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霜雪 第18節(jié)
暈過去的喻沅當(dāng)然不會回答他。 孟西平不斷拍打著喻沅后背,讓她吐出口鼻和胸腔里的池水。他固執(zhí)地在喻沅耳邊喊著她的名字,試圖要將她喚醒。 突然,一個(gè)灰衣男子出現(xiàn)在孟西平身邊。 孟西平說灰衣男子說:“你去把人救起來?!?/br> 瑩玉仍在水中,她看到十二娘被寧王世子救上岸,一口氣松懈,力氣像是被吞噬,不斷流失在水中。 她為了不拖累喻沅和孟西平,自己掙扎著往岸邊游去。 灰衣男子找了個(gè)長竹竿,一端伸給瑩玉,讓她握住,慢慢將她拉上來。 一上岸,瑩玉顧不上向救命恩人道謝,隨手抹干凈蒙在眼皮上的水,提著濕透的裙角,奔著去看十二娘。 孟西平剛給喻沅拍打完口鼻之間的積水,她還沒要醒過來的樣子,安安靜靜躺在孟西平懷中,呼吸逐漸恢復(fù)正常。 他暗中舒了口氣,察覺后背冷熱交加,不知不覺中出了一身冷汗。 而喻沅被凍得嘴唇發(fā)白,瑟瑟發(fā)抖,下意識要往他懷里鉆,在他胸口貼了一臉的水,又掙扎著往外面去。 孟西平禁錮住她的雙臂,牢牢抱起她,剛要說話。 蹲在旁邊的瑩玉隨著孟西平的動作起身,目光落在地上,隨即驚呼:“娘子的腿!” 濕噠噠的衣衫裹在十二娘身體上,一縷血水順著喻沅的腿往下滑,染紅了裙角,隨著滴落下去血水的越來越多,紛紛落在喻沅身側(cè),兩灘微紅的臟水觸目驚心。 瑩玉急得六神無主,不住地看孟西平。 那道傷口約有半條手臂長,孟西平臉色更加難看,他一腳踢起落在地上的披風(fēng),撿起來蓋住喻沅的身體:“快帶我去十二娘的院子?!?/br> 瑩玉走時(shí),掃了一眼四周,在場的除了孟西平和喻沅,還有安靜的不像個(gè)活人的灰衣男子。在幾人的呼吸聲之外,只剩下飄揚(yáng)不定的風(fēng)聲。 她邊走邊往岸邊深處看。 她的樣子有些奇怪,孟西平頓了頓:“怎么了?” 瑩玉狐疑道:“娘子落水,是因?yàn)橛腥嗣懊笆ё擦怂?。我看著好像是府里一個(gè)小丫頭,怎么一眨眼就不見了。” 她剛才明明看見一片陌生的衣角在眼前閃過,想著上岸就好好教訓(xùn)下那個(gè)不知輕重的小丫頭。 孟西平來時(shí),只見喻沅和瑩玉在水里撲騰,沒見到其他人,確實(shí)頗為奇怪,像是有人故意將喻沅二人推下了水。 他快速橫掃四周山石叢林,可以藏身的地方有很多。 時(shí)間緊迫,他擔(dān)心喻沅受涼,更是急著去看喻沅腿上究竟被傷成了什么樣子。 轉(zhuǎn)瞬之間,孟西平已經(jīng)做好了決定,他對那灰衣男子道:“你留下,看看附近有什么可疑人物,找到人直接帶去找我。” 那灰衣男子點(diǎn)頭留下,開始熟練地搜查四周。 喻沅意識開始朦朧,一只手緊緊抓住孟西平的衣襟,嘴里說起胡話來,不等孟西平低頭去聽她在說些什么,那些話出口就散了。 瑩玉好不容易將孟西平帶回院子,她急著去請胡大夫,來不及和院子里的其他人解釋,又跑出去找大夫去。 周mama本來在院子里收拾著東西,看到水淋淋的喻沅被抱著回來,一時(shí)天旋地轉(zhuǎn)也不過分,像是回到三年前,喻沅也是這樣,渾身猶如泡在水里,后腦勺破了好大一個(gè)傷口。 她一見喻沅的腿就嚎啕大哭,呼天搶地的,差點(diǎn)暈倒。 瑩衣勉強(qiáng)鎮(zhèn)定下來,招呼著丫頭們提熱水,拿毛巾,色若死灰,喃喃自語:“出去時(shí)還高高興興的,怎么會這樣?!?/br> 孟西平將喻沅小心放在美人榻上。 剩下的丫頭們一擁而上,幫著喻沅擦拭身體,看到傷口,忍不住哭哭啼啼的,有幾個(gè)膽子大的,怒目而視孟西平。 喻沅早上等世子等了許久,豎著走出去,橫著抱回來。 怎么不叫人傷心生氣! 恢復(fù)過來的周mama沒去看喻沅,她朝孟西平跪下,聲音凄慘:“世子爺,我們娘子好不容易過了幾天安分日子,就又出了這樣的事。這是要有人要害我們十二娘,求世子爺替我們娘子做主!” 孟西平的平靜中帶著山雨欲來的沉怒,頃刻間足以毀天滅地:“我會好好查一查的。” 瑩衣提著熱水和毛巾進(jìn)來,手里抱著套喻沅的里衣。 她和孟西平打交道沒有另外瑩玉和瑩心多,對孟西平還很畏懼,在寧王世子面前說話十分發(fā)怵。 她鼓足勇氣開口:“世子,我們要給娘子換身衣服,您也出去換……” 孟西平一瞬不瞬地看著躺在美人榻上的喻十二娘,那眼神有些瘆得慌,瑩衣說到后面,話音幾乎全被她重新吞進(jìn)口中。 孟西平卻是聽了她的話,撩起濕漉漉的袍服,一步一個(gè)深深的水印,往屋外走去。 周mama忙在旁邊道:“廂房給您準(zhǔn)備了熱水和干凈衣物?!?/br> 孟西平洗了個(gè)戰(zhàn)斗澡,換上周mama給他準(zhǔn)備的衣裳鞋襪,將頭發(fā)擦得半干,要去看十二娘。 他長手長腳的,穿著喻家某位兒郎的寶藍(lán)色長衫,在他身上有些短,顯得有些束手縛腳。 胡大夫和灰衣男子一同進(jìn)了院子,兩人面色都很凝重。 胡大夫看到孟西平,朝他拱了拱手,孟西平直接讓大夫進(jìn)屋子去看喻沅。 灰衣男子瞟了一眼孟西平身上的陌生衣服,心下震驚,他跟了孟西平十來年,知道這位爺對自己的東西占有欲非常強(qiáng),又有些奇怪的挑剔,要是在帝京宴會上弄臟衣服,他從不肯換別人的衣服,即使是簇新的也上不了他的身,直接回寧王府,就連慧宜公主面子都不給的。 今天在喻府破了例。 屋內(nèi)所有人都在喊著胡大夫的名字,外面出奇的安靜。 孟西平慢了一步,停在屋外,等著人回話。 灰衣男子心內(nèi)如何震動不曾表露分毫,在他耳邊道:“沒看見什么可疑的人,只是那岸邊似是被人提前涂過東西,站上去腳步打滑,有些許蹊蹺。” 有人為痕跡,能證明這場意外是蓄謀已久,這府里有人想要害喻十二娘。 孟西平卻是想起三年前,喻沅第一次落水受傷的事情。 他本以為這件事完全是喻沅自己裝瘋賣傻,從徐苓說的,再到今日所聞所見,喻沅不過是順?biāo)浦?,中間定然還有人禍。 孟西平暴怒,寧王府沒明著派人來江陵,這喻府就當(dāng)他是死的嗎,膽敢對喻沅下手! 灰衣男子見孟西平陷入沉思,正要退下,一陣紛亂的腳步聲已經(jīng)到了院子門口。 孟西平被驚醒,已經(jīng)看向那邊—— 世子爺剛到府里,喻老夫人就知道了。 她正猶豫著如何去見孟西平,又聽說周mama去找喻家七郎借了身衣裳的事情。 喻沅院子里面不會有其他男人,周mama這衣服當(dāng)然是替世子爺借的。 前腳剛讓人去叫喻三爺,后腳她就聽說十二娘又出了事,還是當(dāng)著孟西平的面。 喻老夫人又驚又急,叫上喻三爺夫婦和大兒媳,不一會就到了院子門口。 寧王世子孟西平就站在檐下,望過來時(shí)面容冷峻。 喻老太太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初見的春風(fēng)化雨上,此時(shí)被他身上氣勢所驚,先弱了三分:“世子爺,聽說十二娘落水,她現(xiàn)在怎么樣了?” “不太好。我的世子妃差點(diǎn)死在喻府里?!泵衔髌铰舆^喻家眾人,沒婉轉(zhuǎn)的功夫,似笑非笑,“十二娘在府里出事,諸位來得挺快。” 喻三爺好不容易見到他,急著說:“我是十二娘的爹爹,世子爺讓我進(jìn)去看看情況吧?!?/br> “今日不是旬休的日子,你怎么會在喻府,”孟西平淡淡瞥他一眼,“徐知府治下嚴(yán)厲,你盡快趕回渠縣,小心頭上這頂官帽保不住?!?/br> 喻三爺臉色漲紅,不可置信,世子爺竟然對未來的岳父一點(diǎn)面子都不給。 孟西平眼神森寒,漠然看著喻家人:“我之前雖未到過江陵,但因十二娘之故,寧王府對喻府一向關(guān)心,這些年多虧老太太關(guān)心照顧十二娘,這次還請老夫人盡快查清楚,給我,也給十二娘一個(gè)交待。” 說罷,他竟然是直接進(jìn)了屋內(nèi),進(jìn)去前還交代那灰衣男子:“把他們給我都攔在外面。” 作者有話說: 快樂的假期進(jìn)行中~~~ 第24章 后面一疊聲的“世子!”“世子爺”, 隨著孟西平身影一閃,走進(jìn)屋內(nèi),喻家人剩下的話語被掐滅在喉間。 灰衣男子長得一副棺材臉, 伸出手臂, 板板正正地說:“諸位,請回吧。” 這情景有些眼熟,似曾相識,眾人目光對上稍一合計(jì), 剛才在飯桌上, 喻沅可不是就這樣堂而皇之丟下他們所有人, 揚(yáng)長而去。 沒想到,孟西平竟也是這般。有些人聯(lián)想到剛才的事情, 自作多情地覺得世子爺是聽說了剛剛他們冷落喻十二娘的事情, 這是要替喻沅立威。 再一聽寧王府這些年不是全然放任, 暗中觀察喻家,心里不免想的多了些。十二娘出事后, 他們落井下石的多,雪中送炭的少,和十二娘有過節(jié)的人心里都毛毛的, 不知道寧王府究竟知道多少。 喻三爺見世子離開,想也沒想, 試圖追進(jìn)去,去見孟西平和喻沅。 被聽了孟西平的命令, 站在門口的灰衣男子攔住。 喻三爺不敢對孟西平生氣,見小小一個(gè)侍衛(wèi)也敢攔他, 頓時(shí)勃然大怒:“竟敢攔我, 你可知我是誰?!?/br> 灰衣男子直挺挺站在門口, 他臉上泛著冰渣子,和孟西平一模一樣。 他對著喻三爺,一字一句重復(fù)了遍:“請回。” 說完他便橫劍抱在胸口,大拇指按在柄上,似乎隨時(shí)都要推劍出鞘,有一夫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開的氣勢。 劍上一截銀光閃爍。 喻三爺試探著往前走了一步,灰衣男子抬眼看他,眼底無悲無喜,卻有一股淡淡的殺氣籠罩住喻三爺。 那一瞬間,喻三爺從腳麻到頭,心內(nèi)瘋狂示警,他僵硬著退了回去。 喻三爺若無其事地看向喻老太太:“十二娘在府里無緣無故兩次落水,真是駭人聽聞,我們應(yīng)該盡快查明真相,安撫世子?!?/br> 喻老太太真是沒想到喻沅會突然出事,還被孟西平給救了回來,處理不好,孟世子恐怕不會善罷甘休。 她問管家:“寧王世子到了府里,怎么沒人來報(bào)?” 管家何曾見過這種大場面,畏懼道:“這,當(dāng)時(shí)您正和喻三爺商量事情,不許人打擾。而且門子根本沒看見世子爺?!?/br> 任誰也想不到,孟西平做派跟個(gè)登徒子似的,沒走大門,飛檐走壁進(jìn)的喻府。 喻老太太皺眉想了想:“你們有人可看見十二娘,她傷勢到底如何?” 剛才打了個(gè)照面,那位世子爺臉色可不太好,已經(jīng)將喻十二娘視為自己禁臠一般。 十二娘再出一次事,真有萬一,孟世子會拉著整個(gè)喻府陪葬,實(shí)在有些棘手。 有從池邊過來的小廝說:“小的剛剛看到后院池邊好大一灘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