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卿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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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孟筠拿著皮氅,在成璧親自護送下離去。他身影消失后,何縝回頭看前橋,正好捕捉到她目光中尚未褪去的留戀。 她輕嘆一聲拋卻哀愁,轉(zhuǎn)眼與何縝對視,從孟筠那積攢的溫和遷移到他人身上,竟然柔聲關(guān)心起何縝:“昨夜睡得好嗎?在京中住得可習(xí)慣?” 何縝喜悅道:“京都風(fēng)物雖與鳳苑不同,卻很習(xí)慣。我昨晚睡得很好,醒后就想早點來見仙姐。如果仙姐不覺打擾,我可以每日都過來嗎?” 少年流露的依賴沒人能抵抗,前橋還挺受用,沖他笑道:“你想來就來。京都有很多美食,你應(yīng)該會喜歡??上視簳r不能陪你玩,就讓梁穹和成璧招待你吧。” 何縝有些失望,可看著前橋穿得暖和,站在房間門口不往外去的樣子,瞬間明白了緣由。 “仙姐,你是不是來癸水了?” ……啊這。 前橋不知道該說啥好,何縝卻連連催促道:“既然如此,怎能在這寒天里站著?仙姐快進屋中去!” 他攙著前橋的胳膊,借機同她一起步入屋內(nèi),將前橋安置在椅子上后,借花獻佛地斟了杯桃蕊剛沏好的熱茶,雙膝跪在前橋面前,將茶高舉過頂奉上。 何縝好似踐行“舉案齊眉”四字,突來的大禮讓前橋無所適從,喊他起來,對方卻舉著杯托執(zhí)拗道:“雖未行婚禮,我卻早已是仙姐夫侍,侍奉妻主是我的本分?!?/br> “哪有跪著侍奉的?”前橋接過他的茶放在一邊,令他在對面坐下,“你當(dāng)自己是什么,仆役嗎?” “正因非仆非役,才要更加謹(jǐn)慎?!焙慰b道,“《卿誡》有云:‘順敬之心,莫敢不存。屈膝而服順,仰視而恭敬,此為侍妻之至道?!诩視r,父卿百般叮囑我周到侍主,方不丟了何氏家風(fēng)。” 《卿誡》?一聽就是男德讀本,有空可得瞅瞅。 既然男德有明文規(guī)定,怎么從未見梁穹照此執(zhí)行?前橋?qū)χ蒙硎峦獾牧厚氛Q郏嫖兜溃骸笆鋵W(xué)識淵博,可讀過此書嗎?” 梁穹搖頭,無奈笑道:“五十年前《卿誡》倒是家喻戶曉,我姥姥就對此書格外推崇,如今不時興了。” 提到梁太師,前橋就不由得想到梁穹身世。他被迫為妻主殉身的父卿大概也是“男德”的受害者,與他玩笑之心便收斂了。 何縝卻對梁穹的說法有很大意見,反駁道:“梁庶卿一定沒去過鳳苑,我們那的男孩從小就要熟讀《卿誡》《夫道》和《教郎儀規(guī)》,否則會被妻主瞧不起的。” 梁穹微挑著眉點頭,那是一個敷衍的表情,何縝見狀不悅道:“我小時讀的《卿誡》還是由梁太師校注的,庶卿當(dāng)真沒讀過?” 梁穹裝不下去了,解釋道:“讀過歸讀過——可這些書把婚嫁由娘視為正倫,無視發(fā)乎內(nèi)心的情感吸引,以條條框框束縛夫卿天性。侍妻之道,貴在心存愛重,原不在這些刻板形式的?!?/br> 何縝不滿道:“這是為卿自古之禮,怎么能說刻板?若你不是梁庶卿,我真要說這卿子當(dāng)?shù)貌缓细?,有辱梁氏門楣?!?/br> 被人當(dāng)著妻主面質(zhì)疑一頓,梁穹看著何縝略帶挑釁的眼神,放棄和他爭辯,拱手道:“受教啦,‘西來之郎’?!?/br> —— 2. 荊國有句俚語,叫“南來姑娘西來郎”——南部女子個性灑脫風(fēng)流,不對卿子苛責(zé),往往是男人向往的妻主類型。西部郎君則因傳統(tǒng)濃厚,侍妻恭順,成為絕佳的夫郎人選。 梁穹說這話更多是譏諷。前橋知道他是個禮貌和叛逆的矛盾共同體,曾目睹父卿成為禮教犧牲品,自己也深為包辦婚姻所害,他反對梁太師傳統(tǒng)的教導(dǎo),卻不可避免成為其踐行者。 很少有人能懂梁穹的復(fù)雜和搖擺。前橋怕何縝說話不知輕重,觸碰到梁穹傷疤,打岔問道:“除這些書外,你還讀過什么?” 何縝回答:“父卿說無才而德備,奇書生異心,故不令我看旁門左道之書?!?/br> “那你平日喜歡玩什么呢?” “左不過是男孩兒都愛玩的游戲——算珠、擊鞠、燕幾圖,借此明持家之道?!?/br> 他不解釋則已,一解釋背后“深意”,引得前橋?qū)λd趣全無。 也許是何縝身形矮小的緣故,前橋總下意識拿他當(dāng)沒長大的小孩,語重心長道:“你還小,應(yīng)該廣泛閱覽游玩??吹枚嗔?,才知孰是孰非?!?/br> 何縝立馬借坡下驢:“那我能住進公主府,待在仙姐身邊,和仙姐一同讀書一同玩嗎?” 前橋好笑地看著他,問道:“你說說看,未成婚先同居,符合你自小修習(xí)的‘為卿之道’不?” 何縝一愣,前橋擺手道:“等你母親回來后,我們正式商議婚事,再住進府不遲。” 梁穹的搪塞變成前橋親自拒絕,何縝啞口無言,只得稱是。 前橋?qū)λ麤]有長留之意,更沒深入了解的想法,晾他在外面玩耍,自己回去休息。梁穹為她收拾床褥時,聽到床上傳來前橋的抱怨。 “好好的小孩洗腦成這樣,封建思想真是害人不淺。” 梁穹笑而不語。裝乖討巧罷了,難道《卿誡》教過他離家出走,只身尋妻嗎? 想來何縝初來乍到,尚未摸清公主喜好,不知她討厭死板,喜歡思想獨立的靈魂。無論趙熙衡、孟筠還是成璧都有自我和倔強,這些個性非但不會引起反感,反而會換來欣賞和尊重。 何縝只是在試探,正如當(dāng)初的他那般。 “何公子滿心都是殿下,孺慕之情,殿下難道不歡喜?” 前橋郁悶地尋思,滿心是殿下的人有那么多,哪能挨個要她負(fù)責(zé)啊? “孺慕么?他就是個被男德洗腦的弟弟,想著從小定下婚約,必須從一而終。唉,等何大人回來和她談?wù)劙?。?/br> 何縝如今有名無實,能把他完璧歸趙退了最好。何有玫拖了許久都不帶兒子來京完婚,估計也不想履行婚約吧。 何有玫又不傻,正值事業(yè)上升期,與她攀親戚的人只多不少,為兒子找個門當(dāng)戶對之家當(dāng)正卿多好,何必在她這棵家大業(yè)大的歪脖樹上吊死呢? 梁穹陪伴前橋休息,快傍晚才起身,此時何縝早已走了。他回到東院處理府務(wù),成璧不知何時溜進來,用胳膊肘捅了捅他。 “聽說我走以后,何公子當(dāng)著公主面說你的不是?”成璧輕聲提醒道,“這小子身上帶著股勁兒,不好對付,你小心點?!?/br> “啊……”梁穹笑笑,輕描淡寫道,“我不會同他計較?!?/br> “要么你能當(dāng)庶卿呢,真有容人之量。”成璧戲謔地沖他作揖,被梁穹推開。 這與容人之量無關(guān)。畢竟有的人放在那里不用管,跳著跳著,自己就跳沒了。 —— 3. 梁穹不想與何縝見招拆招,索性主動攬下接替前橋前往羅塢的活兒。眼不見心不煩,且看他能蹦噠到幾時。 就跟長了千里眼一樣,梁穹前腳剛走,何縝后腳就到。他認(rèn)門已經(jīng)輕車熟路,未出嫁的小伙子不知羞澀,大張旗鼓往公主府跑,像是生怕別人不知曉他的身份。 前橋正百無聊賴地在床上躺著。有了棉條加持,她甚至可以翹著二郎腿嗑花生米。只是這府中有一個算一個盯住她不準(zhǔn)出門,漫漫白日怪無聊,正好聽聞何縝拜訪的消息。 縱然對他不感興趣,此時排遣寂寞之心也占據(jù)上風(fēng),前橋著人領(lǐng)他進來,少年脫了外袍,就似馬駒般歡快跑到她身邊,甜甜喚道:“仙姐!” “你不四處逛逛,總來我這干嘛?” “想仙姐了呀?!焙慰b道,“仙姐不能出門,恐怕也覺無聊,我來陪你解悶兒吧?!?/br> 何縝漆黑的眼眸中滿是真摯和依戀,這一瞬間讓前橋?qū)嵈驅(qū)嵉馗惺艿接袀€弟弟的妙處。小家伙念書時可能被荼毒了大腦,本性倒是單純可愛。 她拍拍何縝胳膊道:“吃些點心?!?/br> 這是友善的訊號,何縝接過點心,小口小口地吃得斯文。兩人說說笑笑倒有些融洽,待何縝吃完將手擦凈,靠近了前橋問道:“仙姐,你躺得腿酸不酸?我?guī)湍惆窗窗?。?/br> 他要伸手,前橋趕緊拒絕:“不酸,你坐著就好。” 何縝眼睛一眨,羞澀笑道:“那等我進了門兒,再伺候仙姐?!?/br> 咳,不行,有點頂。 這小家伙三句話不離結(jié)婚,一派情竇初開之態(tài),可惜自己沒有辣手摧花的本事——都怪何縝少年感太過,一米六五的個頭,很難讓前橋把他和十七歲的年紀(jì)聯(lián)想到一塊兒。 成璧當(dāng)年也嫩啊,可那時他已很高,該發(fā)育的地方也都成型了……前橋咂摸著嘴回味,思緒又被拉回,何縝目光晶晶、帶著天真問道:“仙姐,你有這么多‘公子’,究竟哪一位最得你心???” 前橋差點被口水嗆到,半坐起身道:“問這個干嘛?” “我年紀(jì)最小,經(jīng)驗不足,日后入府,還要向各位哥哥學(xué)習(xí)侍妻之道。仙姐喜歡什么樣的卿子,我想提前知曉,做些準(zhǔn)備。” 這孩子看著小,想法是真頂。前橋不答,何縝便試探問道:“仙姐最喜歡江公子伺候吧?” 嘖……要是成璧真能伺候自己就好了。前橋又遞了塊點心給何縝,想占住他的嘴,讓他別再口無遮攔討論這些,正巧仆從通報孟筠到了。 于是點心在半空中停下,又重新落回盤中,何縝望著空空的手心愣了愣。 “叫孟少司稍等?!鼻皹蝾D改慵懶的常態(tài),迅速整理衣服起身,一邊往鏡子中端詳自己發(fā)飾面容,一邊對何縝道,“你出去坐會兒,我和孟少司有事談。” 問題沒得到正面回應(yīng),何縝心中卻已有了答案。他見前橋已經(jīng)顧不上自己,便不再逗留。沉著臉出門后,正與外面的孟筠打個照面。 孟筠友善地沖他拱手,何縝卻似笑非笑地往天空中瞅。 濃云中露出的陽光刺得他瞳孔發(fā)亮,他伸手擋在額前,瞇起雙眼。 “云挺厚,恐怕北方又在下雪?!彼麤]頭沒尾地說了這么一句,又對孟筠感慨道,“要說還是當(dāng)宮官好——家母千里迢迢北上賑災(zāi),司造局卻一派輕閑之態(tài)?!?/br> 孟筠對他突來的敵意有些意外,隨即了然答道:“司造局公務(wù)也很繁重,下官是受公主所托來府復(fù)命的。今日過后,便不會常來了?!?/br> “如此甚好?!焙慰b笑著點頭,側(cè)身為他讓路,“少司快進去吧,莫讓公主久等?!?/br> —— 4. 何縝被攆出后,獨自背著手,一路溜達到后花園。他選了個視野開闊的亭子,一邊用手劃拉著石桌上的殘雪,一邊回憶公主府的諸人現(xiàn)狀。 他自覺摸透了路數(shù)——梁穹空有權(quán)力,孟少司空有愛寵,羅子昂和今早碰到的那個“寧公子”,不過是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唯獨江成璧地位超然,不好撼動。 當(dāng)初他能投懷送抱換來公主親衛(wèi)身份,本領(lǐng)和手段必然缺一不可。其他人好打發(fā),江成璧恐怕難辦。 不過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若是他能為自己所用,倒是不錯——仙姐原本想給成璧庶卿之位,卻被梁穹鳩占鵲巢,想必他心中也有氣在。最好不過聯(lián)合江成璧之力對付梁穹。 何縝在角落里亂亂糟糟地尋思了一大通,直到孟筠送完圖紙出門,迎面見成璧攙扶著一瘸一拐的寧生向他走來,立足疑惑道:“寧郎?你怎么了?” 寧生咬牙道:“佟輔導(dǎo)員托奴送表單給公主過目,天冷路滑,奴摔了一跤。無妨,不嚴(yán)重,已去府醫(yī)處上過藥了。” 自從生日宴后,寧生只覺自己倒了大霉。他醒來時未著寸縷,向奴仆打聽,得知公主曾于深夜造訪。酒后無知,他憑借想象拼湊出當(dāng)晚情景,認(rèn)定自己再次失身。 悔之晚矣,便想回廠靜心,誰知一場突來大火又將他隨身之物付之一炬。他沒了歇腳處,只得回到留王府住著,每日處理不告而別的陸陽留下的爛攤子。 今日受了佟輔導(dǎo)員托付,硬著頭皮來找公主匯報,在府門前偶遇一位神秘少年,那人同他聊了兩句,也不知中了什么邪,他竟膝蓋一麻,轉(zhuǎn)身時重重摔在地,差點站不起來。 “最近奴的運氣,著實有些差?!?/br> 成璧將摔瘸的寧生扶進去,而后空著手出來,花園亭中閃出一個身影,遠遠地對他招手。 左右也是閑著,成璧向何縝走去,對方親切喚他道:“又見面啦,江師兄?!?/br> “你為何在此?” 何縝道:“仙姐正在會客,我稍等一會兒。見到江師兄也在,正好有問題請教?!?/br> 成璧對他印象不佳,只冷冷抱著膀子道:“什么問題?” “與師兄不打不相識,上次江師兄破我的劍法,竟然僅用三招,著實令我佩服。我這招‘臨水拂花’從來用著不爽利,可自己琢磨又不得要領(lǐng)……” 何縝說著,拾了截枯枝當(dāng)劍耍上幾招,成璧本來不想理他,可這么多年來幾乎無人跟他討論武學(xué),他忍了忍,還是按捺不住心中雀躍,解釋道: “發(fā)力不對,握劍太緊太僵,此招是這樣用的……”他如此這般地比劃一下,何縝一點即通,雙眼發(fā)光道,“果然!不愧是師兄??!” 成璧罕見地因稱贊感到愉悅,大方解下自己的佩劍遞過:“你拿真家伙試試,我看你理解了沒有?!?/br> 何縝剛抽出劍身,就兩眼放光贊聲“好劍!”他上下左右端詳著,又嘖嘖稱贊道:“看著像是榮陰郝家的鍛造工藝,價值不菲,江師兄好大的手筆??!” 知——音——難——覓。 這一瞬成璧想起很多,他想到上次前橋說他攢錢買的新劍像根燒火棍兒,想到梁穹對打打殺殺毫無興趣,想到羅子昂雖是朋友卻如弱柳扶風(fēng),想到府中其他侍衛(wèi)都是朝廷配發(fā)武器,從未見過世面——惟有他如錦衣夜行,買了好兵都不知和誰炫耀。 他本對何縝有些成見,如今也飛到九霄云外去了,興致勃勃地指點了何縝好幾招。心懷鬼胎之人起初奉承居多,如今對他也有了實打?qū)嵉陌莘?/br> “我那日還同師兄動手,實在班門弄斧了?!?/br> 成璧大大咧咧道:“同門切磋而已,別多想?!彼D了頓,又好心提醒何縝,“不過你那日的確魯莽,哪能當(dāng)著公主亮兵器?京中規(guī)矩森嚴(yán),尤其是在公主府上,遇到那‘較真之人’就說不清了……我們習(xí)武者性子直率,莫因一時不察吃大虧?!?/br> “愚弟受教?!焙慰b連連點頭,“我和師兄投緣,還想多聊聊,不知師兄可有閑暇?” “只要她不出門,我就很閑。”成璧將石凳上的雪拂去,坐在何縝身旁問道,“你想聊什么?招式、心法,還是煅劍?” 何縝搖首笑道:“都不是,我想聊聊有關(guān)仙姐之事……冒昧請教,師兄是怎么做到被仙姐盛寵至今的?” 他問罷,成璧的神色瞬間變得古怪:“‘盛寵至今’?你恐怕有些誤會……” “師兄莫要謙虛?!焙慰b道,“說實話,我無心與師兄爭寵,只是從未侍奉過妻主,難免忐忑不安,想師兄幫忙指點一二?!彼姵设氮q疑,壓低聲音進一步問道,“不知師兄在碧州時,修習(xí)的哪種房中術(shù)?” 成璧的臉騰地紅了,瞪眼看著何縝,對方微微皺眉道:“大小童陽?保御方?還是化丸術(shù)?” 這都是啥和啥?。砍设得鎸Ρ人∪龤q的何縝,竟然局促得像只待煮的螃蟹,磕磕巴巴解釋道:“我是護衛(wèi)出身,學(xué)的都是武藝,沒人教我房中……大小童陽倒是練過,可那是銅山派內(nèi)功修為之法,和……那種事……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啊?!?/br> 何縝笑道:“師兄此言差矣。內(nèi)功修行固原強本,使男子堅硬持久,怎會與床上表現(xiàn)無關(guān)?” 成璧咽咽口水。真的嗎?怪不得那次……等等,現(xiàn)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師兄若感興趣,我下次來時,為你帶幾本教授卿子房中之術(shù)的書籍。雖然以師兄盛寵應(yīng)是用不著,不過也可錦上添花?!?/br> 的確是用不著,好可惜。成璧又想,沒準(zhǔn)兒啥時候就用著了??傊@份好意他心領(lǐng)了。 他辭別何縝時,寧生正一瘸一拐地走出來。何縝見前橋會客完畢,和他道別后,就迅速回到“仙姐”身邊,成璧則叫來轎夫候在一旁。 “寧兄稍等,我派轎子送你回去?!?/br> 寧生也知自己走回去有多艱難,感恩地沖成璧笑笑,心中卻有些疑惑縈繞不散。他入了轎內(nèi),又掀開簾子問道:“剛才那位就是何縝公子?” “正是?!?/br> “我今日在大門口遇見他,他未表明身份,只讓我喚他‘少爺’。我剛和他分別,就腿部麻痹跌倒在地。府醫(yī)說腿是被某物打在了麻筋兒上。”寧生說著說著,也不自信起來,“我不是懷疑何公子,只是太過湊巧,那時身邊并無旁人。請問江兄,世上有沒有隔空打xue的功夫?” 摶丸點xue?成璧差點脫口而出,這是銅山派用于止血療傷的拿手絕活……他陷入一絲荒誕的疑惑,如果真是何縝,他想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