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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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剛進了那間裁縫店,便聽到客人在和掌柜講價。掌柜夸張道:“您出這價,誰也不能賣,這可是現(xiàn)下京都最時興的料子。月前安吉郡主大婚時,她哥哥魏放官人身上穿的,就是用這料子制的衣服?!?/br> 顧客笑道:“東西或許是好的,可我卿子比不得放官人風姿,穿上也是畫虎不成反類犬。” 前橋趁著他們說話,觀察起那布料,但她已忘了當時魏放穿的什么料子。掌柜忙得像個陀螺,還帶著眼色,對他們一行人打招呼,隨后又對前一位客人道:“按您出的價,我只能給您推薦另一款,料子也不錯,您過過眼。” 她走到一匹月白色布料前道:“這是公主府曾訂過的?!?/br> 客人立馬來了興趣,上前查看,掌柜道:“公主府有個極受寵的羅公子,偏愛這料子的衣服。雖然不是眼下流行的式樣了,但材質(zhì)工藝都是上品,銷量一直不錯,主要是價格合適?!?/br> 前橋又湊過去摸那布料,觸感挺熟悉,子昂的確有幾件這樣的衣服,奇道:“公主府也在你們店訂衣服?” 掌柜笑道:“哪能?。抗鞲枚犬斎粊碜杂鶅?nèi),只是本店有司織局的門路,對于貴女家眷衣著消息十分靈通。您放心,絕對信得過。” 前橋點點頭,心道如子昂這般無欲無求之人,穿的衣服布料都如此金貴,公主府用度果然無匹。 客人買了些月白色布料,臨走前還道:“若是有郡卿喜好的衣料,記得派人告知我一聲,我家卿子偏愛異域風情?!?/br> 前橋等人也隨其走出去,隔壁是一間首飾店,店主正在門口叫賣:“本店新到樂儀縣主同款玉釵,南郡美玉!”周圍一群人正在圍觀選購。 前橋也拿起一柄查看。布料她或許看不出來,可是樂儀不離身的頭飾她十分熟悉,手中之物有幾分相似,做工遠不及樂儀的精細,卻引來極多人購買。 趙熙衡在她耳邊道:“見了嗎?你若是想掙荊國人的錢,這便是生財之道?!?/br> 前橋放下東西看著趙熙衡,對方繼續(xù)道:“荊國民風尚貴,愛攀比浮華,你們追捧什么,民間便流行什么,價格也水漲船高。前段時間你搜羅民間鐵匠,可知鐵器工藝品價格已因此翻了幾倍?每得一物,只要說是公主府所鑄,便有人爭相求購?!?/br> 他領著前橋往另一個店鋪走去,那鋪面更是過分,堂而皇之寫了個“公主府敕造”的招牌放在一旁,下面擺些精美的小器件,不時有人駐足圍觀。 前橋擠近人群,發(fā)現(xiàn)還真有幾個眼熟的,似乎在廠里見過,問掌柜道:“這真是公主府鑄造的?”掌柜言之鑿鑿:“當然,本店童叟無欺!” 趙熙衡看著她臉色,小聲道:“若有真品,也是正常。市價如此,難免有人偷偷拿來售賣,賺些利潤。” 前橋郁悶地把東西放下。她大煉鋼鐵原本只為了發(fā)電,后來想借機搞搞工業(yè),沒想到給這群jian商可乘之機,炒作起來。 趙熙衡拉著她走開:“不值得看太久,接下來還有一處地方帶你去。” —— 2. 他們又跟著趙熙衡七拐八拐,來到一處字畫店。店內(nèi)正對門口處掛著一幅裝裱精美的字,梁穹見了立馬瞪大眼睛,想近距離看,卻被店主攔?。骸袄删?,這可是先皇御筆真跡,是本店鎮(zhèn)店之寶,不出售的。您遠遠看著就好了。” 梁穹錯愕道:“我自然知曉這是先皇墨寶,你從何處得來的?” 店主呵呵笑道:“咱母家也曾是大官呢??凸偃舾信d趣,就往里走走,里面還有?!?/br> 前橋幾人跟著店主進門,聽著店主介紹各種書法名家手跡,又至內(nèi)部一室,店主話鋒一轉(zhuǎn),道:“這里都是些名流手札?!?/br> 數(shù)行木架緊密地挨著,泛黃紙張置于其上,有的按照府名收納在一處,有的平平鋪開。前橋背著手走走停停,突然眼前一亮,拿起一副字,驚奇看向梁穹。 店主適時介紹道:“這是太師內(nèi)孫,公主府梁庶卿的真跡?!?/br> 前橋忍著笑,看梁穹垮著一張生無可戀的臉接過來,他視線下移,從一沓紙中又拽出幾幅畫來。店主見狀贊道:“客官好眼光,梁庶卿師承御畫師譚維先,丹青也是一絕?!?/br> 梁穹臉上絲毫不見被夸獎的喜悅,只是問道:“多少錢?” 店主做了個手勢。 梁穹道:“還有嗎?我想全收了?!?/br> 店主見他出手闊綽,興奮道:“還有,還有!”隨即轉(zhuǎn)身而去。 趙熙衡笑著拍拍梁穹,難得好心地提醒道:“你莫非想全買下來?還是省省吧,這東西他們有的是。你從小到大習作和廢稿有多少?買是買不完的。” 梁穹只得苦笑:“十歲的書畫,竟然也值得拿來出售?” 十歲?難怪他想銷毀呢,原來是黑歷史。前橋問道:“他剛才開價多少?” 梁穹自動換算成一般等價物:“……三十頭牛?!?/br> 前橋一驚,攬住他胳膊道:“你別買了,多寫幾幅好不好,我也想拿出來賣!” 梁穹未回答,店主又抱著幾幅字走出來,語帶歉意道:“其他字稿在倉庫中,小店此時不能取來,不過有梁太師的真跡,也頗具收藏價值啊?!?/br> 梁穹嘆息一聲,將字幅一一打開。其他幾張都略一看過便放在旁邊,唯獨對著一幅題字沉默良久,道:“此物并非太師手跡?!?/br> “不會,本店都是真跡!” “真跡不假,但這是太師次女梁佐臣的字。她習字由太師親自教授,其母筆法學了九成,您看走眼也情有可原。但兩人筆力和心性截然不同,稍微熟悉便可分辨——這方印‘離棠’,是梁佐臣曾用齋號,采自其卿子‘杜離’之名。”梁穹將那幅字卷到一旁,不再看查。店主見他懂行,拱手道:“還未請教郎君姓名?!?/br> “沒什么大名,我家不過也是做買賣的,家母早年有幸識得佐臣娘子,我家中亦有二人往來書信?!彼D了頓,像是突發(fā)奇想,“不如我將此字買回,或許可以博母一笑?!?/br> 店主連連贊道:“佐臣娘子辭世已留,尊母定然懷念,郎君孝心可嘉啊?!?/br> 既然不是梁太師真跡,便能講一個公正的價格,梁穹等人帶著題字離開,趙熙衡在旁打趣道:“梁庶卿也算沒有白來一趟,竟尋得母親遺筆?!?/br> 前橋偷眼看梁穹的臉色。她從前只知梁穹自幼喪母,被太師撫養(yǎng)長大,他幾乎沒提過自己母親。如今重見雙親遺物,竟是在這種場合。梁穹面色不改,只是問道:“私人字稿為何會流出?是家奴偷竊變賣嗎?” 趙熙衡道:“嗯,此類事也不算罕見,梁庶卿今日才知嗎?” 梁穹沉默,趙熙衡道:“販賣京中貴人名品,是羅塢鎮(zhèn)集特色。方才走得匆忙,若是細心搜羅,別說梁庶卿的墨寶,公主的字恐怕也找得見?!?/br> 他不說則已,一提這茬,前橋沒由來地想起了他和魏留仙的數(shù)十封通信,心虛起來。道了聲真險,好在魏留仙藏得深,萬一被人偷出來賣,可就是通敵證據(jù)??! 梁穹幽幽道:“郡卿雖然來京不久,似乎已是此地??汀!?/br> 趙熙衡呵呵笑:“是,我也愛附庸風雅,收藏字畫。” 經(jīng)梁穹提醒,前橋恍然意識到此地還有另一個作用。這些偷跑的貴戚字畫不僅可以用于收藏,也可能成為攜帶關鍵信息的情報資料。趙熙衡混跡于此,一定不是為了跟風,他只能為后者。 趙熙衡并不想隱瞞這點,笑瞇瞇道:“餓了吧?我常去一家飯店,口味不錯。你們?nèi)舨幌哟致愀襾??!?/br> —— 3. 趙熙衡于是做了個東,請兩桌飯菜酒食,眾人吃過午飯已覺疲倦,也對羅塢崇尚浮夸的風氣沒甚興致,便各自乘馬回了京。 前橋回府后小寐一會兒,醒轉(zhuǎn)了酒去找梁穹,發(fā)現(xiàn)他已將買來的那幅字高掛在書房墻上,對墻坐著,不知在想什么。 前橋湊過去摟住他,柔聲問道:“可是想你母親了?” 梁穹微笑:“還好?!?/br> “……我從未聽你提起過她?!?/br> “嗯?!绷厚愤b遙地看著墻上的字,道,“我也有些忘了,畢竟是那么久之前的事了?!?/br> “你母親和父卿很恩愛吧?她的齋號都取你父卿的字。” 梁穹的面上泛起一絲溫柔,隨即又轉(zhuǎn)為憂傷:“是,我母親只有父卿一位卿子,也只有我一個兒子。聽說她天賦不錯,姥姥曾對她寄予厚望,悉心培養(yǎng),希望她日后也成國之棟梁……可能是受不了姥姥的高壓吧,母親生產(chǎn)我后,逐漸發(fā)了狂癥,難以入眠,最終身體垮了?!?/br> “……” 前橋不知如何安慰,只能摟緊他的肩膀,聽梁穹以一種不疾不徐的語氣訴說這段成煙往事。 “她去時我還年幼,本該由父卿將我?guī)Т?,可姥姥以母親只有一位卿子為由,執(zhí)意按祖制行事,逼迫父卿為亡妻殉葬。” “啊?!”前橋大驚。 “后來他的確為母親殉了。”梁穹嘆道,“就這么著,我失去雙親,被姥姥帶入太師府撫養(yǎng)。從小我對姥姥敬畏大于親近,甚至心中有諸多埋怨,皆是因此事而起?!?/br> 半天之后,前橋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梁太師……我本以為她死板,沒想到會死板成這樣?!?/br> “幸而有小舅舅在——也就是元卿殿下。他是個聰明人,若非有他時時開導我,教我如何自視,難保有一日我也會在姥姥高壓之下重蹈母親覆轍?!绷厚穱@道,“姥姥這幾個女子,除小舅舅外皆不得善果。我長姨娘看破紅塵出了家,數(shù)十年了無音訊,三舅舅……唉,不說也罷?!?/br> 前橋沒有再問下去,這個比出家更差、讓梁穹難以啟齒的結(jié)果到底是什么。她意識到攤上這樣的監(jiān)護人,梁穹能成材已經(jīng)是幸存者偏差了。 “其實我沒有母親和友人的往來手札?!绷厚肺⑿Φ?,“大概同她一塊埋葬了吧?所以今日我十分感激趙熙衡,若不是他,我還真見不到母親的遺筆。” “嗯……他還算做了件人事兒。” 梁穹眨眨眼,將那些哀傷趕出面上,笑問前橋道:“今日去了羅塢,殿下有何想法?” 前橋道:“的確有諸多感悟。以往我只知荊國有攀比風氣,卻不知是這樣奢靡。上層尚浮華,下層爭相效法,難怪冶鐵廠開業(yè)之初,他們交上來的都是些不明所以的玩意。” “嗯,殿下定然想改變這風氣吧?!绷厚返?。 “如果從我開始,崇尚一股樸實之風呢?不尚浮華,除去雕飾?!鼻皹蚰闷鹱郎弦粋€花瓶道,“把這些掐絲、彩繪、鑲嵌的工藝全去掉,還原花瓶本來的樣貌,來一場‘包豪斯’革命,讓實用主義占領上風。沒準下層也會跟著做呢?” 梁穹笑道:“嗯……在下明白殿下所想,這很好,但很難?!彼^而道,“殿下可知,荊國權(quán)貴為何喜好浮華,一擲千金?” 前橋搖頭,梁穹道:“殿下還記得豐庫吧?在下曾告訴您,公主府中多余資產(chǎn)全部存于豐庫。其實不止殿下如此,其他貴族、重臣皆是如此。皇家設立豐庫之初,便設有入資比例,無論是誰,都要按照相應比例將家中余錢存于豐庫,獲取紅利,如需動用,先上奏有司,方能撤資調(diào)取。 “這本是為抑制世家大族斂財之舉,也有充實國庫之效,卻不可避免地產(chǎn)生負面效果:貴胄為免財產(chǎn)充入豐庫,都不喜留現(xiàn)錢在手,往往一擲千金,將府產(chǎn)揮霍出去。奢華攀比之風,也是因此而起。這不是您鼓吹簡樸就能改變的。” 前橋這才明白,原來這群貴族一個個都是“王多魚”,不把千金散盡換成不動產(chǎn),家財就要充公,心中千萬個舍不得。這回可好,物價被她們炒高了,風氣被她們帶起來了,開弓也沒有回頭箭了,倒是便宜一群jian商如蟻附膻,從中漁利。 “也是因此,我們荊國的商品才沒法出口吧……”前橋嘆息。興國是實用主義,西梧暫時不知,大概也不會和荊國一樣,把錢花到毫無意義的附加值上。 可是豐庫制度顯然功大于過,是無論如何也取消不了的。該怎么抑制這種浮夸風氣呢? 梁穹看著前橋思索的神情,面露欣慰,道:“這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想出辦法的,殿下還年輕,仍需學習、見識,能有此為民之心已經(jīng)很好,將來定會有所得。” 他這幾日一直謹言慎行,生怕觸怒自己,前橋也看得出來。她本想告訴梁穹,自己已不會因?qū)幧逻w怒于他,讓他放心,可此事牽扯甚多,話到嘴邊,又不方便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