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又問：“你那衣裳賣得如何？”

    玉格道：“回皇上的話，皮衣、披風、帽子等物，零零碎碎的也賣了一萬多兩銀子的東西，不過這都是預定的，所以只收了定金?！?/br>
    康熙滿意的笑了起來，一萬兩銀子雖然和六萬兩銀子比起來相差甚遠，但許多大店鋪，一年能掙得三五千兩銀子就算不錯了，而這才僅僅一日，不，是大半日。

    康熙爽朗的笑道：“你辛苦忙了一場，那手表也是你想出來的主意，總不好最后叫你自個兒都用不上一塊兒。”

    康熙轉(zhuǎn)頭對八阿哥吩咐道：“從內(nèi)務府再撥些人手給他?！?/br>
    八阿哥笑著領命，“嗻?！?/br>
    康熙說完又對玉格道：“再多做些手表出來?！?/br>
    玉格品了品康熙這意思，“皇上的意思是再做這樣的貴的手表？”

    康熙道：“有何不妥嗎？”

    玉格委婉的道：“回皇上的話，奴才是想著等七夕的時候，再出類似這樣的手表。”

    “這是為何？”

    玉格低著頭回道：“回皇上的話，這回之所以能賣得這樣快這樣貴，是因為滿京城滿天下就這么三十二塊手表，確切來說，是每一款手表，天下只有兩塊，就是這份稀缺和特殊，所以這價兒才能往高了要，另一個，三十二塊手表，相較于京城里頭能買得起的人家來說，是一個很小很小的數(shù)量，供不應求，所以才能賣得快，賣得貴?！?/br>
    所以你要是想著做個幾千幾萬塊出來，再照著翻上百倍的價格去賣，就算富人們都傻，都買這個賬，可一年的國民生產(chǎn)總值都不定有這么多，哪里又來這么多有錢人。

    羊毛也是要慢慢薅的。

    一口吃不成胖子。

    您老還指著手表給您的國庫庫銀翻個番啊。

    玉格心里一聲連著一聲的嘆息。

    康熙聽了玉格的解釋，臉上也慢慢的斂了笑，瞧著玉格慢聲道：“是嗎，難道不是因為你們帶著朕的八阿哥和十四阿哥，大庭廣眾之下?lián)Q衣服給人瞧嗎？”

    “奴才該死。”玉格撲通一聲跪下。

    繞來繞去，竟還是沒繞過這一劫。

    只是那一試對她很重要，她好借此確認八阿哥和十四阿哥對她的懷疑，以及懷疑的程度，和懷疑帶來的包容度。

    第149章 、你試試

    而且她覺著，看在銀子的份上，看在她如今正領著這么大一件差事的份上，康熙不會真的怪罪她。

    果然，康熙才這么一說，玉格剛這么一跪，兩位蒙古王爺和四阿哥、八阿哥便都出列幫她說情。

    要是康熙真要處置她，他們就未必會這樣為她出頭了。

    康熙在幾人的求情下，罵了句胡鬧，又教訓了句下不為例，這事兒就算是揭過了。

    康熙道：“朕叫你過來，是要和你說金縷記的事兒，金縷記的事，朕和兩位王爺已經(jīng)有個大概的打算?！?/br>
    “內(nèi)務府每年給羊毛五十萬斤，羊皮兩萬張，牛皮兩萬張，并金縷記所需的各州各府乃至各縣的鋪面，工匠也隨你調(diào)用，占金縷記六成股；兩位蒙古王爺，每年給羊毛兩百萬斤，羊皮五萬張，牛皮五萬張，占金縷記四成股?！?/br>
    四阿哥和八阿哥微微垂眸，掩下心底的驚愕。

    原以為只是生意，就和場館那樣的差不多，不想牽涉如此之大，如此之廣，錢財且不說，各州各府各縣的鋪面，這買賣范圍，這脈絡關系，幾乎就是另一個、朝廷。

    康熙說完，朝玉格抬了抬下巴，“你還有什么要補充的沒有?！?/br>
    對于自個兒領著俸祿白忙，玉格不怎么意外，皇上和蒙古王爺們的生意也輪不到她來分羹，只是，“回皇上的話，這給過來的羊毛、羊皮和牛皮品質(zhì)如何，這個奴才得回去和匠人們商量商量，定個章程出來?！?/br>
    康熙滿意的點了點頭，“嗯，這是你的細心處。”

    康熙夸了一句，又道：“兩位王爺還不知道你具體要做什么生意，盈利幾何，你和王爺們說一說?！?/br>
    玉格微微瞪大了眼，愣愣的看向兩位蒙古王爺。

    “不用說了，”科爾沁王爺笑道：“不敢欺瞞皇上，臣心里原本是沒什么底兒的，不過見了玉大人這賣手表的手段，臣心里已經(jīng)千個萬個放心了?！?/br>
    喀爾喀王爺笑著點頭道：“臣也是如此，羊毛和羊皮、牛皮，玉大人盡管定下要求來，草原上別的沒有，這幾樣卻是不差的?！?/br>
    康熙笑著點點頭。

    玉格又愣愣的看向康熙，模樣透著些傻氣。

    不過康熙心情好，也不嫌棄，只是點著她佯怒道：“你這又是什么表情？”

    玉格合上嘴，忙躬身回道：“回皇上的話，奴才就是、就是驚訝?！?/br>
    “驚訝什么？”康熙瞥著她問道。

    “回皇上的話，奴才是，就是，這么大的買賣，兩位王爺連究竟是做什么生意都不問，就已經(jīng)答應下來，兩位王爺對皇上、對朝廷的忠心和信任叫奴才驚訝，不對，是驚而嘆服之?！?/br>
    康熙哼了一聲，道：“滿蒙本就是一家，這有什么好驚訝的，往后你領了差事，需得要穩(wěn)重行事，不得再如此浮躁?！?/br>
    “嗻?！庇窀衩眍I了教訓。

    康熙雖然是教訓的口吻，但誰都瞧得出他眼里的滿意，科爾沁王爺笑著湊趣道：“皇上盡管放心，玉大人也就在您面前，才這般的、赤子之心，在外頭，哈哈哈哈，把三十二塊手表賣出了六萬多兩銀子，這般行事，膽量夠大，思慮又精細，穩(wěn)重得很。”

    康熙笑著擺了擺手，“年輕人還要多磨練，王爺不要這樣夸他?！?/br>
    因為玉格和科爾沁王爺?shù)倪@么兩句話，一時間殿內(nèi)的氛圍又親熱活潑了許多，事情說完出來后，喀爾喀王爺還笑著同玉格說話道：“聽說你的騎射功夫不大好？”

    玉格忙躬身慚愧的回道：“回王爺?shù)脑挘莻€、是有些不大好。”

    喀爾喀王爺笑道：“不好也沒什么，皇上說得對，你還年輕，練就是了，等你什么時候來了草原，本王指兩個師傅給你，幫你好好練練。”

    “是，多謝王爺。”玉格忙笑著回道。

    四阿哥和八阿哥站在一旁，把這番應答收入眼底，各自想了什么不知道，不過玉格知道，他們往后對她會更慎重了。

    因為她背后不僅有銀子，只要這差事辦得漂亮，她背后還會有整個蒙古草原的利益和關系，還會握住半個內(nèi)務府。

    從暢春園出來后，玉格又趕著回到了皇莊。

    差事辦好后的好處是多，但要把差事辦好，要忙的事情也是真多。

    崔先生過來問完玉格面圣的詳情，深呼一口氣壓下激動，但臉上的笑意卻怎么都壓不下。

    崔先生見玉格面上淡淡的平靜得很，笑著自嘲了一句，“我雖然年紀比七爺長，但這心境還得和七爺學學?！?/br>
    玉格正要說話。

    崔先生忙抬手道：“七爺不必說了，我知道好處再大，您都懶得管這些事兒，您就想和場館還有玉米迷宮一樣，做一個樣板出來，朝廷要怎么學怎么學，愛怎么用怎么用?！?/br>
    崔先生攤手道：“可您如今應該也覺出來了，勞心費力雖然辛苦，可至少能少受委屈，也能多得些自在啊?！?/br>
    唉，玉格點點頭，“先生說得是。”

    崔先生又笑了起來，“那咱們就依計劃行事?！?/br>
    “嗯?！庇窀顸c點頭。

    次日，隨著金縷記開業(yè)盛況的轉(zhuǎn)述、隨著各人對金縷記手表的好奇、隨著金縷記店內(nèi)那將軍與軍師、文與武交融的場景不斷吸引到店外駐足的人群、隨著金縷記再次擴大廠房建設的招工、隨著內(nèi)務府和蒙古王爺們合作的消息傳開。

    總之在各種各樣快速傳播的新鮮消息里，又額外多了一條、據(jù)說是玉格身邊人傳出的、玉格親口說的消息：

    猩猩氈連著羽毛緞、羽紗、嗶嘰緞、番紦等等西方進貢和銷售的價格會大跌，因為內(nèi)務府會在五月、七月、九月和十一月，將內(nèi)務府庫房存放的這幾樣面料清出來賣掉。

    至于原因沒有說，不過聽說內(nèi)務府如今已經(jīng)在清點庫存了。

    “這是哪里來的消息？是真是假？朝廷怎么突然要把這些東西賣掉了？缺銀子了？不應該啊，這兩三年里，這位玉大人可替朝廷掙了不少銀子，除了剿辦苗蠻外，朝廷也沒有在別處動兵？”

    隨著消息逐漸傳開，京城里的眾多商會會館里頭陸續(xù)開始了議論。

    首先是真假問題。

    “不是假的，我問過廣聚酒樓的郭掌柜了，是真的，那位玉大人親口說的?！?/br>
    “那說為什么賣了沒有？”

    起先說話的人搖頭，“沒說?！?/br>
    “那這事兒可透著奇怪。”

    “會不會，”有人腦筋靈活，聯(lián)想到了內(nèi)務府和蒙古親王的合作，和那涉及的數(shù)量巨大的羊毛，“會不會是因為金縷記能做出這些東西了？用羊毛？”

    同樣消息靈通的一人搖頭道：“金縷記要在天下的各州各府各縣開店，你想想那是多少鋪面，他們那店里頭都是要鋪羊毛地毯的，聽說還要常換，嗐，這都能鋪出個萬里長城了，這點羊毛都未必夠他用?！?/br>
    先前說話那人剛起的心思，又這么的被掐滅了。

    那，“是不是這些個布料有什么不好，所以朝廷才不要了？”

    這個……

    眾人對視一眼，倒是有這個可能。

    可是，“這東西也不僅宮里用，咱們外頭也買了賣了不少，沒聽人用出什么差錯來?！?/br>
    說話的人緊皺著眉頭，這樣突如其來，讓人半點摸不著頭腦，又傷了他們利益的事，最叫人煩躁。

    但是煩躁歸煩躁，還得拿出個主意來，“這兩日，南邊就要運一批貨過來，咱們收還是不收？”

    收不收？

    幾人一時難以抉擇。

    “消息是真的嗎？”有人又問了一遍。

    “是真的，真真的，唉，我親自去問的。”這人打消了前頭說話之人的僥幸。

    幾人沉默了片刻，一人實話實說道：“這位玉大人的本事，真是、讓人害怕?！?/br>
    這么多年了，她出手就沒有落空過，什么東西到了她手里，都能比別處賣出高上幾倍的價兒，原本場館之事就叫人驚嘆了，那賑災賑出的玉米迷宮，別處不說，總之在商會這個圈子里頭，可謂是一舉封神了，好些人都偷偷打了她的雕像，私底下當財神爺拜。

    幾人猶猶豫豫的拿不出個主意。

    一雙眉濃黑眼睛狹長的中年商人慢聲道：“他手段再厲害，也只是個凡人，是人就有失手的時候，我看他這回就要失手?！?/br>
    “這話怎么說？”

    中年商人道：“金縷記里頭的東西的價兒，不用我說，各位也知道，那是誰都買得起的？還要鋪到縣里頭鎮(zhèn)里頭?！?/br>
    “呵，”中年商人不屑的笑了一聲，“那些縣里鎮(zhèn)里，能買得起那里頭最便宜的東西的都屈指可數(shù)，你們說，他這樣的手筆是不是要虧得血本無歸？”

    這么分析來說，倒也有道理。

    只是，“七爺要賣的東西，再真正開售之前，都不好說，或許還有別的什么呢？”

    中年商人篤定道：“別的什么？你看看從紅福樓到芙蓉記到玉米迷宮，哪一處是賣給尋常百姓的？我看他就是買賣做得太順，仕途也走得太順，年紀又太輕，年輕嘛就氣盛，所以行事就猖狂了起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