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國之大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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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趙熙衡? 他怎么來了?剛才入內(nèi)她在席末,連照面都沒打,前橋敢確定身份沒有暴露,可他為何會突然來此…… 趙熙衡在她的千種猜想下慢慢悠悠走到身旁,確切來說,是走到偏屋的門口,向她問道:“內(nèi)部有臥榻么?” 領(lǐng)教過他對原主的了解程度,前橋不敢在他面前多說話,只壓著聲音說了句“有”,趙熙衡便道:“我去躺躺?!?/br> 她作為“卷簾大將”的第一份工作竟是給趙熙衡卷門簾。不茍言笑的郡卿保持慢悠悠的步調(diào)進(jìn)入屋內(nèi),留下前橋和施克戎在門口大眼瞪小眼。 她倆沒法交流,單從眼神也能看出,彼此對其突然造訪皆是一頭霧水。屋內(nèi)隱隱傳來鞋子落地的聲音,隨后木榻發(fā)出一聲輕響,趙熙衡應(yīng)是躺下了。 宴會才進(jìn)行到一半,他就出來躺著?前橋本能覺著這背后一定有貓膩。 施克戎也深感懷疑,借著倒茶的機(jī)會入內(nèi)探看。只見趙熙衡半靠在枕上,將雙臂枕在腦后,神色懨懨地看著在面前走動的人影,突然出聲喚道:“憋悶得很,你過來為我打扇?!?/br> 施克戎放下茶壺,轉(zhuǎn)而拾起桌上摺扇,對方的目光也隨即向他手中看去,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罷了。舟車勞頓,你還是幫我捏腳吧。” 他倨傲的神色仿佛還在熟悉的府邸,腳也毫不客氣地伸到對方眼皮底下。易容下的微表情不易展現(xiàn),倒讓施克戎給出比內(nèi)心更加淡定的反應(yīng)。前橋聽見里面沒了動靜,猜著足底按摩已經(jīng)開始了。 從前凝云堂人還嫌她太過驕矜不好伺候,如今見識到真正驕矜的主了吧?施克戎剛按一會兒,臂上就挨了一腳,腳的主人嫌棄道:“沒吃飯嗎?力道這么小?!彼慵哟罅Χ?,惹得對方舒服地哼唧起來,又嚷:“再來個人,為我打扇?!?/br> 凝云堂的管事者早察覺到異常,及時安排一人入內(nèi),前橋仍站在門口,聽見趙熙衡又在挑刺兒:“哪有這么扇的,從前沒伺候過人嗎?” “奴……” “愚笨,扇得我身上直發(fā)冷。罷了罷了,站到一旁,來人,再給我添爐炭火。” 他半躺著吆五喝六,一會兒要東一會兒要西,把人們指使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前橋目見人來人往,退出走入,最后不知是那活祖宗徹底滿意了還是精神不濟(jì),總算安靜下來,將其他人趕走,臥在榻上打起輕鼾。 施克戎也得了機(jī)會退出,神色不善地看著床榻的方向,沉聲道:“他是想試探我們的來路?” 前橋點頭。凝云堂防范他格外上心,方才只敢讓自己的手下入內(nèi)侍奉,八成趙熙衡也在借機(jī)認(rèn)人呢。這小子鬼心眼兒才多,看他行事可不能只看表面。 施克戎冷笑道:“已是俎上rou,還不消停。就算認(rèn)得我們也無妨,讓他知道周圍有不少眼睛盯著,也可多些戒懼?!?/br> 平穩(wěn)的輕鼾入耳,這可不像戒懼的模樣??伤敫墒裁矗帜芨墒裁茨?? 前橋正思索著,身側(cè)一個高大的人影便走入余光范圍。那男子身穿紫色鑲金的華貴禮服,臉上掛著謙和的微笑,與他的兄弟不同,他眉眼舒展,說話也柔聲細(xì)氣的。 “勞駕姑娘,我二弟可在里面?” —— 2. 她一直“牽腸掛肚”的興國太子此刻正微笑著站在眼前,令她有點恍惚——這就是女主之力嗎?都躲到這么偏遠(yuǎn)的地方,核心人物竟然還會一個個地找上門來? 太子為了和她平視,故意彎垂了脊背,卻也因此將臉湊得更近。前橋有些反感這種親密的距離,也生怕他看出易容的破綻,后退一步道:“郡卿在里面?!?/br> “恐怕席間飲多了酒,他身上不爽利,我能進(jìn)去瞧瞧嗎?” 他簡直禮貌得過分,讓前橋都開始懷疑曾接觸到的興人只是來自基層的刻板印象,或許他們的貴族階層還是有教養(yǎng)良好、彬彬有禮之人的。太子的禮貌和柔緩語調(diào)讓人找不到拒絕的理由,她垂頭引其進(jìn)入,想起方才趙熙衡作威作福的模樣,只覺得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太子像是生怕驚擾了榻上熟睡之人,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然而趙熙衡在淺睡中仍保持警惕,察覺到有人靠近,平穩(wěn)的輕鼾一停,從榻上一骨碌坐起來。 “你躺著,你躺好?!?/br> 他被太子以雙手按回,對方坐到他身邊,拍著他的肩膀嘆息道:“見你遲遲未歸,我有些擔(dān)心,來看看你好是不好。唉……這幾日來,我們兄弟倆竟不得機(jī)會見上一面?!?/br> 趙熙衡靜靜地看著他,又看了看立在一旁的前橋,用微啞的聲音道:“悶,為我打扇?!?/br> 打扇打扇,這人離開扇子活不了嗎?前橋藏起腹誹,拾起扇子展開,剛為他扇了兩下,趙熙衡又道:“停,還是給我倒杯茶吧?!?/br> 這人有病吧!她面上不動聲色,內(nèi)心將趙熙衡鄙視了好幾回,太子卻將手伸到茶壺前:“我來?!倍笥H自奉茶給弟弟,看他潤了喉,關(guān)心道:“這幾日你臉色都不大好,是春來寒熱交替,身體不適嗎?” 趙熙衡搖頭:“我無礙。倒是你舟車勞頓,一路辛苦。” “我是太子,為國事奔波是職責(zé)所在,沒什么辛苦的。”太子輕嘆一聲,又道:“父皇有話讓我轉(zhuǎn)達(dá)給你,可我一直不得機(jī)會。你現(xiàn)在狀態(tài)可好,方便聽嗎?” 趙熙衡頓了頓,將茶杯撂下,為表尊敬還稍微坐正了身體。 “方便?!?/br> 就在前橋認(rèn)為自己將要被他們趕走、以便交代兄弟之間的私密話語之時, 一向柔和的太子卻突然抬手,將兩個清脆的耳光狠狠扇在趙熙衡面上。 這下趙熙衡愣了,前橋也愣了,太子泰然道:“這第一下,是他身為人父打你的——作為丈夫不能管束妻子,傳出和離丑聞,淪為天下笑柄,還要君父低三下四為你求榮。身為人子,你罪該萬死!” 趙熙衡連反駁的話都沒說,唯用一雙眼睛盯著他,太子又道:“這第二下,是他身為人君打你的。國家危難之機(jī)無法為君分憂,還要授人以柄,以姻親為對方要挾籌碼,迫使我國南境北縮三城。你犯下此等罪行,簡直無顏面對九泉之下列祖列宗!” 別說是趙熙衡了,就連前橋都覺得這兩巴掌挨得不值。你倒是因為他撒謊、害人、吃著盆里望著鍋里打他啊,你說的這幾條哪個他能搞定? 趙熙衡閉眼晃了晃腦袋,從嘴角蹦出一個輕蔑的笑。 “呵。我沒為君分憂?敢問我還能怎么分憂?”他氣道,“雪災(zāi)和流民之患我一早對你說過,是誰毫無作為任由流民南下?你向我傳這話就不心虛嗎?誰都知道我和安吉不合只是明面上的借口,南失三城的原因當(dāng)真在我?難道惹怒荊國女帝的不是移禍南國的你們嗎?!” 他咄咄逼問之下,太子還能保持著那副謙虛和善的面孔,只是看趙熙衡的眼神更像憐憫一條無能狂吠的狗兒。 “三弟賑災(zāi)不力,致使災(zāi)情擴(kuò)大,父皇已嚴(yán)厲懲罰過他了。”太子接著長嘆道,“你也別惱,我這個當(dāng)兒子的,方才只是替父皇傳話,哪里不知你的苦勞?他正在氣頭上,國家內(nèi)憂外患齊至,誰不生氣著急?不過你放心,我已為你說了好話,如今父皇不惜犧牲領(lǐng)土,也要保著你在荊國的榮華,已是他的恩典了。” “是恩典嗎?他難道有別的選擇嗎?” 太子對他的質(zhì)疑避而不答,只是道:“虎毒不食子,他是為你好的?!?/br> 趙熙衡回報以嘲弄的哂笑,仿佛看一個變著法圓謊的騙子,太子卻像毫無芥蒂般攬住他的肩膀,以柔和的聲線寬慰道:“二弟,你受委屈了。別人未必知道,我可是知道,你為救助同胞下了多大功夫——我聽到不少遣送回國的災(zāi)民,都在夸獎你呢?!?/br> 那些夸獎是趙熙衡與乾元商行之人同寢同食、同舟共濟(jì)換來的,在太子口中仿佛生出了另外的含義。趙熙衡已不愿陪他上演兄弟情深的戲碼,冷冷道:“夸獎我的話傳到父皇耳中,只怕變成了贊揚你調(diào)度有方。大哥好本事,雖三弟國內(nèi)賑災(zāi)不力,南逃災(zāi)民卻能感沐您的恩德?!?/br> “誒,不全是我,這也是你的功勞啊。我這里一筆一筆,都記著呢?!?/br> 好一出“兄友弟恭”的戲碼,前橋算是看穿了這個笑面虎,合著趙熙衡在荊國忙活幾個月,散盡財產(chǎn)救助興民所做的“贖罪之舉”,倒成了太子授意并向興皇買好的功績啦。好事落不到頭上也罷了,耳光倒是一個沒少吃,重定國境線明明是女皇對興國執(zhí)政者的不滿,現(xiàn)在完全變成趙熙衡一個人的錯了。 他沒有上奏權(quán),只能任由太子搶功??蹿w熙衡的面色就知道,他已放棄無用的爭辯,接受自己為人作嫁、代人受過的結(jié)局。 “二弟,你到底還是氣不過?” “是,”趙熙衡幽幽道,“但至少我當(dāng)真做過一些好事,良心上不會過于折磨了?!?/br> 太子不理會他話中的譏諷,又親昵問道:“你有幾分把握哄好安吉弟媳?” “她不需哄。兩國談判已成,荊國拿到三城之地,她便不會再為難我?!?/br> 太子不適時地欣慰道:“那就好,你畢竟是郡卿,還是夫妻和睦為佳。等過個一年半載,你們有了娃娃,那就更好了。” 趙熙衡懶得看他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嘴臉,躺回去道:“我倦了?!?/br> “誒,兄弟難得見面,你倒是待會兒再睡。” 趙熙衡翻了個身,只拿屁股對著他。太子自討沒趣,唯有長嘆一聲,準(zhǔn)備離開。 “我這弟弟啊,脾氣就是倔,從小就如此,當(dāng)兄長的總是要遷就一下。勞駕姑娘在他醒后奉茶,為他解酒?!?/br> 他走時還是那副和善的笑顏,又客氣地拉了施克戎為他帶路去如廁。前橋一時難以客觀評價趙熙衡的窩囊處境,也因之前的種種糾葛不愿與他共處一室,剛想悄悄退出,趙熙衡卻突然開了口。 “把扇子帶走吧,告訴他們,學(xué)學(xué)你的拿法。” 前橋停下,疑惑地看著他的背影,趙熙衡的臉依舊沒轉(zhuǎn)過來,悶悶道:“這是摺扇,不是凝云堂的鐵扇,握住扇柄時沒必要將食指搭在扇骨外側(cè)——那里又沒有機(jī)括?!?/br> 原來他剛才一番折騰人“打扇”,是想看看監(jiān)視之人的來歷?可他看出就看出,何必出言提醒?前橋沒貿(mào)然回答,帶著滿腹疑竇退回門口,心里一直在琢磨趙熙衡的話,莫非他認(rèn)出自己了?可是怎么可能?。克峭敢曆蹎?? 一刻鐘后,趙熙衡也收拾妥當(dāng)出來,淡淡瞥她一眼后,重新向宴廳走去。 “看來郡卿酒量不大,臉都有些紅啊?!?/br> 宴廳門口,他正遇見如廁歸來的一位興國使者,趙熙衡微笑答道:“喝慣了荊國甜酒,再喝北地烈酒,的確不習(xí)慣了?!?/br> 對方道:“故國之人尚會異心反目,故鄉(xiāng)之酒,郡卿感到陌生也不稀奇?!?/br> 這要是在從前,以趙熙衡的性子能說出一串來反駁那人的陰陽怪氣,然而這次他只是笑笑,側(cè)身引對方進(jìn)去。 偶然看到一個沉默而隱忍的他,忽地讓前橋感到陌生,或許情感炙熱外露、時刻帶著野心勃勃的沖勁兒的那個趙熙衡,本就是在魏留仙面前營造的假象,他在大多數(shù)時候,仍舊是多年前在吉江鎮(zhèn)冰溪旁重見的,懷揣滿腹心事的陰郁少年。 而相見不識的現(xiàn)在,只是一方開始易容,一方摘下易容而已。 —— 3. 宴會進(jìn)行的同時,談判結(jié)果也已公布于眾。 是夜北地卷起大風(fēng),飛沙走石將館驛二樓的小臺壓塌了一角,在固礫這種事很常見,無人受傷也無人在意,直到第二日凌晨,館驛外被人放了一盆泛著泡沫和沙石、枯葉的屠宰污血,旁邊用巨石壓著一份清晰可見的血色文書,上面只有四字:賣國求榮。 這場示威只出現(xiàn)在接待官入住那側(cè)的館驛,所以不是沖著談判來的興國主使太子,而是沖著趙熙衡。固礫城主派出巡捕搜查始作俑者,順藤摸瓜揪出一家固礫原住民。 “賣國之賊,你有何面目見這玉龍雪山?!嫁了荊人改了姓氏,也忘了你的血脈了嗎!”他們被抓走時還在恨聲叫嚷,“國蠹如此,天之不容??!” “回去,熙衡。”聞風(fēng)而至的太子臉色很不好看,將他往回拉,“刁民而已,市井野語,不必在意。” 趙熙衡掙脫他的阻攔,頂著圍觀者的竊竊私語和打量的目光,直到咒罵的聲音逐漸遠(yuǎn)去。他一張臉仍舊看不出喜怒哀樂,漠然地望著衛(wèi)兵將巨大的血書拿走撕碎。 談判三日的最終結(jié)果令所有興人倍感窩囊,失去的三城之地和南部屏障玉龍雪山,竟是為??で涞陌卜€(wěn)頭銜,讓窩囊中夾雜憤慨。他們自然不懂導(dǎo)火索背后的政治博弈,只是急需泄火,唾罵趙熙衡這個“始作俑者”就成了宣泄郁悶的出口。 估計趙熙衡自己也想不到,這些帶頭威脅辱罵他的人,幾個月前還曾從他手中接過救濟(jì)糧,發(fā)誓為他鞍前馬后,以效犬馬之勞。 “郡卿請回吧,本官保證,不會再發(fā)生此事了?!?/br> 固礫城主不是為了維護(hù)他,而是為照顧安吉郡主和接引官的顏面。在巡捕嚴(yán)格管控下,晨間那樣的公然襲擊事件沒有再發(fā)生,可街頭巷尾關(guān)于“賣國賊”“無恥國蠹”“三城郡卿”之類的標(biāo)語仿佛除不盡的牛皮癬,無時無刻不在延續(xù)謾罵。 這才是第一日。前橋想到,接下來他們還要去玉龍山交接領(lǐng)土,屆時趙熙衡面臨的民怨,哪是幾張大字報這么簡單。 —— 4. 國土交接儀式由固礫軍負(fù)責(zé)守衛(wèi)安全,凝云堂人亦無法通過公函插手其中,前橋只能由施克戎帶著隱匿在附近,看眾人登上山巔,完成儀式,再由軍隊護(hù)送著帶回。 這一路的圍觀者并不比迎接荊國接引官時少,可仔細(xì)看看就知道,隊伍中的興民占大多數(shù)。也不知是誰先起的頭,一個石頭先飛到趙熙衡車輿外壁上,將車砸出巨響,接下來的場面簡直維持不住,圍觀者的咒罵和飛石相繼飛來,固礫軍拿出盾牌強(qiáng)迫群情激憤的民眾后退,卻也把正常行進(jìn)的車隊堵在路中央。趙熙衡從砸歪的車中剛探了個頭,就被一塊飛石擊中額頭。 “你們做什么,想做什么??!” 一片混亂中,也零星夾雜著聲援趙熙衡的微弱聲音,乾元商行的商人們制止身邊砸紅了眼的同胞,大聲質(zhì)問道:“二殿下救人性命的時候,你怎么不罵他?” “老子的命不用他救!與其目見國土飽受蠶食,倒不如當(dāng)初死了干凈!” “你……你這白眼狼!” 趙熙衡應(yīng)是聽見了,又或許是在處理額頭上流血的傷口,總之沒有再露頭?!昂访瘛眰兊臎_突最終以固礫軍武力鎮(zhèn)壓結(jié)束,當(dāng)一行人回到城內(nèi)時,趙熙衡的車都快晃散了架。流言早就隨著人潮一并傳入城內(nèi)耳朵中,興人的暴動又成了荊國百姓茶余飯后的談資。 趙熙衡聽不慣車架吱吱扭扭的聲音,還沒到就喚停了車,直接跳下步行。他額頭上的傷已被草草包扎過,太子三步并作兩步跟上他,望著傷口長吁短嘆,高呼醫(yī)官為弟弟診治。 醫(yī)官匆匆提著藥箱趕來,重新為他包扎后道:“的確不能大意,不然郡卿臉上會添疤,眉尾也會斷裂。” 太子愣了愣:“我是問你,他的頭有沒有事?!?/br> “外傷而已,無礙。我開些撫平疤痕的傷藥就好?!?/br> 太子罕見慍怒地?fù)]走醫(yī)官,一邊攙扶趙熙衡一邊道:“好個荊國庸醫(yī),不關(guān)心你的身體,只關(guān)心沒用的皮相?!?/br> “僅是荊國庸醫(yī)如此么?”沉默了一路的趙熙衡道。 “哎,那些無知百姓……” 趙熙衡并不順著他的話轉(zhuǎn)移注意力:“明明世人皆如此?!?/br> 太子搖頭:“家人就不如此?!?/br> “家人?”趙熙衡幽幽道,“‘家人’早在幾年前就被我弄丟了,哪還有什么家人?!?/br> 如果說他充斥爾虞我詐的世界里還有一處純潔之地,應(yīng)是屬于他逝去的母妃。趙熙衡皺了皺眉,不再停留,于呼嘯的風(fēng)中鉆回館驛之內(nèi)。 風(fēng)勢漸強(qiáng),除衛(wèi)兵外已經(jīng)無人在街上逗留,前橋等人也回了客棧,鎖好門窗,喝著梁穹備好的熱湯。 梁穹早在樓上目睹一切,沉吟道:“他下場還真夠慘。身為皇子,救助平民乃分內(nèi)之事,做得好不是功勞,做得差便是罪過,倒是那什么都沒做之人博了美名——憑誰也講不出這等道理來?!?/br> “我看這個太子根本不關(guān)心國境線,也不關(guān)心民眾,他利用三皇子的失誤扳倒了競爭者,又奪走了趙熙衡費心經(jīng)營的民望,還要在此假惺惺裝好人……” “他若不裝,承載民怨之人,不就成了他么?”梁穹笑道。 這老趙家兩兒子實屬狗咬狗一嘴毛,趙熙衡慘則慘矣,剛長出一點根就被攔腰斬斷,卻也是他活該,如今的眾叛親離到底為何而起,該他好好反思一下。 話說他真的會反思嗎? —— 5. 直到黃昏,風(fēng)仍不止,明明是太陽沉沉降落之時,屋外卻黑得像夜半。何縝命寧生幫忙,將窗開了個小縫,剛向下看一眼就放棄了。他來自風(fēng)調(diào)雨順的西部,從未見過這等飛沙走石的場面。 “北地環(huán)境已經(jīng)如此,興國該有多惡劣?!?/br> 他將窗重新閂好,成璧卻豎起耳朵道:“什么聲音?” “風(fēng)吹石頭跑的聲音?!?/br> “不是,”成璧重新將窗閂打開,呼呼風(fēng)聲伴著碎石落地聲亂亂地鉆進(jìn)屋內(nèi),他望著那驛館的方向,發(fā)現(xiàn)有人竟然在強(qiáng)風(fēng)中扯了馬頭,無視馬的嘶鳴跨坐其上。 “咦?有人這天氣騎馬出門?” 何縝沒認(rèn)出那人,成璧倒是熟悉得很:“是趙熙衡?!彼褪┛巳謱σ曇谎郏瑑扇私缘溃骸案タ纯??!?/br> 天氣如此惡劣,不便帶著前橋,便留下她和大家一起待在旅館內(nèi),兩個身手較好之人換了擋風(fēng)的大氅,急急出門去追。幸而趙熙衡剛出了城,那馬就不肯再跑,只能棄馬步行,兩人跟在他身后,由風(fēng)聲和走石掩蓋行蹤。 他們確定趙熙衡有重要的人要見,才會不惜冒險出城,卻見他走了很久依舊孤身一人。從固礫到吉江的短短路程在風(fēng)天里顯得十分難行,越接近吉江,施克戎越是疑惑:“難道他要見的是固礫軍人?” 成璧倒是能大致猜到趙熙衡的目的地。 已經(jīng)快被碎石掩蓋的小溪分不清堤岸和水的界限,那間小房也比上次見面更加破舊不堪。趙熙衡推門入內(nèi),用草繩費力地將門拴好,而后頹然坐在地上。 “他們約了在此相見?” 施克戎還在警惕那即將與他“接頭”之人,這聲無心之問仿佛讓成璧重回多年以前,他頓了頓道:“沒人會來,他只想找個地方單獨待會兒。” “單獨待會兒?值當(dāng)走這么遠(yuǎn)的路?” 成璧嘆了口氣,想起那時隨她赴約,在吉江鎮(zhèn)共度的一日一夜,仿佛過去了幾百年之久。透過遠(yuǎn)處工事上長明的朦朧烽火,他看到趙熙衡將頭埋在雙腿中。 他或許在哭,或許在懺悔,或許懷念那些誓言和溫柔的關(guān)懷,可現(xiàn)在沒人懷抱他,給他安慰,做他的后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