小提籃，交給大姐兒。

    大姐兒雙手接過，和三姐兒、四姐兒壓著激動，坐到八仙桌旁數(shù)錢。

    陳氏雙目直直的看著八仙桌上的大堆銅錢，顧不上說話，更顧不上問話，只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大姐兒三個數(shù)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