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第一納稅大戶 第161節(jié)
路上這么遠,一來一回的工夫,他們早就把事兒做熟了。 這福星的名聲擔著就先擔著吧,回頭犯個不大不小的錯,把官位往下降一降就是了。 只要往上走,就免不了招人忌憚,如今不過是提前了而已。 “去叫葉三明過來,”她領的差事是金縷記的差事,還是先把這事兒辦好再說。 玉格這邊有條不紊的進行著開店建廠的事情,但四阿哥那邊卻很快就遇到了難題,而且是一大堆的難題。 先是糧食不夠了,而新的糧食還沒有運到,所以粥熬得更稀了,緊接著就有百姓鬧事,有那不是災民的來冒領災民的粥喝,到底是災民與否,又是很難分辨的,于是有很多災民領不到粥,下雨之后,死的災民竟然更多了。 再有四阿哥想從附近的縣城調用糧食過來,但命令執(zhí)行得極為艱難,再然后四阿哥想要走商家的路子,先買一些過來用著,但但凡運到常山和臺州兩地的糧食,還不等完全落地,就會被江浙的富戶用各種法子買去至少一半,就是買著了,這糧食也能在路上莫名其妙的‘折損’了,而這么艱難運到的糧食,質量也極其堪憂,還有用沙石摻雜其中。 并且銀子也不是全然充足的,水易生疫,又是大旱之后的大雨,又死了那么多人,疫情得防備起來,而藥也是要銀子的。 眼瞅著四阿哥的臉色一日比一日難看,玉格也顧不上幫他想法子,因為她自個兒也遇到了麻煩,她竟然調用不動金縷記的銀子了。 第182章 、錢和糧 張滿倉不忿道:“七爺才離開多久,他們就做這樣的動作,這是不想讓七爺把金縷記分廠建起來,還是不想雍親王能順利賑災?” 玉格抬眸看了他一眼,自然是兩者兼而有之,甚至后一個更加重要。 畢竟金縷記的銀子送過來,誰知道她是用來建廠,還是挪給四阿哥用了。 不過,兩個人遇到的問題說到底,就是錢和糧兩個字。 而這兩樣,“不能只等著京城送過來?!?/br> 她如今身在江浙,對于京城的金縷記鞭長莫及,就算他們那處把銀子批了送了,路上也多的是法子送不到,或是極慢的送到她手里,四阿哥那處就是前車之鑒。 得想別的法子。 玉格想了好一會兒,最后決定去尋四阿哥一塊兒想辦法。 有事兒不能她一個人擔著。 四阿哥此時正在城門處視察災民和施粥的情況。 城門處的人雖然很多,但整個大背景卻是蕭寥而灰暗的,百姓們或是三三兩兩的癱坐在陰影處,或是頂著秋老虎在長長的領粥隊伍里緩慢前行,皆沒有力氣、也沒有精神說話,雙目無神的呆坐著、佝僂著身形呆站著,一臉麻木,渾渾噩噩。 玉格在張滿倉和長庚、以及幾個衙役的護衛(wèi)下經過一眾災民去尋四阿哥,看到這一幕幕并沒有多少可憐不忍的情緒,反而是深深的無力,和、悲哀。 他們人還活著,但精神上大概是已經死了,安分、老實、規(guī)矩、沒有思想的守著朝廷的粥棚,等著一日一碗清得能照人的稀粥,就這么勉強吊著口氣活著。 他們還不如那些個亂民有生命力,可是他們才是良民,可是他們信奉的朝廷和皇上…… 八月下旬,她有一回進宮回事,出來的時候和玉柱聊了幾句,玉柱和她說了一件事兒。 說江浙大旱,百官催著皇上求雨,皇上心煩得很。 說他自個兒一日才吃兩頓飯,當年出兵塞外的時候,一日只吃一餐,可這些個漢人,一日居然要吃三頓飯,如果漢人能和他們滿人一樣,一日的糧食便能管兩日的飽,就不會每次遇到災情就要朝廷賑濟了。1 玉柱是當樂子說給她聽的,并且問她,她見的漢人多,尤其是紅福記里的工人,好些就是原先南邊來的難民,問她,他們真吃得那么多嗎。 玉柱的話,連著康熙的話,叫玉格好一陣說不出話來。 是,康熙每日是只吃兩餐,可兩餐的前后皆有“點”,早點、午點、晚點、宵夜,把這些算上,他一天足有六七頓之多,并且份量充足,rou類充足,幾乎是應有盡有。2 而漢人的三餐里頭,能有一餐能撈出干飯就好得很了。 康熙的話,何嘗不是另一種何不食rou糜。 這就是他們信奉的朝廷、信奉的皇上。 玉格重重的嘆了口氣。 其后的張滿倉和衙役等人并沒有覺出什么不對,畢竟看到百姓們如此慘狀,就是個貪官佞臣裝也得裝出一副悲憫沉重的模樣,何況是一向心善愛民的玉大人。 玉格一行人尋到四阿哥的時候,他正帶著人查看患病的災民的情況,遇到狀況不好的,也根本不探查究竟是什么病,就從大桶里舀一碗湯藥先灌下去。 玉格往藥桶里看了一眼,顏色也很有些淡了,這還是四阿哥親自領著的人,這一桶藥必定是今日所有藥里最濃的一桶了,可也不過如此。 人命就是這么賤。 玉格看著爛泥一樣癱軟無力的躺在地上,被士兵捏著嘴灌藥的神志模糊不清的災民,倏地又有些心酸。 老實本分和遵守規(guī)則又有什么錯呢。 可是在大環(huán)境、大規(guī)矩錯的情況下,老實本分和遵守規(guī)則就意味著悲哀。 并且這樣的悲哀還要持續(xù)很久,且能這么茍延殘喘的活下去還需要一定的幸運。 賑濟災民,不是只在有災情這段時日里放糧施粥就行的,百姓家里沒有余糧也沒有余財,所以至少也要等到明年豐收,他們才能緩過勁兒來,其間若是遇到一個貪官,欺上瞞下,要他們補上今年的田租賦稅,那他們明年后年也真沒法兒活了。 畢竟現行規(guī)則下的選官,對于道德的要求太低了。 玉格低斂著眉眼越想越遠。 四阿哥回頭,便見玉格面色悲戚,纖細密長的睫毛微微覆下遮住眼眸,忽而輕輕的顫著,透露出一種纖弱而柔婉的情態(tài)。 真有些神女悲天憫人的柔情模樣了。 四阿哥轉了轉扳指,移開視線,錯目間掃到她沾染了不少塵土的皂鞋,她的腳可真小,不適合穿這樣粗糙簡陋的皂鞋,更不應沾染上這些灰塵,應該著綢襪穿繡鞋,好好的呵護起來才是,用什么顏色最好呢。 意識到自個兒在想什么,四阿哥捏著扳指的手微微一緊,片刻又自然的松開,只淡聲道:“你怎么過來了,尋我何事?” 玉格從自個兒的思緒里掙脫出來,回道:“回四爺的話,是有事兒要尋四爺,四爺,咱們只這么等著朝廷送銀送糧送藥過來,太被動了,我這一處的銀錢也出了些問題,要建廠怕是很、需要時候?!?/br> 四阿哥頓時明白了玉格的意思,眸色也冷了下來。 玉格還欲再說,四阿哥道:“回府衙再說吧。” 玉格點點頭,以為他是說讓她先回府衙,等他忙完了再說,正準備告退,沒想到他轉身走在了自個兒前頭。 玉格微微一愣,抬步跟到他身后。 兩人回到府衙后院,暫時充作四阿哥書房的房間坐下,四阿哥的隨從侍衛(wèi)便送了茶上來,還是玉格的老熟人忠格。 玉格端起茶喝了一口,是她喜歡的味道醇厚的紅茶,玉格笑著對忠格微微頷首。 忠格略略勾唇,余光掃到自家主子爺,又忙把嘴角放了下去。 四阿哥似乎并沒有察覺到兩人的目光交流,只擱下茶盞,對玉格道:“說吧,你有什么主意?!?/br> 唉,他怎么就篤定她已經有法子了呢。 她原還想著引導著他說出來,她不愿意在他面前表現得太過能干,因為眼前這位、 玉格掃過他眼下的青黑,和微微起皮的嘴唇,這位據說是生生把自個兒累死的。 “回四爺的話,”玉格稍微組織了下語言,“奴才想了想,奴才和四爺都在戶部當差,這戶部的銀子吧,有定數兒,也有規(guī)矩,要在各地收好了,送到京城,再從京城送到各地,這么倒騰了一遍,麻煩且不說,火耗就得不少,需要的時候也長,奴才就想著能有什么在當地就能現收的銀子沒有?!?/br> 四阿哥微微蹙眉,“你想動賦稅?” 可如今的臺州和常山,哪里收的起來稅。 四阿哥道:“你想加征商稅?” 四阿哥的后一句和前一句不同,詫異和疑問的語氣都少了許多,玉格說不清什么心情的看了他一眼,他這話、這分明是他的想頭! 不愧是赫赫有名的抄家皇帝,看來是富戶收糧的舉動是真惹惱了他。 玉格搖頭道:“回四爺的話,這商人也是百姓,兩地災情如此,就是商人的日子也難過,再說,沒有緣由的強征人家的家財,傳出去對四爺也不好。” 四阿哥淡淡的嗯了一聲,將茶盞送到唇邊淺抿了一口。 玉格接著道:“奴才是想著,能不能讓他們捐些出來?!?/br> 四阿哥放下茶盞,面無表情的看了她一眼。 雖然這一眼里什么情緒也沒有,但也什么都說了——你在說什么廢話,此事沒有可能。 玉格道:“奴才不是在捐納處當差嗎,所以奴才想著,這官能不能放到這一處來、那個、捐?” 四阿哥看向她,慢聲道:“捐官能有多少銀子,又有多少官能給拿給你捐,再有你不是最厭惡捐官之人嗎,這一處、這里,捐官的話,可難捐到什么好官?!?/br> 玉格呵呵干笑道:“爺說什么呢,奴才也是捐官入仕的,哪里會厭惡捐官之人?!?/br> 四阿哥只看著她道:“有些事兒,可不用非要說出來才明白。” 玉格呵呵笑著轉了話題,“那個爺說捐不到多少銀子,也捐不到什么好官這事兒,奴才細想過了,其實也有法子解決,就是、爺先聽聽,要是覺得不好就算了?!?/br> “嗯,”四阿哥垂眸嗯了一聲。 玉格道:“奴才是想著,這官,比如咱們拿十個空缺出來,這空缺有好有壞且不說,這各人也必定有各人想去的衙門,這個,奴才想著與其讓他們拿銀子去疏通關系去想去的部門,不如一步到位,直接在咱們這兒允了他們自個兒選官。” 四阿哥的眉頭疑惑的皺起,自個兒選官?且不說朝廷的官職不是菜市的白菜,可以由人挑揀,此番舉措太失體統,就算皇上允了,這么自選,若是有意向重合的,誰也不肯讓誰,豈不是要更亂了。 所以說要感謝后世的各樣章程規(guī)矩,雖說也有不盡善盡美之處,但已經能解決很多實際問題了。 玉格道:“奴才是想著實行積分捐官政策,比如兩千兩銀子對應兩千積分,算是捐官的門檻,在這基礎上,誰的積分高,誰就先選官、先補缺?!?/br> 四阿哥的眉頭動了動,她這是真把朝廷的官職當作貨物賣了?還價高者得? 就這樣,她還說她不厭惡捐官之人。 四阿哥闔下眼眸,掩蓋眼底一閃而過的笑意,語氣還是淡淡,“只是如此?” 玉格接著道:“這兩千兩咱們不要銀子,要咱們需要的糧食或是藥材或是其它,給每樣東西定出不同的積分來,而且只要價值一千兩的東西就行,只要他們給咱們好好兒的送到常山或是臺州就行。” “一千兩銀子?”四阿哥覺得有些少了,他還以為以她賣手表的那個架勢,得把這官職賣出天價不可,結果倒還少了一半。 玉格笑道:“基礎積分嘛,總得給一些優(yōu)惠,把積極性調動起來,再說這么多東西一路運過來的花費也不少?!?/br> 基礎積分…… 四阿哥品了品,有點兒品出味兒來了,慢慢點了點頭。 玉格接著道:“在滿足基礎積分后,還可以繼續(xù)捐銀子捐東西,當然這些銀子和東西也是有積分的,最后積分最高的一人就最先選官?!?/br> “至于捐官之人的能力品性,奴才想著,除了用銀子和東西換積分外,能力也可以,比如,那銀子不如人家多,或是舍不得再花銀子的,可以到四爺或是到奴才這兒幫著一起賑災建廠,這做事,咱們也給他算積分,按他們的表現算積分?!?/br> 四阿哥眉頭微挑,按他們的表現算積分,那這事兒cao作的余地就大了。 畢竟如此這般,人有了,銀子有了,糧食和藥材都有了,而且砸銀子的會逼著人來給他們做事,而做事又會倒逼砸銀子的繼續(xù)砸銀子。 畢竟這積分有基礎門檻,卻沒有最高限制啊。 四阿哥想了想,順著玉格的主意補充完善起來,“那這放出來的官缺,得有個明確的好壞才行,最好有一兩個極有前程的,數量也要夠多才行。” “還有這用人打分的人,得、其身得正,若不然這銀子就都流去了他那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