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愿 第76節(jié)
就像是一出舞臺劇,他從來不是她的男主角。 他只是站在角落的背景板,連和她并肩的機會都不曾有。 她是看不到他的。 陳澤寧剛才走出去,虞粒覺得心里很難受,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愧疚和迷茫。 她到現(xiàn)在都還沒反應(yīng)過來,陳澤寧喜歡她這件事,她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他們之間的相處方式一直都是打鬧和互懟,他也說過壓根兒沒把她當女生看待。可剛才,他眼睛里的真誠不像是演出來的,他也沒必要為了安慰她而說出這番話。 余光中,程宗遖在病床邊沿坐下,她回過神。 有些不真實。 她直勾勾地盯著他,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像是一晃眼程宗遖就會消失了似的。 程宗遖看她發(fā)起了呆,樣子看上去傻傻的,他沒忍住笑了一下,輕輕摸了摸她的臉。 之后托起她插著針的手。 虞粒皮膚白嫩,插針的那一塊區(qū)域已經(jīng)紅了一片,還有些發(fā)紫。 于事無補,只好低頭吻了吻她受傷的手背。又捏了捏她的手指。 感受到他溫熱又柔軟的薄唇,是真切也動情的碰觸,虞粒這才稍微有了點實感。 她剛想去握住他的手,程宗遖就將她插針的手給放了下去,并且以眼神勒令她不準亂動。 虞粒卻漸漸彎起了眼尾,欣喜就這么一點點攀爬而上。 程宗遖看她這沒心沒肺的樣子,很想教訓她一句,為什么沒有照顧好自己??膳R到嘴邊還是咽了下去。 他給的陪伴確實太少了。 虞粒這時想起剛才他從病房外走進來的那一幕,不由有點忐忑,“你剛都聽到了?” 程宗遖坦誠道:“嗯?!?/br> 虞粒仔細觀察著程宗遖的神色,淡淡的,看不出情緒。 她想到之前程宗遖因為陳澤寧而不高興的事情,于是問道:“你生氣了嗎?” 程宗遖勾起唇,笑得很無奈,反問:“我為什么生氣?” 虞粒眨了眨眼,不確定他這話的真實性。 下一秒,程宗遖就單手攬過她肩膀,將她扣入懷中,緊緊抱住。 氣息拂過耳廓,他似乎吻了下她的耳垂,上面有一個很小的耳洞,是她自己扎的。 高中生不允許戴耳釘,她平常沒有戴那枚他送的鉆石耳釘,但怕耳洞重新堵上,所以戴了一根很細的透明耳棒。 “我該向你道歉,沒能陪在你身邊?!?/br> 程宗遖聲音很低,追悔莫及,“昨晚我應(yīng)該回去一趟或者給你打個電話?!?/br> 這是他最后悔的事情。 其實聽到陳澤寧指責他那些話,他確實一點都不生氣。沒必要計較這些??v使陳澤寧如何“挑撥”或揣測,他都相信虞粒不會失去判斷力。 只不過當時虞??薜媚敲磦?,還那么懂事地說出“他工作很忙”這種話。 她不知道,那一刻,他自慚形穢。這話就像是烙在了他心上,讓他很心疼。 虞粒的臉在他脖頸內(nèi)側(cè)蹭了蹭,鼻息間是他特有的氣息,正當心滿意足時,她忽然意識到了什么,反應(yīng)有些大地推開程宗遖,質(zhì)問:“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就回來了,在醫(yī)院急診中心外面?” 程宗遖微愣,最終還是大方承認:“是?!?/br> 隨后,又說:“臨時接到消息。我爸,時間不多了?!?/br> 他回國居然不告訴她,這個認知讓虞粒原本一肚子的埋怨和委屈馬上要發(fā)泄出來,可他輕描淡寫一句卻也讓她所有的火氣就這么堵在了胸口。 很氣,真的很氣,可卻又理解他的心情和處境。 所以她一時半會兒就這么不上不下的,表情怪異,一句話說不出。 程宗遖想再解釋幾句來證明自己,比如怕打擾她休息。可終究為時已晚,這事兒確實是他考慮不周,說什么都沒用。 解釋來解釋去,反倒顯得多此一舉。 “有火兒發(fā)出來,別憋著?!背套谶a去抓她另只手,往自己身上招呼,“來,消氣為止?!?/br> 虞粒的手一直沒使力。 她沉默地看著他,那雙哭過的眼睛被洗得清透明亮,眼尾略紅,像勾人的狐貍眼。 她微微張唇,無聲說了兩個字,吻我。 程宗遖了然,低頭朝她靠近。 她率先勾住他脖子,他及時護住了她插針的手,吻上他唇時報復(fù)性地咬了口,還惡狠狠說:“把感冒傳染給你,這是懲罰。” 程宗遖笑出聲,含住她的舌尖,“這明明是寬恕?!?/br> … 程宗遖本來讓虞粒請假在家休息一天,虞粒不肯。程宗遖拗不過她,只好在她輸完了液之后將她送去了學校。 下了晚自習回家,虞粒不敢洗澡,就簡單擦了下身體,然后就坐在客廳地毯上開始學習。 程宗遖和她一同坐在地毯上,伸長了腿靠著沙發(fā),腿上放著筆記本電腦。 虞粒的成績確實提高了不少,除非遇到特別拿不準的題,一般情況下不會向他求助。 兩人就這么并坐著,各忙各的事。安靜得只有筆尖劃過紙面和微弱的鍵盤聲響,基本沒什么交流,但這空氣里卻生出了歲月靜好的味道。 直到一道突兀的手機鈴聲打破了此刻的靜謐。 程宗遖隨手撈起一旁的手機看了眼,一個陌生號碼。 想也不想便掛斷,他從來不接陌生號碼。 然而剛掛斷,立馬彈出來了一條短信,來自剛才那個陌生號碼。 告知他:【孟蓁蓁】 緊接著下一秒,電話再次打了過來。 程宗遖下意識看了眼正在埋頭刷題的虞粒,像是心有靈犀,她抬起眼回頭看他。 程宗遖拿開電腦,站起身,面不改色說:“我去接個電話?!?/br> 虞粒點點頭:“好?!?/br> 程宗遖笑了下,揉揉她腦袋,然后拿著手機不緊不慢上了樓。 他接聽:“你好?!?/br> “這合同有問題吧?”孟蓁蓁一開口就是不滿的質(zhì)問,“這上面的內(nèi)容是什么意思?” 程宗遖走進書房,關(guān)上門,言簡意賅地敘述了一遍:“不結(jié)婚,只演戲,到程茂鴻死那天為止?!?/br> 他單手抄兜,姿態(tài)閑散,故作打趣的口吻:“孟小姐,我律師的專業(yè)能力還是挺不錯的,條條款款寫得很清楚,應(yīng)該難不倒你這個賓大的高材生吧?” “這就是你說的合作?” “你認為的合作是什么?”程宗遖輕描淡寫將問題拋回去,“跟你結(jié)婚?抱歉,我好像沒這么說過?!?/br> 繼而喉嚨中涌出一記輕笑:“看不出來孟小姐的胃口,倒不小?!?/br> 孟蓁蓁眼皮一跳,他這不屑的口吻簡直就宛如將她剝光了凌遲。 就好像在說——就憑你還妄想當程太太?也不看看自己夠不夠格? 所有自認為藏得很深的小心思都暴露無遺,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孟蓁蓁深知,畢竟“程太太”三個字,并不是一個稱呼這么簡單。怕是不論哪個女人做夢都想釘上這個標簽。 孟蓁蓁頗有些惱羞成怒,似乎是氣笑了,“程老板還真是個成功的商人啊,說話處處是陷阱?!?/br> “過譽了。” “什么叫合作,是共贏?!啊泵陷栎枵f,“只有你達到目的,我又能得到什么?” “共贏的前提是,等價交換?!背套谶a靠在辦公桌前,手里把玩著一根細雪茄,有條不紊道:“換句話說,我為什么選擇跟你合作?說白了你有利用價值,你能輕易取得我家人的信任,省時省力?!?/br> “孟小姐,你應(yīng)該了解令尊公司的情況,近兩年資金斷流,我相信你父親和你哥為了公司的事兒碰了不少壁吧。換個角度想想,正因為你身上的這么一點價值,我用了國內(nèi)公司百分之三的股份來換,你覺得,你得到了什么?” 孟蓁蓁沉默,他句句都往她的痛處上戳。 所有的窘迫在他面前,無處遁形。 她父親的公司這兩年確實出現(xiàn)了危機,孟家早已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狀態(tài)了。 百分之三的公司股份,對于錦程這樣頂尖的公司來說,確實不是小數(shù)目。 他的確慷慨,可字里行間又何嘗不是在諷刺她沒有自知之明不懂識時務(wù)為俊杰。他愿意給百分之三已經(jīng)是她高攀。 “忘了告訴你。這件事,我已經(jīng)提前征求了孟叔的意見。當然,選擇權(quán)在你。” 雪茄遞到鼻息前輕嗅,還是那副謙遜又漫不經(jīng)心的姿態(tài),然而威嚴仍不減半分,“只是我得提醒你,任何東西都有降值的時候,錯過好時機就會被市場淘汰,而這個市場從不缺好產(chǎn)品?!?/br> 說罷,他不由分說掛了電話。 將雪茄隨手扔到了辦公桌上,下了樓。 虞粒已經(jīng)寫完一張試卷,她正躺在沙發(fā)上一邊啃蘋果一邊玩手機,中場休息。 程宗遖走過來,她很自然地將手中吃了一半的蘋果遞給他,“吃不下了。” “那就不吃了。” “你吃。” 程宗遖挑起眉,用一種幾乎匪夷所思的表情看她。 “浪費是犯罪?!庇萘>褪窍牍室舛核砬檠b得非常嚴肅。 可下一秒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蹭地坐起身,“你嫌棄我???” “我哪兒敢?!背套谶a認輸般嘆了口氣。 隨后拿著她吃剩下的蘋果喂到嘴邊啃了一口,想想也覺得好笑。 沒想到自己還有吃別人剩下的東西的一天。關(guān)鍵是還挺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