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科舉文里的嫡長孫 第18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隨便找個人結(jié)婚吧、嬌養(yǎng)、美強慘反派總想帶我飛升、穿成八零年代怨種meimei、摘星 1v1 h、趕在雨天來見你、被迫與魔尊一起養(yǎng)崽怎么破[穿書]、六零大院芭蕾美人[穿書]、私養(yǎng)白月季、大夏文圣
“你們的心意,千里昨日都同我說了?!倍畏蜃記]有轉(zhuǎn)身,依舊背對著兄弟二人,也沒甚么情緒波動,緩緩道,“書房外有個洗墨的大缸,你們蘸水寫字,若是能把這缸水用盡,再提求學之事。” 既沒有發(fā)問考校,也沒給兄弟二人說話的機會,只說了自己的要求。 果真脾氣有些古怪。 裴少淮了然,心道,一身的本事,遭了大變故,有些脾氣也是正常的。 不過,這蘸水寫字……是怎么個寫法?裴少淮心有疑惑,但想起姐夫方才說的話,不敢莽莽發(fā)問,心想,一會兒私下問姐夫,結(jié)果也是一樣的。 他與津弟相視,心意相通,而后一同朝段夫子作揖,應道:“小子省得了。” 段夫子擺擺手,示意他們可以出去開始寫字了。 …… 徐瞻將兄弟二人帶出書房,來到一處涼亭下。只見涼亭邊上擺著一口碩大的白瓷缸,因長期洗墨,缸里由底向上暈染了一層黛色。昨日夜里驟雨才歇,滿滿一缸的水,微風拂過泛起漣漪。 又見涼亭之內(nèi),青磚抬起兩塊光滑的大理石板,形如書案,高度剛好夠伏案寫字。 徐瞻叫人取來小碗、毛筆,用小碗從缸里舀了小半碗水,置于石案上,而后執(zhí)筆蘸水,在石板上寫字,待他寫到十數(shù)個字時,前面的字漸漸晾干,空白出來,如此反復??雌鋴故熘畱B(tài),恐怕小時候也沒少練。 徐瞻道:“兩位內(nèi)弟看明白了嗎?” 原來是以石為紙,以水為墨,寫“無字之書”。 “看明白了?!眱尚值軕馈?/br> “夫子的話,可都聽明白了?”徐瞻又問,顯然意有所指,有意提醒。 裴少淮了然,應道:“唯有規(guī)規(guī)矩矩把水寫盡了,才有機會拜夫子為師?!鳖D了頓,又道,“姐夫只管去忙自己的,不必時時顧著我們?!?/br> 徐瞻欣慰笑笑,道:“善?!?/br> 這么一大缸水,至少要一個月,才有可能把水寫完。 兄弟倆坐在石椅上,準備開始寫字,裴少淮提醒弟弟道:“津弟,惜水如惜墨,下筆要有神?!?/br> “大兄,我明白的?!苯蚋鐑簯?,又問,“大兄,咱們寫些甚么字才好?” “先將咱們背完的《論語》《孟子》書寫一遍,待明日過來,把其他幾卷書一并帶上,邊學邊讀邊寫,也好打發(fā)這些時日,不虛度光陰?!迸嵘倩从止膭畹艿艿?,“瓷缸雖大,但只要咱們兄弟齊心,每日按時過來,必定能這缸水寫盡的。” 津哥兒點點頭,應道:“嗯嗯,我都聽大兄的。” 這樣的環(huán)境里寫字,必定不如書房內(nèi)用紙張寫字舒坦,手肘置于石案上,硌得生疼,這么磨上一個多月,恐怕要蛻下好幾層皮。兄弟二人很快進入狀態(tài),專心致志,一字一筆地書寫著,沒一會兒,額上、筆尖已經(jīng)冒了一層細汗。 夕陽將落,徐府的高墻遮住了日光,亭內(nèi)漸漸昏暗,兄弟二人才收筆,將未寫完的水仔細倒回缸里。收拾妥當之后,回了伯爵府。 …… 回到伯爵府后,兄弟二人將今日之事稟了父親。 老太太在一旁聽了十分心疼,一時氣惱,怨道:“他若是不肯收就直說,何苦要提這樣為難人的要求,叫兩個小子日日過去吃苦頭?!?/br> “母親不要這么想,段夫子有大學問,提這點要求并不算甚么?!迸岜值溃皼r且,淮兒、津兒年歲也不小了,若此時不吃些苦頭,長大了,就要吃大苦頭,好玉也要細磨才能成玨?!?/br> 裴秉元要回國子監(jiān)了,他吩咐林氏道:“需每日按時將兩個哥兒送過去,傍晚再接回來,務必日日守時,不可耽誤?!毕肓讼耄盅a充道,“也不可去找徐家人替他們哥倆說情,一切都按段夫子的要求來辦?!?/br> “我省得了,這段時日我把生意放下,專門盯著這件事,你放心罷。”林氏應道。 如此,淮哥兒、津哥兒每日往返裴徐兩府,雖然石臺寫字吃了不少苦頭,但過得特別充實,學問不知不覺長進了不少。 那段夫子實在脾氣古怪,明明透過書房的窗戶,就能看到?jīng)鐾ぃ^察兩個小子在干甚么。但他從來不看,也不過問,只閉門鎖戶地看自己的書。 直到一個多月之后。 段夫子身邊的伺候的老仆人阿篤來報話,道:“段先生,那缸水已經(jīng)見底了?!?/br> 段夫子心里一數(shù),已過了四十日,這才打起精神問阿篤,道:“他們的家人可來求過情?他們自己又可曾叫過苦?” “先生,沒有。” 又問:“兩個小子可有甩筆、撒水,亂涂亂畫?” “也沒有,碗里沒用完的水,都規(guī)規(guī)矩矩倒回缸里了。” 段夫子微微點頭,繼續(xù)問道:“他們平日里,都在石板上書寫甚么內(nèi)容?” “老奴學識有限,恐怕答不全。” “你只管說你見到的?!?/br> 阿篤才道:“早兩日好似在默寫論語孟子,奮筆疾書,想必是心中十分熟悉了。后來,兩位少爺帶來了《大學》《中庸》,邊學邊抄,所以速度慢了許多,每日用水自然也就少了……偶爾,也曾見他們謄抄詩詞解悶。” “可沒見你替別人說過這么多好話?!倍畏蜃与y得笑笑,揶揄老阿篤道。 阿篤應道:“哪是甚么好話,老奴受命盯著他們,如實向先生稟報而爾?!?/br> “你去給千里傳個話,就說,這兩個小子我收下了,讓他在言成小子旁邊,添兩個座位。” “是?!?/br> 莫看段夫子只堪堪問了兩三個問題,似是草率,實則,每個問題都有他的考量—— 其一,他教學生,最不喜學生的長輩摻和進來。 其二,他不喜學生投機取巧耍小聰明、吃不了苦頭。 其三,他希望自己的學生,略有天賦又穩(wěn)步求進,而非一味求快。 顯然,長達四十日的石臺寫字,淮津兄弟二人的表現(xiàn),滿足了段夫子的要求。 …… 沒一會,徐瞻歡歡喜喜地來了,一進來便賀道:“恭賀段叔收得兩名好學生?!?/br> 段夫子見徐瞻喜不自勝,問道:“竟值得你這樣歡喜?” “段叔有所不知?!毙煺暗?,“我這兩位妻弟,一個記性超群,一個悟性了得,都是讀書的好苗子?!?/br> 段夫子聽后,一愣,原來還有這層關(guān)系,問道:“既是侄媳的弟弟,你怎不事先與我說一聲?!?/br> 徐瞻解釋道:“我跟著段叔學習多年,知道段叔的規(guī)矩,若是先提了,反倒叫段叔為難?!?/br> …… …… 消息傳至伯爵府,一家人自然歡喜。林氏趕緊托人把好消息傳進國子監(jiān),道:“元郎還有十來日才能休沐,讓他早些知道,別總惦記著兩個孩子讀書的事。” 蓮姐兒胎相已穩(wěn),林氏與老太太、沈姨娘等前去探望,說說體己話,等等,自不必多述。 很快,淮哥兒、津哥兒正式進入徐府,跟著段夫子讀書習字。 徐家的嫡長孫徐言成,今年八歲,比淮津兄弟還略大一點,承了父輩的血脈,也是個腦袋靈光的讀書苗子。此前,段夫子的書房里,唯獨他一人在聽課。 聽說多了兩個同學兼玩伴,徐言成興奮不已。 “開學”的第一日,徐言成早早候著,淮津兄弟一下馬車,他便迎了上去,開心道:“淮小舅、津小舅,往后我們便是同窗了,你們可以叫我言成,也可喚我大外甥?!?/br> “好的,大外甥。”裴少淮笑道。 一番玩笑話,很快拉近了三人的距離。 進了講堂里,徐言成拿出自己的課本,滔滔不絕介紹段夫子最近在講授甚么內(nèi)容,一長串話說出來,語速雖快,但條理清晰。 裴少淮十分喜歡徐言成這樣開朗的性子,心想,徐言成這嘴皮子,必定是得了其祖父的真?zhèn)?。徐大人如今身為鴻臚寺卿,最缺不了的,就是一張能說會道的嘴皮子。 “段夫子平日里是并不會打手板子的,不過,他罰人的方式,可比打手板子厲害多了?!毙煅猿汕那恼f道,“就說被罰抄本子,原本是抄一遍,若被他發(fā)現(xiàn)紕漏,就會變成抄兩遍,要是還有錯,再翻倍為四遍,以此類推。” 徐言成訕訕,撓撓頭不好意思道:“莫要問我為何知道的,外甥不才,最多也就抄過區(qū)區(qū)十六遍而已,而已……不足以外道?!?/br> 裴少淮忍不住笑了出來,道:“感謝言成替我們身先試法?!?/br> …… 別看段夫子平日里不茍言笑,總板著個臉,說話沉沉悶悶的。可當他說起課來,頓時變得眉飛色舞,課堂饒有趣味。 他總能把書中內(nèi)容同平日所見所聞結(jié)合起來,循循善誘,把三個小子真正帶到書中語境里,沉溺其中。 由其講課前后的神情極大反差可知,段夫子的人生雖苦,可他一旦端起書來,又能得其所樂。他是真的喜愛讀書。 裴少淮每日聽得津津有味,覺得自己能入此門下,十分幸運。在他看來,段夫子比尚書府那個眼高于頂?shù)睦虾擦?,好得不是一星半點。 過了十數(shù)日,段夫子基本摸透了淮津兩兄弟的底子和性子,此后,段夫子除了上大課,還會分別給三個小子各自上小課。 因材施教。 安排課業(yè)時,段夫子對裴少淮道:“你眼下最重要的是背書,若是背得不夠熟稔,任憑你悟性多高,也是無米之炊?!?/br> “是,夫子。” 又對裴少津道:“你將今日所學課文中的字義、詞義,一一查找出來,明日我要考校,若是有錯的話……” 津哥兒應道:“學生懂的?!?/br> 輪到徐言成了,段夫子沉默了片刻,道:“他們兩個的課業(yè),你都要做?!?/br> 徐言成:…… 淮哥兒、津哥兒很難憋住不笑。 等老阿篤來將夫子接走后,課堂里,徐言成苦哈哈道:“原以為,你們來了,可以替我分散分散夫子的注意力,不成想,我反倒成了被盯得最緊的那一個……兩位小舅,明日若不每人給我送一架童陶車,怎么都說不過去?!?/br> “送,怎么不送?!迸嵘倩葱溃暗任倚葶辶?,給你捏一架霸氣的,前頭有十匹馬牽著。” …… …… 雖然,整日背書有些枯燥,古文句子亦有些隱晦難懂,但裴少淮學得很有勁頭,每多背一篇文章,就覺得自己又充實了一些。段夫子傾囊相授,同窗們攜手共進,他很滿足。 伯爵府日子平平靜靜。 可有一件事,一直在裴少淮心里懸著,沒有落地。按照原書所寫,那個騙取二姐裴若蘭感情的混球書生,理應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 事關(guān)重大,裴少淮不得不多盯著一點。偏偏,蘭姐兒這幾個月,在伯爵府規(guī)矩得很,平日里除了去自家戲樓看戲,鮮有出門。 沒有任何認識書生才子的端倪。 裴少淮心里猜想,難道是因為自己的出現(xiàn),陰差陽錯,那個混球書生沒來京都城?亦或者是,雖然來了京都城,但沒有機會與蘭姐兒相識,禍害不到蘭姐兒? 他沒有萬全的把握,只得走一步算一步。萬一蘭姐兒真的糊涂犯了錯事,非但竹英兩姊妹會受到影響,他和津哥兒的科考官途亦會受到波及。他不得不謹慎。 唉,這簡直就是一道不知何時會劈下來的驚雷。 ……